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在同时,唐谷溪冲出了房间,“咣当”一声将门狠狠摔在了墙上。
齐煜按捺着身子坐在榻上,双眉紧皱,一动不动,浑身几乎僵硬。他递给叶英一个眼色,叶英会意后点了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齐公子,水来了。”柳儿端着一盆水碎步跑了过来。
齐煜伸手接过水,拿过帕子将其打湿,敷在了林落脸上。他一手拿着帕子,一手将林落额前的散发拂去,凝眉注视着,只见她口唇泛白,两颊却是微微一片酡红,额头上还冒着细细的冷汗,此刻正深喘着气,双目微睁开了些,却还是神志不清,眼帘欲合将合。
“林寻,去把那间屋子的酒拿来。”齐煜的眼皮一眨不眨,轻声说道。
“是!”林寻转身就欲走,不想,却被花宁挡住了去路。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那酒可是我盛情款待林姑娘和唐姑娘二人的,怎么,难不成……你还怀疑我下毒害了她不成?”
齐煜依旧未抬头,低声道:“我是怀疑酒,不是怀疑你。这水云馆鱼龙混杂,或许是哪个人暗中下的毒也说不定,你只管让他去取。”
花宁听罢,只得缄口。林寻冷哼了一声,径直朝前走了过去,经过花宁身边时故意撞了她一下,花宁在身后气得牙痒痒,却只能将一腔怒气压下来。
很快,唐谷溪和叶英回来了,叶英身上又背着一个人,一进屋便把背上的人扔在了地上。那人一下子滚到了花宁的脚边,令她猛然一惊,急急收回了脚。低头一看,地上之人的血已将他全身染红,此刻不再流淌,而是干巴巴地贴在身上,令他面目惨白,形容可怖。
再仔细一看,他便是方才被她派去吹**香的刘三儿。
花宁倒吸一口凉气,手中不由自主攥紧了帕子,可是神情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一派风轻云淡。她的忐忑是因为想不到此人这么快就被杀了,她低估了林落,也高看了刘三儿他们几个,而不是由于眼前之人的一命呜呼和惨状。
唐谷溪来到齐煜面前,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她掏出帕子将那匕首擦拭干净,递到了齐煜眼前。她喘着气,目光迷离,那死去之人的惨状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尤为深刻,使她神情有些恍惚。
齐煜接过来匕首来,凝神一看,眸色变得深重,却是一句话未说。他转眼看了看林落,将那匕首紧捏在手里,片刻后又缓缓地放在了床边,深埋着的脸上,眼圈微微发红。
叶英走了过来,望见齐煜手上的东西,颇有些震惊,喃喃道:“这匕首、这匕首不是当初少将军你赠与——”
“别说了。”
叶英脸色凝重,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花宁站在一旁,冷眼望着这一切,方才的凌乱和慌张瞬间烟消云散,此刻心中又升起了熊熊妒火。她朱唇紧闭,冷面如霜,美艳的脸上笼罩了一片浓重的阴翳。
“林公子,那妇人可曾找到?”门外,传来了一声陌生的问话。
林寻刚将酒壶酒杯从那间屋子拿过来,就在门口碰到了谢大哥。他愣了一下,立即驻足,从外面朝里瞧了瞧,忙用身子挡在了门口,干笑道:“不曾找到,不曾找到。”
那人眯起双目,怀疑地望着他,“你手中拿这个做什么?”
“我……我饮酒!”
“饮酒?”
“嗯,嗯。”
谢某眼神一凛,瞪了他一眼,面目变得凶狠,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推开,转身走进了屋子。
“谢大哥!”林寻忙叫道,手中的酒壶酒杯差点洒了,他知道无法挽回,只得急忙端好酒杯走了进去。
那人长驱直入,站到了屋子中央,环视一遍众人,目光划过叶英时稍稍停顿了一下,最后落在了背对着他的那个女子身上。屋外依旧是一番嘈杂热闹的景象,而屋内的气氛却冰冷至极。
林寻闯了进来,和叶英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那谢大哥,神色颇显慌张。他舔了舔嘴唇,默不作声,将酒壶和酒杯送到了齐煜跟前。
“齐公子,这酒……”唐谷溪盯着他手中的酒盏,皱了皱眉,心中染上一层担忧,隐约间似乎已知道了什么。
齐煜并未接过酒,也并未答话,而是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闯进来的陌生人身上,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齐煜神色微动,似乎从他脸上发现了什么,引起了些熟悉之感。
花宁听到动静,将身子转了过去,随着她的眼帘轻轻抬起,一双凤眼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那人的脸庞。
顷刻间,几乎是风云大变,惊雷突起。那人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双明目似要喷出似的瞪着眼前女子,牙关紧咬,双手握拳,身子似乎在微微抖动。
“谢……铭?”
花宁双眸一暗,薄唇微启,轻声叫道。
一听这二字,齐煜心中一惊,即刻想起了一年以前在这里死去的云心。若未猜错的话,那眼前这位谢铭,便是当年云心的故交了。
谢铭冷笑一声,一言一句像是从胸腔里迸出来的:“你这蛇蝎妇人,记性倒是不错,没想到一年过去,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怎敢忘怀?”花宁嘴角轻轻扬起,“别说是一年,就是十年,一辈子,我也忘不了谢大哥您啊!”
“你……”谢铭猛地扬起了拳头。
林寻手疾眼快,立刻冲过去将他抱住了,往后拖着,呲牙咧嘴道:“谢大哥,谢大哥有话好好说啊!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不忍则……则乱大谋!”
齐煜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交给了唐谷溪,“唐姑娘,你来为她降温。记着,要不停地擦拭她的脖颈和脸颊,直到不再发红发烫,明白了吗?”
唐谷溪忙点头,伸手接过了帕子,坐在了榻边。
齐煜站了起来,抬步走向前去,来到了花宁和谢铭面前。
“松开他吧。”齐煜道。
林寻喘着气,三看谢铭,见他隐忍了下来,这才放开了手。
唐谷溪一边浸湿帕子为林落擦拭,一边暗自将发上的银簪拿了下来,朝那酒杯中缓缓伸了进去,双目仔细盯着酒中之物。只见那簪子的底部在初入酒时,还未发生变化,可就在她要呼一口气时,却发现那酒中部分即刻变成了黑色。
她吓了一跳,手一松,便将那银簪掉在了地上。
齐煜侧了侧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掉落的簪子,虽未看到那簪子本身,但心里也有了几分底。
唐谷溪忙将簪子拿了起来,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手中摩挲着已经变色的银簪,目光缓缓划上了花宁的背影。她的双眸瞬间染上了一层愤怒,那种愤怒是在当初山上遭袭时有过的,此刻又重回了她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