在少年前往剑山的路上,太安城则是连起数件骇人之事。
一是那定国大将军先朝国舅爷沈九雄竟私自带着数十心腹驾驭飞舟远离太安城,无人知道去往何处,更有人私密为叛国之举。
皇城上下乃至文武百官皆是人心惶惶,更有一位老道士以舍弃性命修为以大神通测算此火上浇油之举动,只在临死之际说了一句“已不在崇阳国。”
二是在某天深夜,有一位自称来自兴神国望月山的青衣老道人,在夜幕下披星而来。
将那太安城所谓的不能离地三尺之规完全置之于外,以双脚踩踏与那皇城之上,单手拄剑,俯瞰其下。
接着在那青衣老道人以长剑指天,低语一声“摘星”之后,不仅有群雷如万蛇滚滚而下,更有一轮星辰急速而落。
不是宛如而是真的星辰。
太安城瞬间被阴影笼罩,遮天蔽日下数千道悠长身影皆是法诀亦出,其声势之浩大当如白昼连绵。
在那位刚登基不过数十天的新皇周巡在惊悚中轻轻按下那块雕有九龙吞珠的琉璃玉玺后,以皇城为中心一道道厚重光幕重叠而起,身在其中之人个个精神抖擞,如有天助。
更有一位刚返回太安腰别朱红戒尺的佝偻老人以一座四合小院为跟脚拔地而起,冲出重重金色光幕外,面对那焰火缠绕的巨大星辰,双手向上,一节木尺而出。
上德书院那位名叫伍生双手按膝的白发老人,撇了撇嘴,开口笑道:“何人敢尔?”
自那书院之中便有一道磅礴之气冲霄而起,如巨龙抬头,愤怒狰狞。
仔细看去,其中唯有一页金纸,飘飘荡荡,却有浩然似海。
顷刻间那轮星辰便被这一页金纸一分为二,再分为四。
金色浪潮叠起,四块巨石雷霆坠落。
一节木尺满溢百丈金光,一担挑四石,再转瞬间横拍而去,化为满天沙尘洒落人间。
而那滚滚万雷一半被挡于金色光幕之前,一半被众人生生打成碎片,化气作无。
那位以一剑摘星的青衣老道人并未感觉意外,只出一剑便急速返身遁走,于数千人灼灼目光下消散身形。
却留有一话响彻众人耳边。
“下次,就不是我一人来此。”
背剑汉子丁秋亦在太安,却没有出手,而是于一位长相极为俊俏并且腰别酒葫芦的男子同是仰靠在一棵树下,观望于这如烟花绚烂,湮灭星辰的奇异光景,有人轻轻念叨了一句,“你家院主不准备独善其身了?”
之后那俊俏男子便提起酒葫芦回了一句,“身在乱世,如何独善其身。”
丁秋双手抱头长舒一口气,道出一个对那俊俏男子无疑于直扣心扉的秘闻,“你要找的那把带有风流二字的纸扇,我见过,而且差点帮你拿回来。”
名为贺思齐的俊俏男子一改往日慵懒模样,翻身坐起,正色道:“在哪。”
他腰间那个装满酒水的小葫芦瞬间颤抖不已,其中酒水如雾气蒸发从瓶口荡荡而出,有滚滚金色洪水灌入其中,在其内翻腾不已。
可那汉子只是摇了摇头,并未真正道破玄机,绕了半天还是故作笑脸,一字不说。
而那俊俏男子已经心有感应的点了点头,放眼于天外,双眼紧皱,淡然道:“我不怕死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句,含有戏虐讥讽的话语。
那汉子嗤笑道:“老子就不告诉你,你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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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内,头戴帝王冠冕,身穿龙纹袍的周巡,在御书房几丈之内来回踱步,如若有心去看,便能发现这位不过上位数十天,年仅二十余岁的万人之上,竟然黑发之中衍生白丝。
他转身一拳锤在那紫檀木桌之上,怒道:“这周权母俩真当世人是傻子不是,那沈九雄外出叛逃真与她沈皇后没一丁点关系?现在又以身体不适闭宫不见外人,可还真是我周家之人!”
其身旁一位白发老宦官摇头不语。
周巡吐了口气,问道:“那青衣老道可查清跟脚?是为何人,又为何出此一举,我崇阳国又何时招惹这样一尊存在。”
老宦官点头道:“那人是兴神国望月山之主,是一位十境归一境的老修士,其名摘星老人,而且他手中那把剑非比寻常,貌似不是一般的半仙兵。”
龙袍男子怒道:“我不是听你在吹捧他人的!”
又转而心底大惊失色,连忙歉意道:“实在是现在形势过于严峻,周爷爷别见怪。”
老宦官摇了摇头,沙哑道:“老奴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周皇无需担心老奴是否因此生气,更不必多此一举。”
周巡揉了揉眉心,终是长叹了口气。
老宦官说道:“以老奴所看,那摘星老人此举无疑于侧面说明,在北方战场上我怀远军和虎狼军作用之大已经超出了想象,所以周皇现在万万不能撤回两军护守太安,只能熬。”
周巡叹道:“现在没了定国军压阵太安,要是下次来的不是一位,而是两位甚至三位那所谓的山头之主,我崇阳国还有何解?”
老宦官笑道:“自然有书院顶着,那些读书人哪怕再独善其身,到了这等地步也不会坐视不管,再说以老奴所知,那兴神国唯有两山两宗为大患之地,分别是那望月山,悟道山,大河剑宗和福禄宗,可这其中的悟道山一向是不问外事,那些修士只以成仙为本,应该不会出手,哪怕再加上乌元国的阴阳道宗,可龙武国也不尽是吃软饭的,所以周皇无需担心,此举定然是恐吓之意,意在让你退兵,也在击毁你的本心。”
周巡叹道:“但是...”
老宦官立即沉声道:“还望周皇一定要熬住,我崇阳国北境还有平天剑宫镇压,如若大难临头,大不了放掉北境,那些背剑的家伙可都不是好说话的角色,到时随他们斩露头角便是。”
头盖帝王冠冕的男子点了点头,“那也只好如此了。”
又转而问道:“如若让张太师亲自出手,我崇阳国像上清宗那些山头或者一些闲人野鹤,可有机会招揽?”
老宦官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弯腰退于一侧。
而此举无非已经说明,机会不大。
而距离千万里的那座太平剑宫,有位发丝雪白,剑眉星目的灰衣男子,一手按剑柄仰靠在那座其山顶已经隐于云雾中的巍峨高山。
自山脚而起便有密密麻麻长剑点缀其上,由低望高,目光所及之处,剑柄则越来越稀少。
而这座拔地千丈的剑山山颠,在那云雾飘渺中有一道人影迎风而立,其一身白衣棉袍,清澈眸中深藏深邃寒意,举手投足如于天地相融。
无论那山下万把长剑剑意如何凌厉又如何浩荡,可都在这男子微微皱眉下立即不敢作声,更不敢抖搂任何不满。
仰倒在山下名为庆无二的灰衣剑修,挑了挑眉,打趣道:“老朋友,你要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什么一剑斩星辰,一剑切四海,乃至于那些喋喋不休的老王八,说到底算个屁啊。”
可那白衣棉袍只是摇了摇头,面目很是慈祥。
如若由高处环顾四周,在那云雾飘渺中,隐约隔开一个数十丈大圆,似乎都在躲避那白衣棉袍的锋芒。
更在男子轻轻挥手间,云海瞬间退去千丈有余,久久不能合拢。
庆无二稍有些遗憾之色,自嘲道:“几百年前你亦是这副模样,说到底哪有什么一路不一路人的说法,要不是还有那一丁点的希望,我早就一剑开天飞升而去,什么崇阳国,兴神国,跟我有屁的关系,真以为我是那读书读傻了的老家伙们?”
那山颠男子笑道:“你不也是老家伙?”
此时正有一位剑宫少年触此霉头,刚巧不巧从男子身前走过。
便是被那名为庆无二的白发俊俏男子一把抓在身前,质问道:“我潇洒不潇洒?”
那少年先是呆愣片刻,连忙点头道:“宫主当得世间最潇洒之人。”
“我剑术高不高?”
“宫主称第二,何人敢称尊?”
男子心满意足的收下了这不是拍马屁的马屁话,一脚将那少年踹出数十米,挑眉道:“听见没,世间我最潇洒,世间我剑术最高。“
更是得意道:“我是谁?我可是庆无二!”
男子随后便起身而立,双手捂住双耳大步远去,嘴中更是重复了一遍刚才话语。
高声道:“我是庆无二,此间无二!”
虽不愿听,但仍是有人如释重负道:“你啊,就是一个老顽童!”
男子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之后便有数百道金色浪潮向那龙武国城楼之内倾斜而去,如灌洪水,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