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秦曾是个抑郁症患者,达六年之久。
“‘徐子秦!你在做什么都,怎么一点作业都不做的?出去外面站着去!’老师冲徐子秦吼道。
老师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徐子秦的父母吵架,家里一片狼藉。徐子秦都不敢喏一声。
‘分手吧。我都在雨里等了你好久,你就是没来。我等不起了。’初恋发了他最后一条消息,随即拉黑了他。
徐子秦家住乡下,他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山体滑坡。
‘这边abi的辅助在做什么?他为什么上了?有点上头啊这波,这波肯定不能上的啊!完了这边要被一波啊。’决胜局,解说质疑着他的操作。
可耳麦里所有的队友都在让他上,他本来想走的。即使开到了核心c位,奈何势单力薄,孤身一人无力回天。
“可我真的不想失去这次机会。我错过的太多了。”徐子秦抬头,用着真挚的眼神乞求着佴韵枫。
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任一个人从前究竟经历过什么。
人的心理是最脆弱的护甲,一经击破,后果难以设想。有的人总是莫名地就患上了抑郁症,明明他没有经历过太大的大忌。这正是人们的误区,总会认为,生活无所变故,得抑郁症简直扯淡。
恰恰相反,生活琐碎杂事,更能够压垮一个人。无处宣泄、无人理解,才造就了这一庞大的群体。一句话,可能就关乎一条生命的去留。
不是所有的抑郁症患者都会说自己没事。更多的患者更渴望得到他人的安慰和宽容。这世间人们的刻薄就在于,他们无法容忍抑郁症患者弯一弯嘴角。“你不是抑郁着么?”他们这么说道。
徐子秦向他的朋友们说,他得了抑郁症。所有人都笑话他,说他作。唯独光易没有。光易家住的离徐子秦挺近,放学后便会去他家里坐坐,陪他聊天。从学校,到公司,六年如一日。
‘你不觉得我在装病?’
‘我希望你是在装病。’
‘那你还会天天来?’
‘无所谓咯。就当陪兄弟,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就此,徐子秦认定了,光易是他真兄弟。他是唯一只得托付一切、献出所有的人。
就凭那六年陪伴,和一声兄弟。”
徐子秦站定,毕恭毕敬地向佴韵枫深深鞠躬。“那谢谢你了,你和小明帮我的够多了。剩下的就我自己来吧。”
“呵。”佴韵枫冷笑道,挺了挺肩膀,“说的轻巧。都走到这了,要回头也回不去了!那倒不如说就帮兄弟帮到底了,到时候再翻脸也不迟!”
徐子秦回给一个艰难的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佴韵枫的肩。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那本《再造式科技》。
徐子秦移步到苏明身边,重拾起这本希望之书,翻开阅读。
“……女孩拾起了土中的蔷薇,她兴奋极了,一路跑回了家。看门的侍者见状,迅速关上了大门,躲在门后喘息,大喊大叫。着了魔一样地叫喊‘女孩带来了恶魔’。女孩伤心地哭了,丢下蔷薇跑开了,再也没回来。而那只蔷薇竟然就在门上生根发芽,茂密的根系紧紧缠住了大门,那户人家就再也没有出过门。除了那位侍者时常会消失,时而黑发时而白头。直到已为人母的女孩重新回到这里,拔掉了方型的蔷薇茎,整个大院又亮了起来,却没人敢走出来。只能由女孩亲自走了进去,可女孩却忘了……”徐子秦没再往下念道。
“忘了什么?”
“他用橡皮擦掉了。剩下的只有最后的一行字,不过自己不同。”徐子秦翻转过书本,对着佴韵枫。佴韵枫看到了浅浅的字迹。
“恶魔真的回来了。”
佴韵枫倒吸一口气,随后似安慰道:“应该只是故事。”
“但这故事和现实的巧合也太多了。”徐子秦似着了魔一样,直接把书本塞到佴韵枫怀里,移步到灯光开关处,“我大概知道通往六号老街的入口在哪里开启了。”
“拔掉开关,么……”佴韵枫确认道。
“我猜是的。”
“那就快拔了吧。”
徐子秦却犹豫了。“可他最后写了‘恶魔真的来了’,而且用橡皮擦掉的那一段我们也还不知道……”
“那段的字迹不是不一样么。所以你又怕了?”佴韵枫不耐烦道,“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果断一点?因为你这懦弱,小明才死的!你要是又怕了、小明白死了,那咱们今天就一起陪葬了吧!”
可徐子秦没有作答。
佴韵枫夺步上前,一把抓住开关,用力扯了下来,电线裸露、闪着电光。佴韵枫定睛一看,电线缠绕着一柄紫色的按钮。
“因为门的另一边,我怕要担任起更多人的责任。”徐子秦道。
佴韵枫哼地冷笑一声,拇指推入按钮的中心。随即声响轰鸣,两人身后的一整面墙壁被完全打开,强烈的光亮闪耀在两人的视野之中。墙后是一段向下无限延伸的阶梯,几十级过后,通衢大道宽广且漫漫。
“那就,走了吧。”徐子秦起身,收起枪支。
佴韵枫把自己的枪丢给了徐子秦,俯身背起了苏明,道:“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徐子秦接住了枪,没有阻止。
两人拾级而下,站在阶梯上俯视着老街。老街不算喧嚣,也毫不安静。街道上有老有少,有怀抱着婴儿的穿睡衣散步的妇女,有打着领带端正衣冠的骑单车的青年。恰好两人所处之处,正是六号老街的最高点。而这座阶梯,被称为‘天梯大桥’。
六号老街以一条大道为主干,宽约两百米,如果不是尽头边耸立的两堵巨墙,就几乎望不到尽头。因为地处地下,穹顶的太阳是人造的。再往上有喷头,大概是为了人工降雨方便灌溉农田。大路的两旁多为店铺,楼房和楼房之间存在着一条一条的小路、巷子,像是六号老街上的毛细血管,错综复杂。
六号老街的景色还没被两人尽收入眼底,便就有一列警车车队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围来,将两人包围在半径不过三十米的包围圈内。两人察觉到情况的变化,避在由两块刻有‘天梯大桥’四字的巨石之间作为掩体。佴韵枫小心地放下苏明,接过徐子秦丢来的枪。
“入侵者,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我们就开枪了!”不远处,一个把枪架在车顶、看似领导者的人,腾出了一只手扬起扩音器,向两人喊道。
“我们不是入侵者!我们是来找人的!”徐子秦大声呼喊。
“限你们三秒钟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你们如果反抗是毫无胜算的!”领导者并没有理会徐子秦。“三!”
“我知道这可能没什么意义,但我还是要问你,怎么办。”佴韵枫道。
“二!”
“我怕投降了就没机会找到高俊伟了。”徐子秦转过头,试探着佴韵枫的眼神。
“一!”
“现在我听你的。”佴韵枫坚定地点了点头。
徐子秦瞥到了静卧在佴韵枫身旁的苏明。“可我不想你也因为我而死。”
两柄枪先后落到地面,相互碰撞着横躺着。两人向外走出两步,双手抱了头,被上前来的警员强行压制着跪卧在地,被黑魆魆的枪口指着太阳穴。
“你们将被起诉,涉嫌非法入境。”领导者冷冷地说道。
“我们是来找高俊伟的!他认识我的!”徐子秦想站起身,却又被警员死死地压倒。
“哦?可他认识你又关我什么事呢?”领导者俯身附在徐子秦耳边,轻声又道:“你不可能见到那个废物了。我为皇甫宗服务。”
“我为皇甫宗服务。”
这句话回荡在佴韵枫脑中,那个挥舞藤蔓的人又似乎在眼前向他缓缓踱来。
徐子秦正恍惚着,佴韵枫如同发了疯一样嘶吼、想要挣脱束缚。不知道谁的拳头砸在了佴韵枫的脸上,口水混着血液从佴韵枫口中喷出,然后只能无力地垂下了头。额前垂下的刘海很长,挡住了佴韵枫的双眼,但徐子秦目睹着两滴晶莹的泪珠先后滴落,随即被大地吸收干净、没了踪迹。
两个警员支着徐子秦的胳膊,要拖着他走,徐子秦不动。一人转身给了徐子秦腹部一击重拳,徐子秦哼哼一声,还是不肯走。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那领导者踱到了徐子秦面前。徐子秦微微抬起半低的头,眼珠挤在眼眶上侧,死死地盯着领导者。“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我会让你的脑子;哦装满弹壳!”
领导者‘噗嗤’一声就笑了,轻挑地勾起徐子秦的下巴,嘲讽道:“来啊?求求你现在就干死我。”
徐子秦立刻双脚蹬地腾空而起,右脚尖凌空划过一道不怎么完美的弧线,不过依然精准地命中了领导者的脸。领导者歪曲着脸颊后仰倒下,徐子秦顺势挣脱束缚,扑向一旁的枪。徐子秦的手指刚触到枪杆,但随之而来的巨大疼痛感让他只能摔倒在地上,握不起枪。
徐子秦这才听到了身后的枪声,感觉到了他的血液在外涌;他的头变得好沉重,再也抬不起来;他的意识在渐渐消退,视野十分模糊。他的手摸到了腹部溢出的血液,是鲜红的。
“他娘的,还真敢踹老子?”领导者单手手肘撑地,另一只手平举着枪,指着徐子秦的头颅。
第二颗子弹也撞向徐子秦。徐子秦彻底倒下、不再动弹。属于他的一切,也正在消散。
意识堕入虚无,那最后的两张脸也消失了。
“不!”佴韵枫绝望地怒吼着。
一切重归于黑暗。
——分界——
“你该为你的行为负责了。”
“前辈,可……”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前辈。我就是你,别忘了。除了门外这支军队,你现在一无所有了。你早已不是高层,只是一个被软禁的懦夫。再不做点什么,未来就只剩一天可言。利用好你现有的科技吧,那是救世主。我帮你的够多了,我也该走了。”
高俊伟转过头,架子上陈列着仅有的四支药剂。
“救世主,a市12区6街。”
——分界——
领导者放下了枪,起身望着徐子秦的尸体,颇有些自豪的神情。“活的带走,死的,随便找个地方就埋掉了吧。”领导者扶着脖子转了几圈,弄响了颈椎。
“早就说该把那两块石头挪走,那个高俊伟还偏偏不让。哎,真不知道这个傻逼怎么想的。”领导者小声嘀咕,接着背过双手,准备踱回车上。
“辱骂最高级长官,该当何罪?”领导者的耳机中突然响起高俊伟的斥责声。
领导者顿时惊慌语塞,愣在原地不敢作任何的动作。
“我为皇甫宗服务。”紧接着是一段他自己的声音。
“你黑了我们的军事通讯网络?”领导者难以置信道。
“是又怎样?你将会被判处蓄意谋反和故意杀人罪,执行就地处死!”高俊伟掷地有声道。
“我不是叛徒!你才是叛徒!懦夫!”领导者疯了般的大吼。话音刚落,数以千计的子弹从大道两侧的楼房中冲出,如雨点般打在领导者身上。瞬时血肉模糊。
隶属于领导者的军队迅速举枪反击,还没有几人开枪,空中便出现第二波弹雨,往军队每人的脑中塞入一颗金属球。
战争开始在一瞬间,战争结束在一瞬间。
佴韵枫缓了缓神,确认自己身处死人群中,慢慢起了身。佴韵枫捡起徐子秦手中的那把枪。将所有的子弹倾泻在领导者的遗体上。
“他的脑子里真的装满了弹壳呢……”佴韵枫目视着徐子秦和他脸上的灰土,低喃道。
佴韵枫无助地伫立在这片小草地上,望不尽漫漫远方,回头孤零零地坐在徐子秦和苏明之间。
“好奇怪。”佴韵枫突然傻笑起来,可是后来变成了苦笑。佴韵枫干脆也躺下了,他正假装他也是个死人。
以至于一辆熟悉的玛莎驶到三人身旁鸣笛时,佴韵枫也没有起身作答。“轧死就死了算了。”佴韵枫这么想道。
“先生,”车上下来了西装革履的司机,扶起了佴韵枫,“先生,请快起来。”
佴韵枫疑惑道:“你怎么不扶他俩,偏来找我。”
“是高俊伟先生让我来的。我知道您没死。请快跟我走吧。”
佴韵枫失神的眼里重燃起了希望:“高俊伟?”
“是的先生,高俊伟先生让我来的。”
“快,快帮我抱他俩上车!”佴韵枫十分激动。
“好的先生。”司机似乎力大无穷,轻轻松松就将二人抗上了车后座。
“不过你为什么开着小明的车?”佴韵枫再度发问。
“先生,我不知道。具体的事情,还得由高俊伟先生为您解答了。”司机依旧很有礼貌地说道。
“好,好……总算是自己人了吗……”佴韵枫长吁一口气。
暂时是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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