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不敢!”李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妾身……妾身只是一时糊涂!”
云风篁冷笑了一声,走下去到她身侧,俯身捏着她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柔声道:“一时糊涂?你是本宫主持一宫时进的绚晴宫,会不清楚本宫的脾气?之前在本宫眼皮底下也没犯过类似的事情,怎么去了离借月小筑才几步路的曳紫苑,就昏了头?”
“是本宫这些日子修身养性叫你们飘了,还是去岁金氏的教训不够新鲜的?”
她一把松开李氏,厌恶的抽出帕子仔细擦拭手指,冷笑,“闭嘴吧贱婢!打量着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用这么一出要挟本宫日后不能拿你怎么样,免得你腹中子嗣长大后跟本宫生出罅隙……只是你以为本宫非要养着你肚子里的这个是不是?!”
李氏去曳紫苑是云风篁特别安排的,因为淳嘉似乎有抑制绚晴宫的意思,已经很久没有召幸绚晴宫的宫嫔了。
云风篁寻思着膝下就大皇子跟昭庆公主不够稳妥,故而避暑才开始就将宫务推给了宣妃瑞妃。
这俩进宫不几个月,就算大家出身,然而世家的规矩跟皇家的规矩哪里可能一个样子,可不做的磕磕绊绊?再加上云风篁时不时私下给她们找点事情,她们所以也没顾得上管曳紫苑那边——曳紫苑本是没有主位但随驾来行宫的宫嫔们聚居之地,也住了些主位住处地方不够,匀出来的宫嫔。
如今宫里头虽然已经开始呈现出帝宠重于家世的趋势,但毕竟低阶宫嫔里除却云风篁这个晋升飞快的特例,其他的都还是在各位主位跟前老老实实的样子。
所以宣妃瑞妃自然是懒得在她们身上花费心思的。
云风篁趁势塞了些个鲜少承宠但有着才艺也算机灵懂事的宫里人进去,假冒其他宫的宫嫔兜搭淳嘉。反正诸如李氏之流,她这个主位走在路上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就不相信淳嘉还能记住她们具体是谁手底下的。
前些日子她鼓励诸嫔争宠,看似大度,实则是给自己宫里人机会。
结果这会儿李氏怀是怀上了,这还没显怀呢就玩起了心眼?
云风篁当下就摆摆手,让已经被召过来的江莱:“接下来这几日你看着点这贱婢,别叫她再给本宫生出是非来!”
李氏见她丝毫没有安抚自己的意思,这才生出惶恐来,想要求饶,但云风篁哪里理会她?
索性江莱倒也没有故意磋磨,只是一板一眼的要求她专心养胎,又让人预备被褥之类减震的物件,为她回程操心……李氏于是就想,主位嘴上说的厉害,心里还是看重自己这一胎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出谋划策的让她们这些人去想法子给淳嘉侍寝不是?
那么至少妊娠期间她是安全的。
至于说生产之后……李氏咬了咬牙,反正如果云风篁不想跟她的亲生骨肉之间存下罅隙,就不能对她这个生母怎么样罢?
像慈母皇太后多厉害的人,还不是留着圣母皇太后至今?
那还是淳嘉对生母压根没多少上心的情况呢。
反正她是不甘心像伊氏、赵氏那样,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教主位养了,自己仍旧跟个奴婢一样伺候主位跟前,全没有一点儿特殊待遇——伊氏靠着绝世美貌,还算得宠,赵氏就直接是寻常宫嫔的例子,仿佛她压根没生过子嗣一样。
赵氏不敢争,李氏却自觉不是她那么窝囊的人。
……她这些想法云风篁非常清楚,转过身就不生气了,只跟左右交代,先回宫,回了宫再说。
这年回程路上就不是很顺利,主要是中途有使者追上帝驾,递过来一个坏消息,就是韦纥似有异动。
虽然还没有真正进犯国朝,可从种种迹象来看,怕也安分不了太久了。
消息到时云风篁正在淳嘉跟前陪他说着话,然后就立刻被请出去了,淳嘉火速召了摄政王等重臣议事,这一议就到了大晚上。
总算诸臣离开,皇帝却还是无暇休憩,让人掌了灯,翻出一摞的奏章文书看。
雁引温言细语的提醒了两回被呵斥,无奈之下就去寻了已经要安置的云风篁,请她去劝一劝皇帝保重御体。
“都这时候了还要看什么?”云风篁去的路上小声问雁引。
“就是北方的那些。”雁引也小声说,“跟韦纥有关的……这么大的事儿奴婢也不敢多嘴,只是陛下身系万民,若将御体熬坏了可怎么办?”
云风篁叹口气:“陛下是明君,总是以江山社稷为重的。本宫尽力劝一劝罢,若是陛下心绪不佳呵斥了,待会儿还要公公帮忙缓颊。”
雁引忙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们劝不来陛下,您一准可以的。”
他是真心实意对云风篁有信心,毕竟再三再四被皇帝察觉惦记着前未婚夫还能全身而退,甚至反过来博取皇帝同情的后妃……他别说见,那是听都没听说过第二个。
要是这位主儿都劝不住淳嘉,那也没人能劝了。
果然云风篁到了御前,起初淳嘉还很不高兴,觉得雁引多事,觉得贤妃不懂事,总之打扰了他——但被云风篁连哭带诉的一顿说,又坐进他怀里捏着粉拳捶着他胸口质问:“陛下前两日还跟妾身说一定会护着妾身,结果这会儿这样的不爱惜自己,叫妾身往后依靠谁去?您这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顿时态度就软化下来,搂着她反过来哄:“听雁引扯什么呢,朕不过稍微看久了些东西,他就这大动干戈的,真正该死!”
说着瞪了眼雁引,雁引赶忙跪下来认错。
“您吓唬他做什么?按妾身说,雁引公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云风篁就不高兴了,不轻不重的掐了他一把,“总不能明知道您这样辛苦着,还什么都不说罢?那要他何用?”
淳嘉无奈,只得哄着她:“成成成,爱妃说的是,朕等会儿就安置,成了吧?”
云风篁寻思着这氛围应该可以问下正事,于是盯着他用了些好克化的膳食,趁人漱口之际小声问:“陛下,韦纥的事儿紧急么?需要您这样的操心?”
“这么大的事情,再怎么未雨绸缪也是应该的。”淳嘉动作微微一顿,轻叹道,“而且北面的情形你也知道,摄政王……”
他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只拍了拍云风篁的手背,“今晚辛苦爱妃了,爱妃也安置罢。”
因着这么一出,次日开始路程就加快了,却比原本估计的还要提前两日抵达帝京。
回到宫里,一番拾掇自不必提,云风篁留下清人看着宫人们忙碌,自己则带着清都等侍者,抱上一双儿女,前去春慵宫请安。
“哀家如今病得厉害,怎么还将这么小的皇嗣带过来了?”袁太后见着就很不赞成,说她,“快快的走罢,等哀家好了再看孩子不迟,何必叫他们小小年纪这样受苦!”
云风篁柔声道:“好些日子没见了,不止妾身想您,孩子哪里不惦记着祖母?”
袁太后嗔她:“竟会胡说,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记住你这个母妃就很不错了,哪里还记得哀家啊?”
“怎么不记得呢?”云风篁道,“孩子虽然还小着,也是知道谁真正心疼他们的,您看这不就朝您笑了?”
然而大皇子也还罢了,昭庆公主不给面子,却忽然扁着嘴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时间四周之人都有些尴尬,只云风篁面不改色,“昭庆听说您要他们走,委屈了呢。”
太后撑不住笑出声来,指着她:“你这张嘴啊……唉……罢了,既然抱出来了,等会儿也去佳善宫那边走一趟罢。”
提到曲太后那边,袁太后脸上笑色淡了些,“只是别太靠近了帐幔,让圣母皇太后远远的看上两眼也就是了。”
云风篁今儿个将俩孩子抱出来,其实主要就是为了给曲太后过目的,闻言心头就是一沉,试探道:“妾身在行宫时听说圣母皇太后不大好,陛下是立刻派遣了太医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好转?”
“……谁知道怎么回事呢?”袁太后听着这话,面上肌肉跳了跳,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的样子,最终叹口气,慢悠悠道,“反正圣母皇太后是真的病了。你仔细些,别叫孩子们过了病气。”
这时候云风篁还道是纪氏之类的想对两位太后不利,但因为袁太后手腕厉害又得淳嘉重视,春慵宫不好下手,故此倒霉了佳善宫的曲太后。
但半晌后她进了佳善宫,依言让乳母抱着孩子站在寝殿的门槛给曲太后远远的过目了,也就打发出去,自己则上前请安——曲太后虚弱道:“哀家这病不传人的,贤妃若是相信哀家,不妨上前些来说话,不然哀家如今听不清楚。”
云风篁闻言就走到榻畔:“走之前娘娘还是好好儿的,现在怎么会这样了呢?”
她边说边端详曲太后的脸色,觉得这位圣母皇太后是真的病得厉害,甚至将之前秀美的模样儿都去了六七分,真正憔悴不堪。
“……袁氏想杀哀家。”曲太后低低的叹息着,伸出瘦的仿佛鸡爪的手来抓她手,云风篁心里其实不是很愿意跟她这样接触,但并不显露,反倒是反握住她,正待安慰,却见曲太后示意她低下头来,自己则努力抬首,凑到耳畔,略显吃力的提醒,“你要当心……哀家不知道她是不是对你也……待会儿你就赶紧走罢,以后也别再过来了。”
云风篁心头巨震,环视一圈寝殿,见只曲太后的一个心腹在不远处无声抹泪,方才小声问:“娘娘,她……她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觉得淳嘉跟纪氏马上就要决一死战,不想曲太后分享日后的太后宝座?
但好像也不是很说的通,当初曲太后生下淳嘉时,作为主母的袁太后应该就有机会去母留子的,后来淳嘉的成长过程里,她有的是办法跟机会解决掉曲太后。那么多年都没动手,现在淳嘉都儿女成群了,袁太后反而要对曲太后不利?
而且曲太后也是淳嘉的长辈之一,哪怕扶阳王一脉已经有嗣子了,生身之母出个好歹,淳嘉岂能不分心?这对于正要跟纪氏开战的淳嘉来说难道是好事吗?对淳嘉既不利,对袁太后又有什么好处?
曲太后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知道了反而不好,哀家就不告诉你了,总之你以后当心点,有事没事都别再来哀家这儿,明白吗?”
不等云风篁再说什么,她又说,“走之前再将两个孩子抱到门口给哀家看一眼……别担心过了病气给他们,哀家不是病,是中了毒……啊?”
……这天云风篁心事重重的出了佳善宫,回到自己的浣花殿上,正让人将一双儿女送回偏殿安置,陈竹就上来禀告,说是刚刚昭媛袁栀娘去了袁太后跟前:“奴婢辗转打听到的消息,昭媛在慈母皇太后跟前声泪俱下的,说您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