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床是什么?”麻杆刘问道。
江媚桃答道:“其实就是在台板上固定了一个自动剪刀,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剪刀剪布了!”
“总领帮竟能设计出这种好东西!你看看,你看看我的手!”说着,麻杆刘把手亮出,也是四根手指加一个虎口都磨破了。
平时开门店时每天做衣服最多也不超过十件,用剪刀剪布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是厂坊,而且制衣车的强大拼缝量给了裁片更大的压力。
虽然也都带着小徒弟去剪,但仍然每个人都有极大的工作量,以至手都磨破了。
“虽然我也用布把剪把子都包住了,但也不行!”说着,麻杆刘拿出一把剪刀来,剪刀把子都用布条缠住了,但上面仍然印着片片血迹。
看着麻杆刘的手,江媚桃脸上一片愧色,夜里为了劝说江文远不做自动剪刀,并没有把麻杆刘这边说得过于严重,但现在看来,也和自己的手没什么两样。
“还是总领帮好呀,知道我们要什么,就给我们做什么?”麻杆刘说着,竟然激动得两眼是泪。
“等等!我还要给你说件事呢?”看着麻杆刘的激动,江媚桃又说。
待麻杆刘说问什么事时,江媚桃说:“你要答应我,在我们对总领帮的裁床试机时,只有你、我、总领帮及刘大人在,如果不成功,你要绝对保密,不能把失败之事说出去!”
“为啥呀?”麻杆刘担心着,脸色也焦急起来:“是不是总领帮设计错了,如果设计错了,就告诉他让他改呀!”
“他是不会改的,而且已经送到冯大胡子和夏竹林那里去了!但也并不一定会失败,刚才夏竹林也说这个有可行性,还说是能一次裁几千件呢,我只是为了一防万一,不想让他的坏名声传出去!”
其实,江媚桃的话在麻杆刘耳内只听到了一次裁几千件,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听到了,叫了一声“竟然一次几千件”,往坊门外就跑。
“刘掌柜你干嘛去呀?”江媚桃问道。
“我要去看看一次裁几千件的是什么剪刀!”说着,又要转身往门外去。
“回来!”叫得麻杆刘回头,江媚桃又说:“这件连褂袄的图纸上,连拼缝带数据都有了,我们正好一起把衣样制一下,各留一份!”
“也对!”应了一声,麻杆刘便停住了去看裁床图纸的冲动,把样衣纸拿出来,放到台板上。
“嘁!”江媚桃嫌弃了一声:“现在谁还用这做衣样啊!”
“那……那还能用什么!”麻杆刘不解问道。
“用袼褙子呀,难道你这里没有?”
“有呀,我嫌这些碎布仍了可惜,就打袼褙子了,好多呢!”小农经济下的人都惜物,平时什么也不舍得扔,碎布虽多,却也不忍白白丢掉。
“拿出来!”江媚桃脸色十分神气,想把从江文远那里学到的方法在这里神气过显摆一番。
“好!”麻杆刘应一声,去旁边的仓库里去取:“我打了两种厚度的袼褙子,一种是薄一些的,我做衣服加内衬用的,另一种是厚的,想送给你们坊,让你们做棉鞋用!”
“那就拿厚的吧!”江媚桃说这话时,几乎都能想到制作成袼褙衣样时麻杆刘的惊异表情。
没多时,麻杆刘拿回两张袼褙放到台板上。
江媚桃像老师一样地说:“我们就先在这袼褙上画线,之后就用这个做衣样!”
“你是说用这个做衣样?”麻杆刘问道。
“嗯!”江媚桃点了点头。
“这个还能做衣样?”麻杆刘又问一声。
“能的,放心,保证比你的纸衣样好用!”说着,江媚桃拿起麻杆刘的尺子,按连褂袄图纸上的图形及尺寸,在袼褙上画了起来,最后又按线裁下,递到麻杆刘眼前:“看看!怎么样?”
果然,麻杆刘的神情像她预料的一样,瞪眼看着:“这!这也可以做成衣样?”
看了好一时才接过来,放到台板的布上,来往晃了晃,因为玉米糊糊本就发涩,不但不翘,而且和光滑的绸布接触一点也不滑动。
“这个好!这个好!这样裁布就不用钉针了,像是粘在上面一样,直接下剪刀剪布就行了……”惊喜得麻杆刘说话间口水都流出来了。
江媚桃心下暗笑:“他的聪明太强大了,只是用他教我的一个小方法,就能在同行面前显摆一下!”
心下暗笑间,便又剪衣样。
麻杆刘激动了一时,也在台板边坐下制做衣样,但是嘴上不停:“大姐大,是不是你们所有做棉活的都知道用这个做衣样?”
江媚桃笑道:“其实我之前也不知道,昨夜才有人告诉我的!”
“谁呀!”麻杆刘禁不住瞪大眼睛追问。
“我弟呀!咱们的总领帮!”江媚桃说这话时,脸上既有幸福,又有佩服。
“他……他他连这都知道!”麻杆刘更是吃了一惊:“那他之前一定是出了名的大裁缝,我还竟然在他面前设计清衣小褂,还给他设计衣服,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说到这里,麻杆刘脸上全是愧悔之色:“我也真是的,他让我设计我就设计,也不谦虚一下,也许他有比我更好的方案呢……难怪他能设计出一次能裁几千件衣片的剪刀……”
“别激动!别激动!”江媚桃连忙制止住麻杆刘的话:“我见过他拿剪刀的样子,剪刀都不会使,一定不是裁缝!”
“怎么可能?”明显是麻杆刘不肯相信:“不是裁缝能知道用这制衣样?不是裁缝能设计得出这种衣服的图纸?不是裁缝能设计出一次裁几千件衣服的剪刀?”
听着麻杆刘一连串的追问,江媚桃也问道:“他不是木匠吧?”
“嗯!”麻杆刘点了点头。
“他不是铁匠吧?”
“嗯!”麻杆刘再点了点头。
“他不是泥瓦匠吧!”
“嗯!”麻杆刘又点了点头。
“这就是是了呀!”江媚桃又说:“木匠许三,铁匠冯大胡子、夏竹林,泥瓦匠李能掌、管大等人还不是都拜他为师?”
“对哦!”被江媚桃一番细说,麻杆刘也翻然醒悟:“咱们总领帮啥也不会,但又啥都会,比我们都会?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呢……”
不只是麻杆刘有这样的疑问,江媚桃也不只一次这样问过,而且她还曾经怀疑过江文远就是道士,就是在做道士期间学的这些本事。
两个人一边赞叹着江文远,一边制衣样,但是制作着期间,就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按样衣上尺寸去去制作衣样,每一个裁片都大上半寸。
“是不是他算错了?”发现问题后,怕影响江文远在麻杆刘心目中的形象,也没敢说出。
终于,麻杆刘说了出来:“怎么每个裁片都大半寸呢?”
“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是不是总领帮两夜没睡,熬得他脑子不清醒了!”江媚桃这样替江文远解释。
“应该是?”麻杆刘也这样以为。
江媚桃问:“那我们还要这样制衣样吗?”
“还是制完吧!之后再言语试探他一下,如果他确实是脑子不清醒下定的尺寸,我们就暗中改一下别让他知道,反正从大改小也并不是太难!”
其实麻杆刘也想维护江文远的名声,而且还怕江文远知道自己错了之后打击自信心,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错了。
虽然一件衣服也制作了很多块衣样,但速度也快,没多时就制作好了,两人分开,又推了大小号的各种尺寸。
正在这时,忽听得制衣车位上一个女弟子道:“快晌午了,织布坊、印染坊等几个坊应该快试机了,我们去看吧!”
“我去!我也去……”其他的女弟子也都纷纷响应,从凳子上站起,往坊外而去,没一时,两百台制衣车的人都走空了。
麻杆刘问:“那大姐大是不是要去看呢?”
江媚桃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不放心轧棉坊里,要回去看一下!”
自然,她不放心的是尚在台板上睡觉的江文远,自己都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不知道坊里的人是不是吵到他睡觉了……
“那我去了,我去看一下,听说这次是刘大人开机,而且还要裁剪呢!”说着,麻杆刘站起,江媚桃也把自己要拿的衣样拿全,回自己的轧棉坊去了。
此时,整个太平洲都显得格外的喜庆,因为今天要试运营的几个坊前都挂上了红彩,结出朵绣。
自然这是王得标搞得,已经搞了很长时间了。
红色之下,不但好看,还营造出喜庆热闹的氛围,路上的人一边看着这喜庆,一边往织布坊那里而去。
第一个要试机的是织布纺,坊前已经聚了很多人,因为坊内被彩拦着,彩不剪开,人是进不去的。
这叫做彩箍,用彩绸把要剪彩的对象箍起来,彩不剪断,人就没有办法接触和进去。
刘坤一站在彩前,脸上的皱纹内都含满了笑,对周围的朗声说道:“我先声明,现在的我可不是两江总督,而是你们总领帮江先生的好友,因为他太忙了,两夜没睡,现在还在补觉呢!便由我代他来剪彩!”
因为在场的很多人都被管大和李能掌安排了,都喊道:“请刘大人剪彩!请刘大人剪彩!”
刘坤一今天也真是高兴,连着劲地道:“老夫高兴啊!高兴!”说间,双眼含满了泪。
王得标连忙上要扶他,被刘坤一摆手制止:“老夫真的高兴,看到一连起了这么多座坊,我能不高兴吗?因为这是在我两江治下起的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