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相信主动接近你的漂亮女人。”
“不要怀疑你师傅的话。”
“如果你感觉累了,就回家看看。”
七月一边往外走,一边回想着临别时母亲的三句嘱托。等他走到农场的西边,自己家的农舍已经只有巴掌那么大了,在农场的栅栏门外,披着黑袍斗篷的驱魔人正在等他。
“也许你已经做好了长途跋涉的准备。”
等七月走出栅栏外,红发的驱魔人看了眼他脚上的靴子说道。七月穿的是双鹿皮靴,适合走长途的路而不至于在脚底磨起水泡。
“我…该称呼你为什么?”七月强迫自己做出勇敢的样子,希望自己可以在这个女人面前看起来高大一些。
但上官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从兜里拿出盏小小的煤灯,边打火边道:“你是见习的学徒,可以叫我师傅或者老师。”
擦的一声,火焰点着了灯罩里的灯芯,橙红色的火焰跳动在煤灯之中。上官希将煤油灯举了起来,然后转身道:“来吧小伙子,我们晚上有很多路要走。作为驱魔人学徒的第一课,习惯走远路。”
“我们去哪儿?”七月不敢怠慢,赶紧跟上了上官希的步子。她看起来可没有等他的意思,迈开的步子大的惊人,七月得小跑才能跟上。
但看向他们走的方向,七月感觉有股寒气顺着脊背直蹿上自己的脑中。
他们农场的西边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山上有数不清的绞首架,就像一座座坟墓的墓碑。据说那是曾经败亡的军队士兵被集体处死的地方,他们的幽魂得不到安息,日日夜夜徘徊哭喊,直到今天,那些绞首架上腐烂的绳索还在冷风中摇晃,发出就像惨叫般的沙沙声。
七月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要从这个镇上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地方走过去,自从他听过那个故事后,甚至不止一次噩梦梦见山上的鬼魂们涌下矮山,将他抓去绑在那枯朽、冰冷的绞首架上!
上官希是个优秀的驱魔人,至少七月的母亲是这么告诉他的——没有人比她更好。
不一会儿,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走在了上山的小径上。这条石子儿铺成的路很搁脚,周围似乎因夜色,围绕着薄薄的白雾。
七月提心吊胆地跟在上官希背后,寸步不离,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和雾气里,那些雾气在他眼里就像一个个飘荡的幽灵,在他脑海中相像成各种索魂夺命的形态。
唯一能让七月感觉一点安心的就是上官希手上,那盏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灯光是这座矮山上唯一的光源。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那臭名昭著的屠杀场,数不清的绞首架在夜幕下就如同一个个潜伏的鬼魅,锈迹斑斑的铁链于手铐挂在绞首架上,被风带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你怕吗?”上官希忽然停下了步子,她那双红色的眼看着七月,七月身子不禁颤了一下,可还是尽量掩饰眼里的恐惧,摇头道:“不、不怕!”
天哪!他怎么可能不怕?眼前这景象简直就是他噩梦的重现!
上官希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谎言。然后几秒钟后,上官希把手里的煤油灯递给七月道:“你走前面。”
什么!?
听到这句话,十月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可他很快就发现,上官希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那双魄力十足的眼睛很认真。
“快点小伙子,我们要穿过这里,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上官希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杖,不耐烦地催促七月。
这个绞首架的树林中,雾气似乎变得格外的浓。七月走在其中,感觉自己全身的感觉都被放大了,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是那么明显,风吹树叶的声音,犹如是一声声的嚎哭、铁链挣动的声响又犹如将他拉回到那恐怖的传说之中。
他似乎能从扭曲的雾气中看到当年的画面,那些人是如何在苦苦哀求下被绑上了绞首架,是如何渐渐的窒息、如何的死去,如何地在冰冷深夜中徘徊,永不得安息!
那一切让七月感到痛苦又压抑,就仿佛那不是想象,而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突然,一只手掌用力拍在他的肩头,这一下就像石子丢入平静的湖面,让那些幻想的景象顿时破碎。七月顿时感觉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那真实的痛楚也水泻般消失不见。
七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的发抖,身上穿的里衬衣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看他回过了神,上官希才把手从七月肩上拿来,而她的表情依然没什么表情,这让七月很难理解。
“你太投入其中了小子。”上官希用木制的小手杖轻轻敲了敲七月的屁股,催他继续往前走,煤油灯的火苗不紧不慢的跳动,但却让七月感觉安心了许多。
“师傅…”七月回头想把自己刚刚的感觉告诉上官希,但只看到上官希摇了摇头,然后催促着他快点经过这里。而接下来的路,七月并没有再遇上刚刚的景象,只是那时不时哗啦啦的铁链响声让他有几分害怕。
提心吊胆的经过了七月生命中最为漫长的一个小时,终于最后一个锈迹斑斑的绞首架也消失在了七月身后的雾气中,七月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回头看去,那一个个绞首架就像一个个幽灵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心灵,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穿过了这个亡灵的领域,那个让整个镇子的人都谈之色边的地方!
上官希也回头看着那雾气中的处刑场,接着她闭上眼睛,似乎在聆听着什么,最后道:“走吧,小伙子,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师傅,这里是不是真的有幽灵?”离开了那处刑场,十月急不可耐地询问,希望从上官希这里得到困扰了他十年的答案。
上官希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里曾经有幽灵,那些死去的人得不到安息,在生于死的夹缝中徘徊。但他们现在已经离去了,剩下的只有一些执念,这些执念会影响人的精神,和环境结合起来,甚至足以杀死活人,你不是也差点被执念影响了吗?”
“您是说…”七月想到了上官希拍他肩膀的那一下,上官希点了点头,道:“在一个有执念残留的地方,如果你去想象、害怕,更会引来执念缠身,那也就更危险。”
顿了顿,上官希又道:“清除一个地方的残留执念,也是用的驱魔人的工作。关于幽灵,你还有很多要学,也许有一天,你会遇上真正的鬼魂。”
上官希说着拍了拍七月的肩膀,从他手上接过了煤油灯,再度走在了前方。七月跟在她的身后,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似乎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嚎叫山谷是他认知里最远的地方,走下这个低矮的山坡,接下去等待他的将是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