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妃,恕我直言,您身上可有什么病症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明所以地望向唐谷溪,苏寅答话了:“母妃身上染了很多恶疾,只不过太医都不好好诊治,甚至有时请都请不过来,后来便很少叫太医来了。只是,谷溪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妃身上穿的棉衣厚重,盖的这布衾也是好几层,想来王妃定是体寒畏冷之人,身上怕是有寒症。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我麻痹大意的,定不会注意到这个,只是……”唐谷溪缓缓说道,脸上蒙上一层忧伤,“只是小女有个故人,身上的病症和您相似,因此就想到了这个。”
“你是说陈公子?”林落即刻想到。
“嗯。”唐谷溪点点头,继续问道,“苏寅,你母妃身上可由此症?”
看来苏寅也并不太清楚,他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母亲,只见萧王妃淡淡笑了笑,冲着唐谷溪点了点头。又用无手的双臂拍了拍身上的毯子,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表示自己的确畏冷。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她又神伤地叹了口气,对苏寅哼了两声,手臂指向窗外。
“苏寅,你母妃在说什么?”齐煜问道。
苏寅扭头看了看窗外,又看了一眼萧王妃,“母亲是让我把秋姑姑叫来?”
“嗯……嗯。”萧王妃点了点头。
苏寅起身跑向了屋外,不一会儿,那位年长的姑姑便一边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一边走了进来。
“娘子有何吩咐?”
萧王妃看着唐谷溪,用下颌指向秋姑姑,示意唐谷溪将方才的问题再说一遍。
唐谷溪深吸一口气,看着秋姑姑,问道:“姑姑可知道,王妃身上的寒症是从何而来的吗?名字叫什么?”
秋姑姑擦完了双手,将围裙放下,看了一眼萧王妃,语气怆然道:“娘子身上患的这是寒毒症,已经好几年了。平日里浑身无力,罹患疾咳,必须要拥戴厚厚的棉衣,生着旺盛的炉子,更别说在这寒冷的冬日了。至于……至于娘子是如何得的这病,婢女……”
“姑姑尽管说来,不必怯怕。”齐煜鼓气道。
秋姑姑瞄了一眼榻上的萧王妃,便继续说道:“几年以前,大王从乔疆出访回来,便带回了一种药……后来,后来没过几日,太医便来到这里,诊脉之后说要给娘子开几副药,结果就走了。再后来,我将药从太医院拿回来给娘子服下之后,娘子便这样了。”
“这么说,竟是大王……”林寻皱着眉头道,一脸凝重。
“寒毒症……和秉风哥哥一模一样。”唐谷溪脸色煞白,低着头喃喃道,“秉风哥哥也是这样,全身颓靡,仿若无骨,寒冷的天气更是疾咳不断……甚至,甚至……”
“甚至会不久于……”秋姑姑正要回答,注意到苏寅就在旁边,便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但苏寅毕竟是个聪明孩子,他听出了秋姑姑话中之意,一下子朝榻上扑了过去,“母亲!”
萧王妃急忙用手臂夹住了他的双手,不断摇着头,慈祥地注视着他,安抚他不要担心。
“秋姑姑,谷溪斗胆问一下,王妃究竟是犯了何罪呢?以至于大王要这般狠心。”
“王妃如此善良温婉,怎么想也不会犯什么大忌。”林寻沉思道,“想必,定是什么地方招惹到了大王,而大王又不能直接定罪,因此,才送到这地方来的吧?”
此话说出,倒是引起了林落的重视,她望了一眼林寻,思量着他的话也有些道理。但此刻不敢妄加论断,只能等姑姑亲自开口说了。
“公子好聪慧。”姑姑淡淡道,再次瞥了一眼榻上的萧王妃,神情变得萧索,“既然是娘子要婢女告诉各位,那婢女也就不隐瞒什么了,各位贵人都是又齐少将军带来的,我和娘子倒也放心。”
她浑浊的目光望着前方,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去,“那一年,娘子还是王妃的时候,曾有一回经过銮心殿,在门口不小心听到了大王和赵侯的谈话。那时,娘子心直口快,性子也急,得知谈话内容后便生生闯了进去,当即指责大王。大王一怒之下,便把娘子打入了冷宫,还……还断了双手、割了舌头……”
“行了姑姑,别再说了。”齐煜打断道,看着苏寅。
听闻姑姑此番言论,唐谷溪等人都沉默不语,面色凄然。
过了良久,林落问道:“姑姑可知当日大王与赵侯的谈话内容吗?”
“婢女不知道。”
“王妃如今不能说话,也不能写字,那大王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让此事外传。然而,却还留着妃子性命,并用此毒症慢慢消磨……看来,大王是既看在十四王子的面子上,不想做得太绝,又恐怕消息外传,便用了这种方法。”林落说道,抬眼望了一眼苏寅,“苏寅,这些你都知道吗?”
苏寅一言不发,神情变得淡漠起来,和姑姑对视了一眼,便点了点头。
“寅儿早就知道了,我和娘子一直没告诉过他,可是他心里什么都清楚。还好,寅儿自小乖巧懂事,性情纯良,终究没有因此事而坏了德行。”
“那秋姑姑……虽说王妃不能开口了,但其实还可以写出来。”林寻望了一眼萧王妃的手臂,“在下有——”
“公子。”秋姑姑打断了他,摇了摇头,“公子别再为难娘子了,如今老奴和娘子还能在宫中活上一日,就算得到上天庇佑了,实在不想再搅入这趟浑水中去。还请公子能见谅。”
林寻这才幡然醒悟,一时惭愧不已,拱手道:“姑姑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几人又聊了片刻之后,见天色不早,也就告别了王妃,和苏寅一同出了冷宫。
往回走的长廊上,唐谷溪忧心忡忡,想了想便说道:“既然此病的药是从乔疆拿回来的,那么解药也必定在乔疆。”她抬眼望着林落和林寻,“林落,林寻,当初你们交给我秉风哥哥的信的时候,信上曾说或许可以在异国帮他找到解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眉目。那我们……我们即刻动身去乔疆吧!”
“唐姑娘不要着急。”齐煜道,“大王安排你们西去乔疆的日子,在年节过完以后,此时动身,必定会引来大王猜忌。再说,这药既然是大王带回的,那么解药必定不会轻易被找到。我想,有个人,或许可以一试……”
林落一怔,“你是说,花宁?”
“对!”林寻也反应过来,大叫道,“那个花宁不是梅月司的司主吗?她善炼丹药,精通蛊术,这点解药想必不在话下,况且她还是乔疆人!齐哥哥,那花宁姑娘一直和你相交甚好,你大可以去问问她啊。”
齐煜轻咳了一声,目光不经意间瞥了林落一眼,淡淡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说罢,他转身就往前走。
林寻追了上去,道:“怎么简单了?你去问问说不定真的就有解药了,这样一来的话,不仅萧王妃有救了,而且陈公子也有救了!齐哥哥,你还不知道吧,那陈公子也是个武功高手,还是个儒雅才子,和你倒是十分相像,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寻。”齐煜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那解药早就到手了。你别忘了,这宫里都是大王的人,花宁她心思缜密,疑心又重,会冒险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一听这话,林寻脸色黯淡下来,抓着脑袋不说话了。
“可是,你方才亲口说她可以一试,到底是何意思?”林落走了上来。
齐煜叹了口气,转眼望了一下正被唐谷溪拉着的苏寅,眸色深重。林落目光一转,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问了。
唐谷溪见他二人的神情难以捉摸,不禁放开了苏寅,跑到齐煜面前恳求道:“齐公子,算我求你了,你就去问问花宁吧。或者……或者你带我去梅月司,我去向花宁姑娘要。”
“你先冷静一下。”林落道,“毕竟我们与花宁不熟,不如等到回府之后再做定夺。”
“齐公子,求你带我去吧,哪怕我就问一下她,万一……万一真有呢?”
齐煜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对苏寅道:“你先回你宸哥哥那里,这几日就不要乱跑了,在他那里最起码不会受欺负,去吧。”
苏寅点了点头,向几人道过别后,转身往回走了。
“公子这是……”
齐煜回过头来,淡淡道:“就算梅月司真的能调制出寒毒症的解药来,也永远不可能给萧王妃用,大王既让她死,便无人能阻拦。至于你的那位陈公子,如果病症确实相符的话,那倒可以一试。”
唐谷溪这才明白齐煜支走苏寅的缘由,一时间为自己方才的唐突感到惭愧,可是秉风哥哥时日不多,此事也是拖不来的,换了谁想必也会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这么说,萧王妃是必死无疑了?”林寻惊心道,“究竟是得知了大王怎样的消息,才搭上了自己一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