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爱说爱笑,成天叽叽喳喳的女孩总会说“你是不是骗我”,其实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多半已经信了。
卓藏锋并未说出自己的理由,因为这些事情嘴上说出来,远不如眼见为实,他相信机敏的莫雅一定能办到。
眼下要紧的是想办法买通狼侍,如果能出去参加焉知国的赌剑,说不定会认识一些焉知国官员,那样就可以通过他们给国王送信。
相信把最喜爱的小公主留在大唐为质,有了这层顾虑,无论如何焉知国王都会保证公主与自己的安全。
公主殿下这几日也想了许多,只不过她缺乏卓藏锋那样的大局观,她犹自沉浸在得到晶石滋养的喜悦中,整日足不出户,只是潜心修炼。
她希图以破镜神奇的晶石之灵气治愈眼疾,仗着有无上的修行妙法,一次一次将丹田气海之内的元气强行冲关。
但是骷髅僧人的修为在“四神境”之中,巫剑之毒并不能轻易除去,她运行的哪点元气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再往后来,看见光亮都会不自禁流出眼泪。
她知道自己境界太低,面对“四神境”中的强者,即使是天才,又能如何?
公主不再浪费元气,意守丹田,心存气海,将之慢慢纳入体内。
做这些功课时,她十分痛苦。
此次千里迢迢寻找天道神潭,正是由于处在修行的紧要关口之处。
神潭得天独厚,能固化筋骨,强壮血脉,而她遗世独立的天赋正需要神潭之灵的滋养。
此时他的经脉穴窍处于半封闭状态,体内阴气积蓄太深,无法宣泄,正如以极细的秸秆吸取大海之水,何年何月才能吸完?
而如此这般细弱的经脉灵窍,对于吸取天地元气也是杯水车薪。
修行宗旨,呼出浊气,吸取清气,既不能很好的宣泄浊气,也不能畅通无阻的吸取清气,那么这样的状态,在修行之路上根本不可能有所进益。
所以神凤浴火重生,拥有神凤血脉的人在修行中也必然会经历这一劫难。
渡过此难,犹如春风吹而又生,到处都是青青的野草,到处都是可以翱翔的天地。
两日后的一天,莫雅终于证实卓藏锋所言不假。
虽然小妮与狼侍扎力古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并不感到惊奇,但灵秀身姿曼妙,舞剑轻扬若风,着实让她目瞪口呆。
但是她的心里最感到惊讶的还是卓藏锋,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如何能知道的这般详细?
她的肚里藏不住话,所以再见到卓藏锋时根本忍不住就要问个一清二楚。
“灵秀的剑果然出自大唐,但你是如何得知?”莫雅瞪着大大眼睛望着沉静的卓藏锋。
“那种短剑,刃宽而剑脊很薄,是极为锋利的,舞动起来的破空之音与其他长剑略有区别,仔细分辨,可以听得出来。而这种剑只有大唐一位铸剑师喜欢铸造,一共造出十三把,都被长安乐坊姑娘定走。其后这位铸剑师想再造几柄相同的宝剑,却是再也无法锻打出这样精良的宝剑了。”
莫雅听眨着眼说道:“你们大唐好多事情都这么富有诗意,难怪小妮想嫁给大唐才子。”
卓藏锋哑然失笑,“小妮不是喜欢哪个狼侍吗?”
莫雅笑道:“扎力古值得喜欢,但是大唐风流才子也只得仰慕呀!”
纠缠这些问题于事无补,卓藏锋拉回正题。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那么,你尽可以放心带我去赌剑了。”
“不行!我不能做主。”
莫雅斟酌着继续说道:“我们奉命侍候公主殿下,扎力古奉命保护你们安全,怎么可以随便带你们上街,再说灵秀姐姐同意,扎力古的其他狼侍兄弟也不会同意。”
卓藏锋故意深深叹气。
“你们把大唐公主和大唐使者困在此地,既不见国王接见,也不给我们治病,甚至连一点自由的没有,到底是意欲何为?”
他说道这里,觉得不够分量,又加了一句:
“难道非要等着我大唐太子殿下亲提三军,踏平你们焉知国不成!”
莫雅吓了一跳,惊慌道:“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懂,我也不关心,我们只是奉命伺候好你跟公主殿下,其余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听着莫雅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惶急之意,卓藏锋醒悟自己又开始发无名之火了,急忙稳定情绪。
莫雅依旧接着说道:“不止是我们不知,我问过扎力古,他们也是一无所知,只是奉命不让你们随意离开此地,等候上面的人接见。”
卓藏锋想了想,说道:“你能不能带扎力古来见我,我有办法说动他。”
莫雅点头道:“这倒是很容易,我去找他。”
……
扎力古最近心情很差,接二连三在赌剑上输了差不多一千两银子,连祖上留下的老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若是娶了小妮,自己如何养活她?还梦想着脱离狼侍身份,风风光光去铁御浮屠修行。这个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这都是命呀!他边自怨自艾边下意识的喂着玄冥狼,莫雅走到他的视线内,他都没有发现。
“扎力古,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扎力古站起来拍打身上的肉沫,望着掩着鼻口躲避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的莫雅。
“大唐使者想见你?”
“大唐使者要见我?”扎力古似乎不怎么相信,看到莫雅点头,又问道:“我一个低贱的狼侍,他见我是为了什么?”
莫雅想了想,有些害怕的望着玄冥狼,说道:“那位使者懂相剑术,他能分辨天下名剑。”
扎力古眼中一亮,走前一步,随即眼神迅速黯淡。
“他自己眼睛都看不见,如何分辨天下名剑?”
莫雅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早就想好说辞。
“他只是凭着耳朵和鼻子,就能分辨出来,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试试。”
扎力古心有所动,嘴上依然说道:“我这么卑贱的人,他即使能深通相剑术,又怎么肯帮我?”
莫雅看他心思活络,扭头就走。
果然扎力古一见,立刻跑快几步挡在他的面前,笑嘻嘻说道:“莫雅姑娘,你快说说,他到底懂还是不懂,会不会帮我。”
莫雅哼了一声,噘嘴道:“这我哪里知道,你去见见他不就清楚了。我觉得你若想赢钱,还是多巴结巴结他吧!”
“好,我去!”
走近这间幽静的房屋,扎力古有些忐忑,悄悄向着端坐椅上的少年望去。
虽然卓藏锋年龄不大,但是借着大唐国的国威,又有使者的身份,召见一个低微的养狼人,扎力古总感觉有些受宠若惊。
听着扎力古强行压抑着呼吸音,卓藏锋微微一笑。
这个年龄不大的狼侍有些紧张,他固然还不相信自己懂得相剑术,但这种审慎的态度更多透露出一种面对权贵,无所适从的惶急。
虽然自己并非真正的权贵,但任何人面对大唐使者都不由得不肃然起敬。
在林中,骷髅僧虽然剑气凌厉,但绝不敢出口辱骂;即使焉知国国师纳须弥面对公主殿下,不论他心中有什么阴暗的计谋,都不敢流露出轻率之态。
何况是焉知国一个养狼人,卓藏锋明白他为何紧张,也很满意他的这种态度。
这样的人,比起桀骜不驯的家伙容易对付多了,而且也完全不必要担心他们会背叛自己。按照他的经验,一般对某物存有敬仰之心的人大多都是忠心耿耿之辈。
他需要这种威势,以便更好的行使其后的策略。
“扎力古,听说你赌剑赌了一屁股债,连祖宅都变卖了?”
卓藏锋充满自信,把从莫雅口中打听到的事情都说出来,目的就是给扎力古造成一种错觉,即他所有的事情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给祖上丢脸,不要羞辱小人了!”
“好!我且问你,你想不想赢回输掉的银子?”
“我自然想,只是不懂相剑术。”
“那么,你信不信我?”
这是什么意思?扎力古一时没有明白卓藏锋话中的意思,扭头求助地望着莫雅。
他很实诚,如果毫不犹豫回答相信,那么说明这是个狡猾的家伙,在大唐使者面前随意敷衍,如果他回答不出,那说明他在用心考虑。
卓藏锋对他这种性格测试感到很满意。
莫雅想了半天,给卓藏锋面前茶杯中倒满茶水,望着扎力古求助的眼神,接口道:“你信不信使者大人懂相剑术?”
扎力古茫然道:“我第一次见唐使,以前并不相识,如何知道大人懂不懂相剑?”
卓藏锋点头道:“那么你如何才能相信?”
扎力古想了半天,为难道:“小人信不信与大人有何关系?”
老实人就爱说老实话。
听到这个被森严的等级制度压榨到极致,见到官员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扎力古说出这般话,卓藏锋暗暗叹气。
不过他很喜欢这个老实的狼侍能这么问。
“你信我,我就可以帮你赎回祖宅,不信我,就当我们并没有见面。”
扎力古望了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那么,我想试试大人,在做决断。”
“好!”卓藏锋痛快道。
扎力古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