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香罗道:“因为……”只说这两个字,后面的便说不出了,脸红得似是抹了一层朱砂。
管大拉住女儿的手又问一句:“闺女,因为什么?你说呀!”
自然是这管香罗当着江文远的面,又犯病了,只是“因为因为”的重复着说,而且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无依跑到当场,才喘息着道:“大小姐是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你拜先生为师,他就成了先生的孙女,她还……她还怎么嫁给他呢?”
管大“哦”了一声,心中翻然明悟,原来自己女儿有这一层担心。
说道:“放心吧,师承关系又不是血缘伦理,虽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但也不是亲父子,不会影响你的。”
说着松开女儿的手,摆手示意让她离开,但管香罗如何也难站得起,吭吃半天仍在当场没挪动一步,还是无依过来搀扶着她,才算离开。
管大及众船工向江文远行了拜师礼,三拜九叩,以茶酒钱三礼进献,第一叩,献上茶一杯,第二叩奉上酒一盏,第三叩敬上钱一枚。
此后,这也成为民间重要的拜师礼习俗。
江文远才是二十未到的年纪,被这些半大老头跪拜,心中极是不安,但是为了帮中安定,也只得忍下,直到拜师礼毕才算长出一口气。
接下来,第二代船工又向管大他们拜师,管三代又向第二代拜师……
最后又一起向总领帮江文远跪拜行礼,震天般一起喊:“拜见总领帮!”
看着面前跪倒的一大片,若是其他人,一定会觉得这是莫大的权力,但江文远心里却沉甸甸的,因为他要带着这群穷苦人过更好的日子。
江文远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和其他的主流主角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拜师之前就有言明,师父有对徒弟传承技艺和管教的责任,徒弟必须遵从师父的话,原来的混乱现象没有了,做工速度也提高了。
两三月后,周围的几十幢房屋建成,江文远又指派一些帮中人负责开客栈、酒楼、茶馆等生意,自是不在话下。
这样一来,来兴武帮进货的商家也就更多了……
这一天,太平洲来了一位重要人物,是两江总督刘坤一,当然,他不是来进货的,而是要完成朝庭交付给他的大事。
下了船,带着一应众人及很多个大箱子,由两三百名清兵护卫着,直奔兴武帮驻地而来。
管大和李能掌昔日运送漕粮时远远地见过这位朝庭大员,只是没有说话的份,现在看到,都愣在当场,不知道这么大的官来这里什么意思,难道是对战陈金龙时杀人太多被官府发现了……
“请问哪一位是江先生?”并没像管大和李能掌担心的那样,刘坤一开口问道,而且说话的声音十分和气。
“我就是!”江文远上前两步:“请问你们是……”
不等刘坤一回答,管大和李能掌便在江文远身后低语:“他就是两江总督刘坤一!”
“两江总督?”虽然现在距南北朝已经一千多年,官职和地域划分也有差异,但从“总督”二字上,也能让江文远判断得出官职的重要性。
“原来是总督大人,里面请!”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见大官就磕头,江文远而是向房中伸手相让。
刘坤一及他身边的人都是一愣,万没想到清帮之中还有这么一个知礼知节的人,言行举止还那么气质儒雅,好像之前这人就进过官场。
其实一些朝庭大员并不希望别人见了自己就磕头,而是希望看到礼节,而礼节并不一定就是卑微自己。
他哪里知道,从江文远的曾祖父开始,一连几代都是南朝时的朝中大员,自然知道官场上的礼仪,而且他行的又是纯粹的汉家礼节。
虽然刘坤一是满清官员,却也是汉人。
“请!”本来,刘坤一是不打算进这些船工的房的,但在江文远的气质引导之下,竟然走入房中。
经过两三个月的建设,江文远并不是只在附近建客栈、茶楼等做生意的房子,也把江船工的旧房屋一起重建了。
走入房内,刘坤一等人就被房中的风格所迷,江文远是按南朝的风格对房屋进行设计的,不但居住起来十分舒适,又有十足的雅致感。
就连房中的家具也别具一格。
本来,南北朝时间流行屏榻类家具,更多是席地跪坐,但在江文远的改进之下,把改进的椅榻当成坐椅,这种椅榻又叫茶床,和沙发已经极为相似,不但方便,而且舒适。
坐下之后,江文远又让无依端上茶水。
因为现在的帮中人员太多,早已经不让无依做饭了,而是由她专门伺候江文远的茶水。
“早就听说江先生大名,本以为是个老先生,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个道士打扮!”看了看房中的环境,又看了看江文远,刘坤一含笑说道。
“怎么每个人都说我是道士?”江文远嘀咕道。
“自明亡清兴以来,本朝人都是辫发,唯独道士留有束发,难道先生不是道士吗?”虽然是江文远的小声嘀咕,却也被刘坤一听到。
“我不是道士,我们那里都是这样的打扮,突然被水冲来,就看到了你们这么奇怪的打扮!”
“怎么,难道你是前朝遗民?”听着江文远所说,刘坤一也是疑惑:“但自从圣祖爷收复台湾,台湾也没有束发打扮的了呀……”
“前朝?”江文远疑惑一声。
“哦,就是明朝,大清国初兴之时,逼迫汉人剃头,一度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又有三剃三不剃之说,而道士就在三不剃之列……”
这刘坤一虽然是由湘军宿将积功入仕,但少年时也做过廪生,满腹的才学,说起话来也满是风雅和学识。
江文远和这些船工大老粗打交道这么多天,突然和这种人谈话,自然也十分欢心,听刘坤一一番谈论,讲了明亡清兴时的历史。
“难道先生是朝鲜人,但朝鲜人不应该是江先生这样的口音呀!”皱着眉,刘坤一又对江文远疑惑道。
“朝鲜?”江文远也疑惑了一下。
“朝鲜是我大清的藩属之国,在遥远的东北方向!”刘坤一道。
苦恼地摇了摇头,江文远自然能判断得出,自己并不是从东北冲过来的,因为江水是向东流的,而且他知道金陵城在长江的位置。
“总督大人既然是在朝庭为官,知不知道哪里有一个宋国?”既然这刘坤一在朝庭做官,对于周围的地理应该十分熟悉,江文远问道。
“宋国?没有呀,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洋人,从来没听说过宋国,国君是谁?”疑惑了一下,刘坤一也问道。
“开国之君是刘裕!”江文远道。
“刘裕?”刘坤一皱眉苦思一阵,过了多时才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千多年前有一个刘宋王朝,以当时的建康为国都,也就是现在的南京金陵!开国国君就是刘裕。”
听得江文远双眼一亮:“你知不知道那个刘宋王朝都是有哪些人?”
到底刘坤一是文化人,思索着说道:“有萧道成、祖冲之……”
“啊!”江文远惊出来,萧道成是自己的好友,祖冲之不就是自己吗?
原来现在已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刘大人,是不是该说正经事了?”刘坤一身边,一个黑胡须的官员提醒说道。
“啊哈!”被江文远身上的气质所迷,刘坤一只顾和他说话,竟然忘记了来这里的正经事,连忙说道:“让恩铭大人见笑了,只顾和江先生说话,竟然把正经事都忘记了!”
这位被叫做恩铭的,就是当时的漕运总督恩铭,也就是后来被徐锡麟刺杀的那个安徽巡抚。
“今日老夫亲来兴武帮,只为一件事,那就是重开漕运!”刘坤一道。
“重开漕运?”眼见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一千多年之后的,江文远又接话问道。
刘坤一说道:“西洋人欺人太甚,自山东教案后,屡屡与我大清作对,如今连漕粮也不替我们运送了……太后有旨,意欲重开漕运,我和这位漕运总督恩铭大人,一起前来,就是为了重新组织漕帮!”说着,刘坤一又一指刚才说话提醒那人人。
这恩铭更为年轻一些,唇上一缕浓墨髯,颌下小黑胡。
看了恩铭几眼,管大和李能掌又疑惑问道:“重开漕运?”
如果是在江文远未来之前,听到重开漕运,自然欢喜不尽,因为那时帮中船工因为失业都吃不上饭了,自然希望有个营生,但是现在兴武帮在江文远带领下有了自己的产业,反而看不上运送漕粮那点薄利了。
这刘坤一还以为他两个就是纯粹疑问,点了点头:“对,用洋船海运虽然方便,但毕竟受人所制,还不如我们大清自力更生……”
“等等!洋船是什么船!”江文远对新鲜事物一直有十足的好奇心,只听到这个名字便拦住话头相问。
“洋船就是西洋人的船,他们的船不需要人划,也不需要风帆就能开动,而且有更大的载重量!”刘坤一解释道。
“就是能自己走吗?”江文远问道。
“对!”
“这种船好呀,人力风力都不需要,那他是以什么为动力呢?应该是重力,我也要造一个这样的船出来……”江文远一边心中自忖间,也开始了心中的设计和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