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文远也不怕李鸿章他们给张之洞说情,但是现在心里还是挺感谢他们的,觉得他们挺识相。
又对张之洞说:“既然你承受不起逼人造反的罪名,就不要总把你想造反这句话放到嘴边!不是每一个老百姓都是愚民!”
张之洞心下暗惊:“原来这个小道士不是草莽,听他这话音,对官场的门路比我还要清楚!”
指向阮积山,江文远又说:“这一位,因为发现了你们均脏拿回扣,你就给他栽下一个罪名并全境通捕,之后是你再把人家请回去的,却又和洋人一起把人家赶走,还不许人家在江上停船!就这,还清流呢?”
张之洞被逼之下,示弱起来:“当时我也没有办法,洋人的话我敢不听吗?”
江文远也是气愤,再指着道:“洋人是你爹呀?你非要听他们的话。我知道你会说打不过洋人,那你这个总督是干嘛的,只能逼民造反吗?”
张之洞自命清流,现在被骂之下,更是脸色胀红,也不敢把上身直起了,低下了头伏在井沿上。
江文远笑道:“别为了一张脸面活了,活成别人眼里的自己就不是真我了!本来你这么大年纪也不需要我教训你,但仍想给你说点实际的!知道你这样的人会犯什么错吗?”
张之洞伏在井沿边,也没有抬脸,却摇了摇头。
江文远接着说:“你会独行以邀清名,媚众以获声誉!”
虽然短短两句话,却直击张之洞内心,伏在井沿上身体一抖,暗道:“这些年来我正是应了他两句评语,我一直都以特立独行而自得,对部下及外界的眼光十分在乎,就对他们百般施恩,结果让整个铁厂办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江文远再没有说其他的,站起了身,说道:“出来吧,让夏老哥和阮老哥陪你去看铁厂吧!”
夏竹林和阮积山都呆了,万没想到自己的总领帮这样,不但把对方馅下地去,还这样出言教训,要知道,这人可是闻名天下的张香帅,手里可是握有重兵的。
夏竹林和阮积山醒过神来后,又心生感激,知道这是江文远在为自己两个出气。
过了许久,张之洞才敢抬起头来,但脸色仍是红胀,难以一时回复自然,想向井上爬,但连抬几次腿都没抬起。
辜鸿铭走过来:“我来扶大人!”
刚要伸手,却被江文远喝住:“住手!让他自己往外爬。不要以为我在为难他,我是在让他改变,只有让人看到他不雅的一面,才不那么爱面子,才会真正的务实!”
虽然辜鸿铭也是理论大家,但对江文远的话却不敢不听,也说不出其他话来,这个江文远看似像是土匪一样,却又深含哲理与谋略。
胡鸿钧对张之洞更为了解,也知道张之洞就是这样的人,眼下如果能让他极不雅观地从这井内爬出,也许日后他就没有那么爱面子了。
便缩回了手,站直了身体。
张之洞连抬脚带按胳膊,四肢并用,用了好一时,累得气喘吁吁地,才极不雅观地从土井内爬出。
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湿土上,也不管湿土是不是把官衣给弄脏,当然,他的官衣也早就脏了。
在地上坐着时,张之洞心里可五味杂陈,既感觉江文远说的对,自己就是他说的那样的人,就应该把自己守护一生的面子给扒下来……
但心里又有些不服,感觉这么大年纪了,被一个二十未满的小!这样教训和羞辱,极为气愤。
胡思乱想了一阵,张之洞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看看你们的铁厂!”
此时,他还是想看看这个道士和夏竹林能建的是什么样的铁厂,如果铁厂什么也不是,正好能出言相讽。
夏竹林倒也没说什么,推着阮积山前面去了,张之洞在后面跟随。
江文远则没有陪他去,李鸿章、刘坤一、荣禄及袁世凯等人也都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江文远来到李鸿章那四人面前,深施一礼:“多谢几位大人!”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也都听出来了,这是他在感谢自己刚才没有插手。
李鸿章摆了摆手:“我在他眼里一向就是泼皮,他也一直称呼我为泼皮李二,我也不在乎,但让我在乎的是,在甲午海战期间竟然抄我的后路,名誉上是派南洋舰队帮助我,但是关键时候他不但不帮忙,还在背后打我!”
这么长时间以来,江文远对于甲午海战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解问道:“打你,为什么呀?”
李鸿章一笑:“都到现在这时节了,我也不在乎了,是他接了太后密旨,让我的北洋舰队战败日本之时,再以南洋之力把北洋打残!”
听到这话,江文远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帝王之术惯用此伎俩。
刘坤一却心里一震,暗道:“我终于知道北洋覆灭的真相了,并不是打不过日本,而是慈禧要灭淮军,因为淮军坐大,已经不在朝庭的控制范围内了!而且又是汉人的军队,这是极大的威胁!”
李鸿章接着说:“张之洞用南洋舰队打我也可以接受,毕竟他受了太后旨意,但你也等我把日本先打败了再出手呀?他偏不,我和日本交战正酣时,他就出手了。否则,也不至于那一战败得这么惨!”
摇了摇头,李鸿章又说:“伊藤博文说我凭一己之力在对抗整个日本,却哪知,我不只是在对抗整个日本,还在对抗着这些人!对抗着朝庭!”
说着,对着张之洞的背影指了一下,再向荣禄说:“你可以把我说的话传给太后,也可以让她治我的罪,临死前坐一下大牢也是别样人生!”
荣禄脸上尴尬一下,连忙向李鸿章说:“不敢!”
看着荣禄的脸色,刘坤一也猜测出来了,对于淮军的覆灭,他也应该知道一些内情,转念又想:“是了,现在的淮军在谁的手中呢,不正是在他荣禄手中吗?甲午战败之后,要组建陆军也是可以,但让李鸿章直接组建不是更好吗?他是汉人,朝庭又怎能放心?现在都抓在荣禄手里了,正好是慈禧的最终目的!”
思索到这里,刘坤一摇了摇头,这个满族朝庭呀!
张之洞在夏竹林的带领下,来到铁厂。当然,现在的铁厂还没有完全建成,只是完成了主体,其他的一些细节还需要完善。
但是只看到一个框架,张之洞就不住吃惊,虽然整个铁厂不大,但正像江文远说的那样,只在务实,每一个空间都是有用的,并不是一味求大。
虽然自己的汉阳铁厂很大,但是产值很小,特别是空间的扩大,反而让生产起来不方便……
他经营铁厂多年,自然知道这是最为合理的,虽然不排场,却是最为实用的,难道那江文远之前还会冶铁?
心里疑惑着,向夏竹林问道:“这也是那江文远设计的?”
夏竹林说:“大框架是总领帮设计的,技术部分则由我完成,后来积山兄到来,也有他的建议部分!”
虽然张之洞心下佩服,但仍然放不下面子,面前的这两人可都是自己昔日的小跟班,如果服了,也就证明自己这个一方督抚连他们也不如。
笑着说道:“老鼠窝大的一个铁厂,还想和我的汉阳铁厂比,日后别说这样的大话了,恐被人笑话!”
夏竹林不但没有被打击到自卑,还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铁厂哪能和大人比呀,我们只是图实利的铁厂,不以为赔钱为目的!”
“你……”张之洞气得一指手,但后面的话却说不出了,因为夏竹林说得是真,自己的汉阳铁厂一直在赔钱,若不是朝庭支持,哪里还能办得下去?
也没在乎张之洞的气愤,夏竹林又说:“我们也不生产铁轨,只是想生产一些菜刀、斧头等类的工具,先让自己赚到钱再扩大,平时都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们可没有大人那么富有,能拿朝庭的钱往里填!”
张之洞听着又气,但也接不上任何话来,因为对方说的是真话。
但是忽又想道:“你们的铁厂办得挺热闹,但是你们哪来的矿呀,大冶矿厂可是在我手里呢!到时候我不给你们铁矿,你们冶个……屁的铁呀!”
打定主意,觉得心下稍快,自己要到在江文远面前,把这一消息告诉他,不知道他的脸色会不会太好看。
想到这里,张之洞脚步也轻盈起来,转过身,背着手往回走。
远远去看,只见江文远、李鸿章、刘坤一、荣禄、袁世凯等人在那六架飞鸡旁边,正伸着头研究。
原来是张之洞看铁厂这段时间内,李鸿章又看到了停在江边的飞鸡,因为他没有见过,便伸着头问道:“这是什么呀!”
刘坤一自然大为炫耀:“这就是飞鸡呀!”
“飞鸡?”李鸿章这段时间倒也听说过飞鸡的大名,现在看到,自然会上前细细研究一番。
嘴里也说道:“原来这就是飞鸡,我听说它还能飞!”
刘坤一说:“那是自然,荣禄大人之前见过它飞,袁大人也见过它攻击洋人舰队!对吧!”
荣禄点了点头:“是呀,这东西竟然能飞,还能下蛋,这太厉害了!”
“还能下蛋?”到在飞鸡旁边,李鸿章又惊问一声。
不等袁世凯解释,刘坤一往机翼下面的排击炮一指,又炫耀道,:“是能下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