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庄镇隆一行人在鸿波村的壮士们的护送下回村，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夜幕下之下这段路似乎充满着杀机，十二月的寒风依旧是猛烈的肃杀着，月光洒下来又是透露出来的只有冰凉。

每个人嘴里哈出来都有白雾，说起话来各个是吞云吐烟的。庄镇隆依旧是手里面拽着缰绳，慧芳和汉生本能地和他凑在一起，方便互相取取暖。此时慧芳的胸前已经全部贴在了庄镇隆的后背，但紧张的气氛并没有让两人觉得不妥。庄镇隆没有留意来自少女的波涛汹涌，张慧芳也忘记了自己紧贴着的是个陌生的男子，反倒是风吹草动和四处响起的野狗叫声让他们的神经异常地紧绷。

“阿隆哥。”慧芳说话有点哆嗦了，她问庄镇隆：“你害怕山匪吗？”

“怕！但比起怕，我更恨他们。”庄镇隆咬牙切齿：“多亏了这帮人，我才来了张家渠”

“这事情我有听人提起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汉生也很好奇庄镇隆身上发生的故事。

庄镇隆不语，神情凝重，夜色遮住了他泛红的眼圈，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慧芳见他不说话，便不好再多问，但是汉生是一根筋，又提了一遍：“阿隆哥，说说嘛。”

“汉生。”慧芳轻轻拍了一下弟弟，提醒他别再提了。

“没事的小芳。”庄镇隆把头一仰，似乎是让眼泪流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就给你们讲讲吧。”

“可是……”慧芳看他的状态，很怕提到伤心处他会控制不住情绪，想阻止他说下去，庄镇隆却摆手示意并无大碍。庄镇隆调整了情绪之后，开始讲起了自己的往事（一下采取第一人称叙述）：

我原来呀和你们一样是和平县人，家住歌山镇①。我父母是在张家渠结识的，后来成亲几年生了我。家里还算殷实，自己有十几亩田地还有几口鱼塘，家里三代五口人，生活富足和乐。

出事的那天正是家里大喜的日子，我父亲和原配大娘子生的女儿，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要出嫁了。结果是大事情，自然是张灯结彩彩礼满堂。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都多多少少会有随礼，清点一下应该也有一两百块钱。新娘出嫁后家里会开始摆宴席邀请亲朋，在这之前新娘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上花轿。我作为弟弟，按习俗是要跟着接亲队伍，在花轿前帮随姐提灯笼的，等到了她的婆家后当女方娘家的代表参加婚礼。

但是我们的队伍行走到一片竹林的时候，从两旁跑出了好多的山匪。所有的人都慌了神，有的奋力抵抗，有的拼命逃窜，只有我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那群山匪把我姐姐的嫁妆全抢走了，还枪杀了抵抗的人，我姐姐和随行的几个女童，被那群山匪拖进竹林深处，我至今都忘不了那时候她发出的惨叫声。过了一会儿那些山匪从竹林出来，可我姐姐和那些女童都没再出来过。

他们出来后继续屠杀迎亲队伍的人，我因为人比较小个，场面又太混乱，然后我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后脑勺晕过去了。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和自己在随行队伍里的舅舅黄安，他的身上全是刀伤，可见是他冒死救下了自己。

舅舅背着我，艰难地走到邻近的村庄求救，村民帮忙找大夫处理了身上的伤，然后到镇上报了警。我舅舅带着警察来到昨天晚上出事的地方，找到了我姐姐的遗体。可怜我姐姐被找到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身上全是伤，脖子上还被开了一道口子。

我们带着她的遗体回家，没想到家里也出事情了，我想应该是有贪生怕死的人为了活命出卖了我们。家里围着好多人，我和舅舅挤进去一看，顿时觉得天塌下来了。我父母、爷爷还有我的奶妈全被杀了，一旁躺着的还有几个应该是昨晚晚走的宾客。

那会儿我的头脑嗡嗡作响，好像慢慢地失去了听觉和视觉，眼前一黑又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我舅舅已经用仅剩下的钱财操办了整个丧礼，我一个十岁的孩子两个晚上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和大悲。我们将家人下葬以后，我在歌山镇已经是举目无亲，舅舅就带着我来到张家渠。从此我们就在兰水边过上了打鱼的日子，只有一艘破船改的地方可以住。这也是我妈和我舅舅从小生活的环境，我来到这里可以说算是回归吧。

故事讲完了，庄镇隆的心情略微平静了一点，但是慧芳却哭了，抓着汉生的手微微颤抖。汉生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居然要朋友把伤心的事说出来，一脸后悔的样子。庄镇隆看他们这种反应，内心也是很欣慰，尤其是慧芳，居然会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流泪，她可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庄大哥，这些年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慧芳啜泣着，声音略微有点哽咽。

“苦是吃了不少，但是都让我熬过来了。”庄镇隆一笑想要转悲为喜，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慧芳也会一直替自己难过。

不知不觉他们跟着巡夜的队伍已经翻过了老鸦山，一路畅通并没有山匪出现，前边正是张家渠的云寨。已经可以看见有人举着火把的光亮，汉生怕这些是山匪，但庄镇隆觉得不可能，因为山匪习惯黑灯瞎火作案，绝对不会这么大张旗鼓，这些人应该是黄老太爷和张老爷派来的人。

走近一看确实是这样子，为首的人正是二爷和宗保。二爷看见牛车上正是自己家里的两个娃和庄镇隆，悬着的心终于落到肚子里去了。他口中念佛，迎了上去：“阿弥陀佛，可算是回来了。”

汉生没等车停下来就跳了下来，跑到二爷跟前兴奋地说道：“二爹我跟你说，镇上有好多好玩的，我买了好多回来呢。”

“是吗，哈哈。”二爷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然后又问道：“你是不是花了人家阿隆的钱了。”

汉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地回答：“是。”

“你可真敢要，人家阿隆身上的钱都是辛苦挣来的，你咋可以说想花就花。”二爷说了他两句，随后对着庄镇隆喊道：“阿隆啊，今天给汉生和小芳花了多少钱啊？回头我给你补上。”

庄镇隆正取下凳子，扶着慧芳下车：“没事二爷，就一点点而已，不碍事。”

“哎，哪能啊，你会去之后来找我要就行了。”二爷是个实在人，绝对不会让庄镇隆吃亏。

庄镇隆带着慧芳到二爷跟前，把人交给他。二爷很感激地握着他的手：“多亏了你，我们这两个孩子，经常会瞎胡闹老是让你照看，真不好意思。”

“不会的二爷，我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因为他们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在对待。”庄镇隆笑着回答：“像我这样的外来人，在村里没什么朋友，和他们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

“什么外来不外来的，你要这么说我们老爷家里也都是外来人。”二爷不悦随即又转喜道：“快别提这事情，都是和平县来的如果没有雇佣关系的话我们算是老乡才对，往后啊你和你舅舅有空要常来家里，我一定让老爷好好招待。”

“哪敢哪敢”庄镇隆客气道。说话间宗保已经和护送的人道谢完了，朝二爷走过来，说好听一点是奔着二爷来，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都在慧芳身上。他发现这女孩子在夜色下看，比上次在家里吃饭时看的更娇美很多。他心想这张老爷怎么这么好福气，取了个狐媚的女人，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儿。要是能弄来一个，要他倾家荡产都可以，他经常找理由去张家，但是接待的不是二爷就是张老爷。不过有一次是他夫人丽桃接待的，但是这丽桃是个狐媚子，又要勾引人又不让人摸一下，搞得自己很无趣。索性锁定两个目标，要是搞不到丽桃那就搞张慧芳，目标定得很好只不过难度都很大。

二爷不太喜欢宗保，只是和他客套了几句，就说要先带孩子回去见老爷，就此别过了宗保。庄镇隆牵过牛车让大家坐了上去，一行人穿过云寨，慢慢地往大厝的方向去了。夜色下只留着宗保一个人带着他的手下在翘首以望，直到他们走远去了，他才让人收拾家伙回家去了。

①歌山镇：和平县城下的一个小镇，和兰水县接壤，和张家渠之间只隔了一个赤塘村。本书的男主角是歌山镇大湖人。

注意：本书很多地方都是以现实的地区为原型，在创作的过程中故意将其，采用的手段是隐去、颠倒、引用故称或者直接改名。所以如果说有读者朋友们觉得这些地名很熟悉的话，很有可能写的就是你的家乡，这也说明了我们离得其实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