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之巅,寒夜冷星,灰袍,孤影。
他呆呆地望着前方夜幕,嘴角上挂着一垂黑血。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血色。过了许久,他终于收回目光,闭上了双眼。
他父亲是神氏后裔,炎帝嫡脉;母亲是古巫圣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神巫世敌,他还不满六岁时,父亲被族规处死。母亲被带回巫部,后来听闻噩耗,以死殉情。当数年后,神氏和古巫都意识到他的存在,想铲除他这个两界都不允许的存在时,他已经凭着卓越的天资将神巫合体,练成一身魔功。他指天起誓,此生与神巫两族势不两立。
那日,他回到寝殿,立即察觉有陌生的气息。他刚刚握住腰上的佩剑,便听见床上传来一女子的声音,“公子这是要做什么?我不过是仰慕公子,趁着这夜色来看一眼公子的尊容罢了。”
他皱眉,掀开了床帘,床上的女子面容精致,衣着大胆,此刻,一双好看的眼神正扫视着他。女子看着他微微有些怔愣,随即笑道,“公子果真如传闻般天人之姿啊。”说罢,她掩唇笑了笑。
也许从来没有哪个人这样与他讲过话,他莫名地觉得这个女子很有趣,随即笑道:“想爬上这床的女子不少,真的有胆爬上来的,你是第一个,你到底是谁?”
她翻身从床上下来,“公子,我只不过是小女子一个,既不是神,更不是巫,当真只是为了仰慕公子而来的。”
“是吗?”他斜眼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嗯。”她亦是笑着看他。
下一刻,他突然将她横抱而起,扔到了床上。随即两手支撑着床,俯在她身上,带着笑意看她,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恐惧。他唇角微扬,轻轻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等等。”她猛然伸出手抵在他胸前。
“你这小妖精说仰慕我,大半夜来我床上,不就是想这样吗?”他声音着实有些魅惑。
她从他身下溜了下来,整理着衣物,红着一张脸道,“你你,你也太心急了,我还没准备好呢?”说罢,翻身从窗户溜了出去。他维持着那个姿势,斜着头看她离去,脸上的笑意更甚。从此,她成了他眼中第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一阵冷风吹过,打断他的思绪,他缓缓睁开眼睛。
在他身后一道真元波动,他顿时脸色凝重起来。虚空之中,发出轰轰的震动声,一片空间破裂,从中跃出一道虚影,渐渐虚影凝实,显身出一个中年的黑衣身影,脸上充满阴冷和杀机。接着,又出现一个粉色的窈窕身影。
终于还是来了!他目光停在粉色女子身上,脸上只有干涩的苦笑。
“想不到,你中了本族的‘腐魂蚀骨毒’,还能支撑到现在,我倒是低估了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黑衣中年脸色阴沉,亮出一把三尺寒剑。
“对付你,足够了!”他的回答,似乎比那寒刃更加冰冷。
“我倒很想与你一战,看看你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可惜啊,用不了这么麻烦……你若不束手就擒,我便立刻杀了她。”黑衣中年扣着她,手持长剑。
“这些年来,我没去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便应感欣慰,如今竟敢来惹我。今日,你若敢伤她一分,我便让你整个族部给她陪葬。”他一身灰袍随风扬起,朔朔作响。
“哦?你若不信,大可一试。看看是你出手快,还是我的剑快?”黑衣中年掐着她的脖子,引剑向她心窝。
她面露苦涩地看着他,那一眼,让他失了理智。
“不要!”他大喊,撕心裂肺。
“你自废修为,束手就擒,否则,我立刻就让你的小妖精魂飞魄散。”血色从她粉裙上淌落,黑衣中年停了下来,冷冷看向他。
从小无父无母,她是他第一个牵挂的人,也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他眼看着她脸色不断泛白,心里猛然收紧。
银光一闪。下一刻,他扔了手中的长剑,倒在一片血泊中。
他倔强地擦去嘴角血渍,朝黑衣中年喊道,“可以放她了吧?”声音失了那份桀骜,落入她的耳中很是沙哑。
黑衣中年果然松开了她的脖子,仰天长笑,大喊,“你终于败在我手,我要诛你魂魄,让你永无复生之日。”
“不要!”她大喊着,便要向他跑来。
黑衣中年一把将她拉住,“女儿回来,危险!”
女儿?他心中豁然明了,但浑身精元急泄而走,魂魄渐渐溃散。
他忽然觉得此生犹如上天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心中唯一的那份真情,终究是错付了吗?
她望着他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满脸泪水,慢慢走了过去,蹲在他面前:“公子,让我陪你一起死好不好?”
他勉强挣扎坐起,脸色苍白,取出几颗丹药吞下后,他才能发出低声,“我此生与神巫势不两立,可惜,你没有资格!”
“公子……”她泪如雨下,犹如粉色花瓣上滴下晶莹的露珠。
还未等她说下去,他一掌朝她打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到了那黑衣中年身旁。
爱过,恨过,而这一掌,是爱是恨早已说不清了。
“找死!”黑衣中年一声怒喝,头顶溢出层层黑气,长剑凌空劈出。
“想让我死在你的剑下,你还不配!”他冷哼一声,双手排空一推。
天空忽然变色,四下一片漆黑,星辰不见,空中响起阵阵碰撞炸裂之声,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群山也随之颤动不止,即将塌陷裂。
“公子……”她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肉身灰飞烟灭,那个曾经视她如珍宝的男人。
“女儿快走!这里怕是马上就要裂陷了……”黑衣中年想要拉起她,离开这片夜幕中。
“公子,我来陪你!”她目光坚定,骤然扑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