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你到底是人族,还是虫修?”
这是沉默良久之后霜凤说的第一句话。
张百丑边走边笑,不答反问道:“仙子不是应该问在下到底是灵界修者,还是幽冥厉鬼吗?”
霜凤哼了一声,道:不过短短五年时间,你的修为居然到了这等地步。就算是资质上佳的天才之士,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过是刚刚触及修行的门槛而已。你呢,这究竟算是什么?
张百丑看着霜凤,饶有趣味的道:“张某以前还总觉得修行一道太过枯燥缓慢,甚是烦躁。不知仙子芳龄几何,又修行了多少年头?”
看到张百丑总是答非所问,此女小脸露出几丝不悦,很是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我母亲是乃属天凤嫡族,所以我道行进展颇快,修行至今不过二百年。”
“二百多岁了啊,和葵莲子葵兄……”
“那等沽名钓誉的绣花枕头,如何能和古某相比,金丹元婴之间乃是天堑,能迈过去者十不存一。而只有真正凝结元婴,才能尝试凝聚本命法宝,在修炼争斗中沟通这天地伟力。
不过说到这里,霜凤眼中疑惑之色更甚,这本应该是无法更改的铁律,不知道为何就在这个土包子身上失灵了。
想起刚才那场近身血战,她依然心有余悸的闪过一丝后怕,如果眼前这个豪无灵力的人真要对他不利,自己能全身而退吗?
看到张百丑无意回答,霜凤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冷哼一声又道:还有啊,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皇兄和我一样师承蓬莱仙岛,岛内能人异士远超你的想象,就算虫修妖族也不在少数,他和你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会选你来做这等大事。
张百丑歪着头想了想,笑道:“仙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霜凤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问,道:“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怎么讲?”
张百丑嘿嘿笑了几声,“真话很假,但是经得住推敲。”
“假话呢?”
“假话很真,适合胡扯闲聊打情骂俏。”
“古某并无玩笑之意,还请张道友解惑。”霜凤脸色一正,说道。
“那张某就先说一个,仙子猜猜是真话还是假话如何”张百丑笑道。
“好啊。”
张百丑背手而行,一副高人风范,“陛下如此选择,自然有他的深意。在下乃是一介凡人,前半生都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身份卑微,比那些身负灵根的娇子比更懂得随波逐流,也更懂得向命运低头。
另外你知道的,在下经商多年,早已看透这里面的门道猫腻。”
霜凤愣了一愣,低头想了一会,突然道:“这几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霜凤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瞪大眼睛问道:“那真话呢。”
张百丑看了一眼霜凤,淡淡道:“真话啊,这件事其实根本轮不到陛下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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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传说中毒障岛的寸步难行有些不同,二爷和霜凤除了昨天有些不顺,一路便再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飞出层层毒障,又穿过一片参天巨林,不过离开圣城的第五天,就来到了传讯符里提到的,这道叫做毒渊的巨大地穴之上。
细细打量着这个深不见底的地穴入口,张百丑眼中一闪,在那不远处的一个干枯树干之下,坐着一个佝偻的苍老身影,手里还拿着个小葫芦,时不时的送到嘴边微微抿上一口。
这个老的已经不能再老的身影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整个身体仿佛和大树融为一体,要不是刚才拿起葫芦的手动了一下,很难发现大树下居然还坐着个人。
看到张百丑往这边望过来,这位老者动了动如同树皮一样的老脸,笑道:“小娃儿打的不错,有些真本事。”
张百丑不敢怠慢,连忙飞遁到这名老者身前,抱拳道:“不知前辈是?”
“是谁你无需知道,不过自从你们两个踏足这座毒岛,老夫就察觉到了,你和那只小蝎子斗了半天,老朽也看的清清楚楚。”老者道。
张百丑心里心中一凛,“前辈赎罪,晚辈当时只为自保,并非有意于南州道友结怨。”
老者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南州并非铁桶一块,大多数虫修都是不愿被约束的孤傲之辈,相互之间并无交集。再者说老夫在此等候,本就是受人之托护你周全。不过你本领不差,我也乐意落个清静。”
“托付您的哪位前辈可在下面?。”张百丑微微躬身,道。
“不错。”说罢抓起葫芦又小抿了一口,颇为陶醉的眯着双眼,“你从这里下去,顺着路往北一直走,有一处白骨殿,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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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白骨殿,其实是在一座巨大的骨架下面,被人以散落的骨片为基础,再以白色玉石为辅料,极富创意的建造出的一座巨大的石殿。而在这座巨型石殿的周围,又借助小一些零散白骨搭建了两间个头较小的偏殿和五间更小的侧殿。
三大六小,一正八副,呈现群山抱水,众星拱月之势。
搭骨为梁,砌骨为墙,这独具匠心的作品绝对称得上是巧夺天工,虽然商羊城在规模上能超过这座宫殿的建筑并不在少数,但就气势而言,却没有一个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很难想象这具骨架的主人活着时究竟有多庞大,只是几根从土里露出半截的散乱肋骨,就把一主八副整整九间大殿盖在下面。而远处还散落一些其他的巨大白色骨片,在这些大小不一的骨片中,其中最大的一块,顶着两只像是牛角类似于头颅的东西,更是足足有小山般大小。
畏惧中怀着点点期待,他脚踏虚空,束手而立,高声道:
“晚辈张百丑,收到前辈玉符传令,特来参见。”
片刻后,主殿中响起一声能融化万物的悦耳声音,婉转中带了几丝疲惫,“请张道友殿内说话,凤仙子留在外面等。”
张百丑冲霜凤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抻了抻衣袖,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落到地上大步走了进去。
只是一只脚刚刚踏过门槛,张百丑便脸色大变,咕咚一声低头跪了下去,不敢往前再看上哪怕一眼,双眼紧盯地面,额头因为贴的石砖太紧,以至于上面的冷汗直接散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而在这座大殿中正前方的宽大玉榻上,一条又肥又丑,比所有半路拦截他们的虫子还要丑陋千倍万倍的肥硕蛆虫,瞪一双橙黄色的小眼,冷冷的打量着下方。
而在这只蛆虫的一侧,那位秀美无双的鱼玲珑此刻身上的衣物则少的让人难以置信,一袭通体雪白的薄纱罩体,丝织的浅粉抹胸绣着百花争艳,高耸的胸口微微起伏,露出大片丰腴诱人的白嫩肌肤,像是在夜色中悄然飘落的美丽雪花,就在这半透半明,似粉还红之中,尽情闪烁着勾人魂魄令人血脉贲张的异样妩媚。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位高深莫测的前辈此刻脸上还挂着淡淡红晕,眼角印着楚楚泪痕,双眼朦胧半合半睁,像个娇柔温顺的小猫蜷缩在这条巨大蛆虫的旁边。
张百丑突然觉得,这位曾经给他新生,在他心中有着特殊位置的九天神明,突然成了商羊城“青玉宅”里的烟花女子。
他的双手骤然紧握,因为用力太猛,以至于指甲深深的插在肉里,强烈的痛楚让他脑中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缓缓松开渗血的双拳,大声道:
“属下张百丑,拜见两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