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远道:“还是留着吧,今天杀的人够多了!带他们回去,给他们治伤。”
“什么?还……还给他们治伤……”李能掌刚想反驳,但是想到江文远是总领帮,有发命令的权力,便又改口道:“是!”
有些受伤的啯噜已经醒来,听到江文远说不杀自己还给自己治伤,便连声感谢,身体被缚之下施不了礼也磕不了头,只能嘴上感激,就连那力气最大的扛山虎也投来了感谢的目光。
当下,搀扶起被缚的啯噜伤者,回到船帮驻地,把他们安置在几间空房内,连夜去集镇上请了郎中给他们把断骨接上,又指定船帮中人照应,自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江文远便去找了管大,说道:“管领帮,昨天所说总领帮之事实在不行,一者是我年纪小很难服众,我对行船一窍不通,而且……而且我不是……我不是这里的人,但是也不对……”
实在是江文远想不出怎样表达,最后又道:“应该说我不是这个朝庭的人。”在那个时代,国家概念还没有真正形成,又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只能这样表述。
管大哪里肯依,说道:“咱们船帮现在不行船了,做总领帮也不一定要懂行船。我再说一下先生是不是服众,先生未来之前,我们这些船工穷得难有隔夜之粮,自从你来之后,设计了省柴灶、水力碓等新东西,真正让我们这些船工过上了好日子,一个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人,又怎能不服众呢?更何况昨天你又带我们擒杀啯噜!”
见江文远并没有摇头的意思,管大再道:“刚才先生说不是这个朝庭的人,你的穿着打扮和我们都不一样,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也不影响你做我们总领帮呀!”
江文远刚想争辩,管大又道:“只要先生做了我们的总领帮,凭先生的名声,会有更多离帮的人回来,多一个人回帮,世上也就少一个土匪。”
江文远有些不解,问道:“怎么说?”管大道:“先生请想,这些离帮的人在外没有营生,自然也就吃不上饭,为了吃一口饱饭,可不就铤而走险做土匪了吗?”
管大又道:“也许先生还不知道你在外界名声。”
江文远一时不解,平时自己都不出船帮驻地,怎么还会有名声,问道:“我的名声?”
管大不愧是读过书的,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虽然先生从未走出船帮,但是先生设计的东西已经被卖到大江两岸。如果先生做了总领帮,会有更多的离帮弟子回来,能让更多的人吃一口饱饭,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吗?如果我们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让更多穷苦人入帮,这样也就能让更多的吃饱饭。”
正说着,忽听屋外纷乱声音响起:“请先生一定要做我们总领帮!”江文远顺声往门外去看,未知何时,门外已经聚满了船工,有兴武六的,还有兴武四的,李能掌也在其中,都在屋外对门内跪来,手上拱礼对屋内喊道:“请先生一定要做我们总领帮!”
江文远暗道:“既然我在这里也回不去,倒不如多救一些穷苦人。”
来到门外,扶起他们:“快起来快起来,我答应做你们的总领帮就是。”见江文远这次答应得痛快,有些船工竟然震臂欢呼。
李能掌站起,和跟出屋的管大对视一眼,都长出一口气,看来他们早就预料到了江文远会推辞总领帮之位,才会有此安排。
李能掌又对江文远施了一礼,说道:“总领帮,昨夜我想了一宿,既然我们要建邦,就要好好筹划一下,我们要建什么样的帮!”
管大问道:“以李领帮的意思呢?”
李能掌道:“我有一个大想法,不知道总领帮会不会同意!”管大把询问的目光看过去:“李领帮请讲。”
李能掌转头看一圈周围的众船工,说出四个字:“重建清帮!”
江文远不解,问道:“重建清帮?清帮又是什么帮?”李能掌施礼道:“既然江先生是我们的总领帮,有必要让你知道我们帮中上下事务及前后历史。”
江文远点头,示意自己在倾听。
李能掌道:“其实清帮也就是漕帮,听老辈人讲,我们清帮建于雍正朝,当时朝庭贴出皇榜告示,说是让天下行船之人都到豫鲁总督田文镜田大人处登记,由田大人发放漕凭才能行船,并为我们分配河段,为朝庭运输皇粮!”
江文远道:“因为你们同做一件事情,慢慢地就融为一体了,是吗?”
管大点头道:“行船不比其他,每到一个新地方,需要拉纤、背包、过闸、过坝等等,单船能力有限,便结队出行,相互之间都有联系,先是地域临近行船的便都互结小团体,再是要和外地的船帮建立关系,这种团体越结越大,便有天下漕帮是一家之说。”
李能掌“嗯”一声,接过话头:“而且我们为官家运粮之时,还会有过榷过卡费用过高的事情,还有验粮官刁难及出入库不公平等,我们就要结在一起对抗官府!”
“对,就应该结在一起和官府干呀!”江文远道。
李能掌叹声道:“可不是总领帮想的这样,我们这些漕帮中联合在一处也只是到在衙门前静坐而已,哪敢真和官家对抗,就这,还被官府镇压呢!说我们造反就给抓起来了。”
江文远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李能掌也跟着叹了一声,接着道:“历经多次被抓捕之后,我们也学聪明了,在和官府对抗之时,就说自己是清帮,我们是大清的船帮,只会拥护大清,衙门便难给我们安上造反的罪名了,久而久之,天下漕帮也就成了清帮。虽然我们清帮的一些小团体为了利益会明争暗斗,但只要和官府争抗,也都是一心一体的聚集。”
管大接过话头:“相传,我们清帮极盛之时有一百二十八帮半呢!”江文远问道:“这一百二十八帮半是一个总领帮是吗?”
李能掌摇头道:“不满总领帮,之前还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总领帮,只是在闹长毛子之前,最为强大的是杭州帮,也就是所说的庵堂帮。”
江文远不解:“庵堂帮?”
管大点头道:“老辈人说,在杭州拱宸桥粮帮公所附近,有三个罗教传道庵堂,当地的船帮弟子因为无处居住,便在庵堂内栖身,时间一长,当地的很多船帮便结在一起,形成了最大的船帮,听说当时就有一个总领帮,好像……好像叫宿庆祥,但是闹长毛子之时,也都打散了。直到现在,也没听到那边的消息。”
关于清帮,其创建版本很多,按清门考源、通漕等帮内文字来说,自然是金罗陆前三祖,翁钱潘后三祖,但不被主流研究者认可,而且其文字多是说书人的语气,更加失去了可信性,倒像是青帮在兴盛时的文化建设,而且是不怎么成功的文化建设,以至当时很多帮外人把通漕说成通草。当然,这是题外话。
江文远问道:“眼下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总领帮,对吗?”李能掌道:“其他的我不知道,好像江淮九帮也联合在了一起了!”
江文远道:“昨天还听管领帮说到江淮帮,他们很强大吗?”
管大道:“其实江淮九帮的联合也不能叫联合,只是他们九帮为贩私盐成立了一个安清道友会,只是领帮入会而已,并没有推举总领帮……”
李能掌道:“好像他们的安清道友会也并不只是领帮加入,还有一些哥老会的山主舵把子也加入其中,而且有些盐枭帮也学会了哥老会那一套,嫌贩私盐来钱慢,也做抢劫的勾当。”
江文远问道:“这么多抢劫的,难道官府不管?”
李能掌道:“也管,但是管不过来呀!江淮帮的盐枭们也把船工水手们训练成土匪,官府查拿时对抗官府,见到大户时就直接抢大户,那么多哥老会都管不过来,就更没精力管盐枭了。”
“原来现在遭逢乱世呀?”江文远问道。
管大道:“可不是嘛!现在有的土匪都成千上万人啸聚抢劫……”江文远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拦住他的话头:“等等,也就是说昨天我们擒杀的还只是小股啯噜!”
李能掌和管大同时点头。江文远又道:“也就是说,在那群啯噜上面可能还有更厉害的!”管大答道:“是呀,听说一个差不多的山堂也要上千人,更大一些的就几千上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