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让你在我面前出丑，你划破我的脸，倒也公平！”江文远并没有躲闪，他还以为陈秀舟是来报那夜困她的仇的呢！

“总领帮！”船舱内所有人都惊叫一声，便想上前，江文远连忙伸手制止：“都别动！”

江文远是公平心很强的人，他觉得愧对陈秀舟，就要还。

担心莽撞上前陈秀舟伤害到江文远，再加上有江文远的命令，虽然担心，但众清帮的人也只是围在周围看着。

身躯颤抖着，陈秀舟的手在江文远脸上不住颤动：“我也想过放下你，但是我放不下，看着你的船离开，我的心好空，好沉，好冷，你找不到我并不是我躲你，是我不敢见清帮和小刀会弟子，只要一见，他们就叫我总领帮夫人，每叫一下，我就感觉心里如锤重击，好疼好疼！因为我想是你夫人，可是又不是，所以我决定来杀你后我再自杀，为了不让来世有其他女孩喜欢你，我要划破你的脸，不让你那么俊……”

说间，陈秀舟泪水随着脸上的江水一起下淌，手里的刀也在江文远脸上不住颤抖，最后又“哇”地哭了一声：“感觉我下不去手怎么办，你自己来好吗？”

说着，陈秀舟把刀递到江文远手里，江文远懵懂着接下，又去细看陈秀舟，见她神情呆乜，身体都在打战。

“别看我呀，你划呀，你放心，来世我不会嫌弃你脸上有伤，我会给你做好媳妇，你让我怎样我就怎样，这把刀你收好，我会凭这把刀找到你的，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一段小刀姻缘的佳话呢！”沙哑说着，又把自己另手里的一把小刀举起，看了一眼，脸上竟然绽出笑容。

陈秀舟此时混沌的脑中想到了来世，不但能和江文远相遇相爱，还能被世人传为佳话。

“你想和我一起殉情是吧？”又看了陈秀舟几眼，江文远感觉似是看明白了。

“嗯！”陈秀舟点了点头：“我们两个一起死一起投胎，来世我们就能做夫妻了！不过，你也要记得我这把刀，你也要来找我，但是你不许再找其他女孩！”

“为什么呀？我们在这一世好好活着不行吗？”江文远怜声问道。

“不行！这一世已经不行了，你身边那么多女孩，我受不了，我娘不让我做小！正因为这样我才在这一世就划破你的脸，来世的你脸上的刀疤，就没那么多女孩喜欢你了，你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一个！”

“哦！”江文远总算是大致明白了，原来是她喜欢上了自己，但是又不能接受自己身边那几个女孩子，这才要和自己早死早投胎，再去看陈秀舟，脸色胀红，眼睛里又全是血丝，应该神志不太清醒。

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一时，江文远眼中也溢满了泪水，一个女孩能喜欢自己这么深，也的确让人感动。

见江文远仍然愣着未动，陈秀舟又焦急催促：“你划呀！往你脸上划呀，就一刀的事，划了我们就能一起死去投胎！”

明知对方脑子不清醒，自然不会依她，劝说道：“我不知道死后会不会投胎，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现在的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似是没有听到江文远的话，陈秀舟又焦急道：“你是不是怕来世我嫌弃你脸上有疤，那好，我先来划，我脸上也有刀疤就不会嫌你了！”

话音落时，拿刀那手已经抬起，划向自己的脸颊。

江文远连忙伸手，幸好陈秀舟神智不清之下行动没之前迅捷，否则还真拦不住她。

死死抓住陈秀舟的手腕：“陈姑娘不可这样！不可这样……”

刚劝了两句，就听陈秀舟道：“我们两个都死了吗？真好！谢谢你，谢谢你能陪我奔来世，谢谢，来世我会去找你的！”一边说，通红的眼睛慢慢闭上，身躯也往下瘫倒。

这个从来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女孩终于支持不住了，一连四五天，她就因为江文远而没有睡过觉，脑子已经混沌了几分，在码头房顶看到江文远远去之时，心痛之下，做出要杀江文远一起奔来世的决定。

之后他就一路顺江江狂奔，仗着一身功夫，竟然真把江文远的船追上了，下到水里，再爬上船要来杀江文远。

本就大脑不是太清醒，再被江水一激，又被江风一吹，急火加表火一起发作，已经发起了高烧，脑中出现了幻觉，此时在她的意识里，江文远自己在脸上划了一刀，又自杀了，自己也跟着自杀了。

“陈姑娘！陈姑娘……”连声呼唤，眼看再扶她不住，便慢慢地搀她倒下。

“被你抱着真好，再抱紧一点，这一世我想最后体验一下！”倒在船板上，陈秀舟双眼微闭，又喃喃说着，听那语气，十分享受，也十分慰籍。

“放开我，别抱了，我们要去投胎了，这样抱着不放会投成兄妹的，我不想和你做兄妹，只想和你做夫妻！松开我，松开我呀！”说着，竟然抬手一把把江文远推开。

“记得，我去找你之前别再找其他女孩，你只能有我一个！记住！记住！记住……”声音越来越低，慢慢地消失。

“唉！”坐到船板上，江文远叹了一声。

船舱中众人都懵然回神，虽然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能感觉到这女孩对江文远的痴情，有的叹了一声，有的问道：“总领帮，这怎么办呀？”

又有的答道：“扔江里吧，把她扔江里算了！”

“什么？把她扔江里？”江文远瞪眼吼声质问。

“可是！可是他要杀你……”人群中有人想要坚持，但是看到江文远的神情，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她要杀的是我不是你们！”吼了一声，江文远又放缓语气：“你们记住，我们清帮的人是热心的，是仁慈的，处理任何事情都不能缺了人情味！”又伏到陈秀舟身上去看：“陈姑娘！陈姑娘……”

“嗯！这么快你就找到我了吗？真好！可是我还没长大呢……”陈秀舟嗯嘤幻语，手指动了一下。

江文远伸手去摸他额头，烫得厉害：“你在发烧！”

“手拿开，你摸我也不行，我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了我就主动把自己给你，就像那天夜里一样给你……”嘤嘤说得很细，后面又没了声音。

江文远眼中泪涌：“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心里觉得更加愧对陈秀舟。

江文远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是总感觉自己会离开，明知自己给不了这姑娘所要的，自然更加感觉沉重和愧疚。

“不用对不起，你摸我我也不生你的气，因为我心里只有你，只是你要等我长大……”陈秀舟又嘤嘤说了一串胡话。

再次摸一下她的额头，江文远再道：“停船！”

顾念儿一愣：“啊？停船？”

“对！停船靠岸，给她治病！”江文远又紧张道。

夏竹林道：“总领帮冷静一下，我们现在已经出了上海，这附近的江两边也没有人家，更加没有医馆药铺，停了船也没用呀！”

江文远抬头往长江两岸去年看，放眼都是黑茐茐的荒野，也是无奈，又连声催促顾念儿快些开船，见了灯火就停船。

突然陈秀舟在颤抖，抖得牙齿都“咯咯”直响，便想向上抱起陈秀舟拖到干燥处，但是怎么也拖不动。

自己的力气太小。

无依明白了他的心意，连忙过来帮忙，总算拖到了干地里，又把刚才杨叶儿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下，也不管陈秀舟身上水湿，紧张地盖上去，又在两边往陈秀舟身下连塞几下裹紧。

陈秀舟仍然冷得牙齿上下直打，但是嘴里仍然嘤嘤细语：“这就是我们的洞房吗？好暖和，相公！相公你人呢？你人呢？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又不要我了呀……”一个机灵，身躯抖动一下，想要折身起来。

江文远连忙俯身抱住：“别害怕，我在这里呢？我在这里呢……”

“相公在就好，相公在就好，真好！”竟然陈秀舟手臂抬起，搭在江文远身上，长出一口气，才算安宁下来。

“唉！”看着陈秀舟，爱丽丝叹了一声：“好苦命的陈秀舟呀！”

夏竹林转头问道：“看来你知道这陈秀舟呀？”

爱丽丝苦笑一声：“恐怕再没人像我一样知道她了！她本是前上海小刀会起义时首领陈阿林的亲生女儿！”

看了看四周的人都伸着头仍想知道下文，爱丽丝又道：“不过是阿林上海起事失败逃到南洋后找的小老婆生的，正因为她母亲是小老婆，她们母女在陈家极没地位，时时被哥哥们和父亲打骂……”

“唉！”周围人听到，都替陈秀舟叹息一声。

爱丽丝接着说：“她母亲平生最后悔的就是给陈阿林做了小老婆，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女人千万别做小！”

夏竹林叹息一声：“怪不得这陈秀舟一直说不给人做小！”

点了点头，爱丽丝又道：“这陈秀舟从小脾气就倔，她几个哥哥欺负她，她就打还回去，打不过，就躲在暗处偷学陈阿林教陈家的男孩子练的武，十分刻苦，只要知道一个方法她就会练上几个月，最终他凭自己的毅力，把她的几个哥哥都打服了。”

“原来她的一身武艺是这么来的！”又有清帮弟子道。

“嗯”了一声，爱丽丝又道：“本以为这样就能提高家里的地位了，但并不是，陈家欺负不过他，就让正房大娘去欺负她母亲，因为她母亲是偏房，被欺负了也不敢怎样，但是陈秀舟不干，每每把正房打得鼻青脸肿。

“陈阿林想要打女儿给正房大娘出气，但是发现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了。实在没办法，陈阿林就把刚刚十五岁的陈秀舟嫁了出去，就是给人做偏房。她母亲求了很多天，眼睛哭出了血泪，只求陈阿林不要把女儿给人家做小，直到器出血泪，又血泪哭干，死了，陈阿林也没有同意，仍然把她嫁出去给人家做小。哪知，新婚之夜，这陈秀舟就把取二房的新郎给杀了！”

抱着陈秀舟，江文远心中暗道：“怪不得刚见她那天，她就说不给别人做小，还说他在南洋杀死了两个要取自己做小的人，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感觉到怀里这女孩的身世可怜，更加抱紧了几分。

爱丽丝接着又道：“杀人之后，这陈秀舟连夜逃走，母亲死了，陈家也再没了她的牵挂，自此便亡命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