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尤乌利萨高塔。
这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建筑据信出自神明之手,天气晴好时站在塔顶便可以将整个苏希密尔平原的美景尽收眼底。
著名的英雄史诗《阿勒泰》中曾这样描绘这座位于帝国心脏的神迹:
”层层递进的旋转楼梯仿佛没有尽头,每一块石材都被切割成完美精确的比例,徜徉在高塔内部的我常常会有迷失在时间长河中的错觉。“
”当你登上一万四千九百级台阶,最终抵达塔顶的露台,便会觉得天穹仿佛触手可及。团絮般的云朵在你脚下漂浮,比草原上的羊群还要洁白。“
仅有极少部分人才知道,尤乌利萨高塔底部迷宫似的地下建筑群才是它的真正核心,一直以来,教典中关于高塔地宫的记载都十分零散,偶尔有片语只言提及这片被人刻意隐藏起来的区域时也大多语焉不详。
高塔下的教会高层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只有在历届教皇加冕时才会短暂的邀请枢密主教前来观礼。
但即使是掌握煊赫权柄的九大枢密主教也仅被允许涉足其中的极小一部分区域,只有历任大祭师、教皇及他们的直属者才能在地宫中畅行无阻。
眼下,戴着面具的少女就被齐格勒带入了地宫的深处。
廊门后的玫瑰花园并非幻象,它隐匿于不见天日的地下。
上千株足有半人多高,花瓣炽烈如火的红艳玫瑰并不依赖阳光而活,为花园提供光照的是一座琉璃水晶雕塑。
显而易见,雕塑所刻画的是一位乘独角兽在林间漫步的女性神灵。
她披着纱衣,双足赤裸,长发及肩,短笛横在唇边。
微微歪向一侧的脑袋上挂着俏皮的笑容。
柔和的光芒从雕塑中央散发出来,照彻了整座花园。
“大祭师,欢迎回来。”
一个提着水壶的修女从花园的尽头缓步走来。
她有着高而宽阔的额头和短下巴,容貌不算美丽但充满了智慧与力量。
“上午好,玛格丽特修女。”
老人平静的与她打着招呼。
玛格丽特的视线越过齐格勒和少女的肩头,落在弗尔塔的圆脸上。
年轻神官发根的那层血色已经消退,此时他的模样与常人无异。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漠。
纯银打造的水壶滑落在玛格丽特脚畔。
少女瞥见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哀伤。
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的修女轻声问道:
“仪式进行的顺利吗,大人?”
“相当顺利,弗尔塔证明了自己对诸神的信仰足够坚定。”
弗尔塔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在一旁沉默不语。
“恐怕我们没有很多时间了,玛格丽特。我需要把弗尔塔送到他该去的地方,能麻烦你暂时代我照顾我们的客人吗?”
齐格勒朝着少女的方向努努嘴。
玛格丽特行了个优雅的屈膝礼:“乐意效劳,大人。不过我希望您能准许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老人无声的点点头。
他走在前面领路,玛格丽特和弗尔塔位于中间,少女落在最后。
一行人沉默着穿过花丛,走入幽深昏暗的甬道中。
玛格丽特悄悄地握住了弗尔塔的左手,后者只是望了她一眼,未做抵抗。
每隔十五米,墙壁上就会有一支浸过油脂的火把熊熊燃烧,火焰附近一片熏黑的痕迹。
它们能在地下稳定持续的点燃,证明了地宫中的通风状况十分良好。
半刻钟之后齐格勒在三条甬道的交汇之处停下了脚步。
“玛格丽特,剩下的路就只能由弗尔塔自己走了。”
修女挥手熄灭了身旁的那只火把,于黑暗中踮起脚尖,在伏尔塔的额头上印下混合着泪水的湿凉一吻。
“再见了……”
玛格丽特松开了自己的手。
齐格勒喃喃的念了一句咒语,火把再度燃烧起来。
伏尔塔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向右侧的甬道深处走去。
玛格丽特静静地在原地伫立了几分钟,任由火焰的热量把她脸上的泪水蒸发殆尽。
“我们走吧。”
她用尽量轻快的语调说道。
“我不介意再陪你多呆一会儿。”
玛格丽特转过头来对着少女笑了笑:“不,没有必要了,弗尔塔已经死了,我知道的。”
“来,走这边。”
修女一马当先的走入了左侧的甬道。
“占据了弗尔塔的身体的究竟是什么?”
最终少女还是忍不住在半路上开口问道。
玛格丽特抬起一只手将自己的短发拂至耳后,轻声回答:“教会的密典中将他们称为腐蚀者。由耗尽神性的神族转化而来。”
“神性?那是什么?”
少女不解的继续追问。
玛格丽特耸耸肩:“很抱歉,这一点我无法回答你。神性是只有神灵才能掌握的力量,我们无法观察到它的存在。”
她瞥了一眼少女血迹斑斑的灰色羽翼:“其实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来问你才对,毕竟你身上就拥有这种力量。”
“那么仪式呢,你们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将那个什么腐蚀者与弗尔塔融合,究竟是为了什么?”
玛格丽特沉沉的叹了口气:“为了阻止情况的进一步恶化。”
“那个腐蚀者相信你也见到了,它们没有神智,形同疯狂的野兽,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侵蚀大批普通人。”
“仪式的作用是通过将腐蚀者封印在高阶神官的体内,减缓腐蚀恶化的速度。而且能够在一定时间内使腐蚀者保持基础的理智。”
“不过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首先不论仪式是否成功作为载体的一方都会死亡,而且一旦载体的意识在抵抗侵蚀的过程中彻底耗尽,腐蚀者就将突破封印。”
“信仰越坚定,封印的效果也就越强力,所以教会一直有在培养精锐的高阶神官用作载体。”
“弗尔塔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大祭师一直很看好他。”
少女转头望向身后的甬道:“自愿当做让腐蚀者苟延残喘的薪柴吗?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彻底消灭腐蚀者?”
玛格丽特轻声自语:“薪柴吗,倒是很恰当的比喻。至于消灭它们,我们做不到,因为只有神才能杀死神,这是不可违逆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