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礼单放下,杜尘澜又打开了放置在一旁的帖子。
帖子很寻常,是安佑凛请他去赏花,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二。咦?这日子似乎还早,竟然这么早就递帖子过来?
杜尘澜放下帖子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恐怕不仅仅是安佑凛邀约。
不过,也可能是怕杜尘澜成为进士之后,便不屑于和安氏这样的商贾来往。不若趁现在杜尘澜还未成为进士之前,先递了帖子过来,算是一个小算计。
杜尘澜即刻命洗月磨墨,他事必定要去安氏的。一是为了看看母亲和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二是他想探探安氏的口风,当年顾氏留下来的东西,到底在不在安氏。
“你派人将这封回帖送去安府!”杜尘澜将回帖递给了洗月,命人即刻送去安府。
大郡三十八年四月二十一,殿试!
黎明时分,杜尘澜位列队首,正等待着官员点名。此次殿试在保和殿举行,主考官乃是皇上钦点的礼部尚书何靖云,同考官有八名,考题则是由皇上亲自出题。
其实杜尘澜此刻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毕竟皇上若是认出了他,将他直接压在了二甲末尾,甚至是三甲,他根本无处说理去。
更甚者,找个由头,说他以下犯上,将他直接捋了功名,来个发配或斩首,一了百了,这都是极有可能之事。
然而杜尘澜就是要赌一把,他若不如朝堂,当年之事又如何查清?家仇是一定要报的,谁叫他占了人家身子呢?
“会东省解元杜尘澜!”
听到前方点名,杜尘澜连忙上前一步,等散卷、赞拜、行礼等所有繁文缛节都结束之后,杜尘澜才坐在了书案前。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皇上此刻竟然还未到保和殿。
杜尘澜等着同考官颁发策题,殿试只有一日,日暮就得交卷。等官员将其收存,才算殿试结束。
拿到卷子和草本之后,杜尘澜便打量起了这份考卷。
用雪白的宣纸裱了七层,整个卷子分成十五开,前六开素页,备写履历和性命,等考完试之后,还得将姓名等糊起来。
殿试不必撰抄考卷,阅卷管可直接批阅考生原卷。
拿到卷子之后,杜尘澜迅速浏览了一遍,随后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考题,最后眉宇便紧紧皱了起来。
殿试只有一题时务策,需答千字左右。然而这道时务策的题目却叫人意外,这题不知又该难倒多少考生。
“跟朕共治天下的是士大夫,但如今士大夫竟诸多品行不端,朕想让士大夫们恢复古道,有何办法?”
朝中文官皆是士大夫,皇上这是对朝中官员不满?还是为寻不着人才而悲愤和焦急?
礼部尚书何靖云震惊不已,他将视线紧紧胶着在了那名身穿蓝灰色立领右衽盘扣锦袍的少年身上。
太像了,怎会这般相像?他仔细观察着此子的神态,见其低头的那一瞬间,似乎与某人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他呼吸变得急促,不可能会有人这般像的。若说这二人是父子关系,他是绝对相信的。
然而,当年顾氏并未有遗孤,顾玄瑧的嫡子可是被人亲眼看着喂了毒药的,怎么可能还活着?
“皇上驾到!”
杜尘澜沉思片刻,正要在草本上下笔,就听得保和殿外传来唱喏声。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将其小心地搁在了笔架上。
“学生杜尘澜恭请皇上圣安!”杜尘澜随着众人跪倒在地,虽好奇皇帝的长相,但他此刻可不敢轻举妄动。
殿试期间,若能不引起皇帝的关注,才是最安全的。
“平身!”皇上撩起了下摆,施施然坐在了上首的位子。
杜尘澜回到书案前之时,突然察觉对面有好几道视线都投在了他身上,他不禁心中一紧。
皇上紧紧盯着离他不远处之人,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心中不免心潮澎湃起来。
那双眼尾微微上翘的双眼,是多么熟悉?这双眼睛,尤其特别。这样一双有些媚气的双眼,却长在了男子的脸上,但却并不违和,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凌厉。
而此刻,这双眼睛,又长在了一名少年脸上。看着少年开始动笔,低头的侧颜明丽又柔和,皇上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位是靖安侯府世子,日后让他与你做伴读如何?”先帝温柔的目光从少年的身上转了过来,望着他的目光中依旧带着些余温。
父皇从未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平日里很是严厉,从不轻易对他笑。然而面对这少年,父皇笑得一脸慈祥,以至于他都觉得那是错觉。
“参见五皇子!”少年恭身行礼,微笑着的脸在晨光的映衬下,更为俊秀,也异常夺目。
这是他第一次见着这般美好的少年,也是他与顾玄瑧的第一次见面。谁能想到,日后他竟是与此人有了纠葛。
何靖云转头看了一眼皇上,见着皇上发愣的模样,他不禁心中一动。
杜尘澜只感觉到前方上首之处的目光似乎对他有些不善,他忍不住开始心跳加快。当你的命握在别人手中之时,谁都会感到紧张和恐惧。
皇上不禁又想到了查太后,当年查太后似乎说起顾玄瑧,便是咬牙切齿,极为不满。
刚开始他还不知其真实身份,只觉得母后为何与一名臣子过不去?后来,父皇实在太过偏袒,让他也起了疑心。年岁渐长,在嫡母的教养下,他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父皇对顾玄瑧的喜爱应该是毫不掩饰的,甚至于最后还单独叫了顾玄瑧在塌边交代遗言。
想到这里,皇上又联想到了当年父皇临终前,肯定留下了威胁他和母后的东西。
只可惜,那东西至今仍未找着,以至于他如今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这让他如何不恨?
皇上看着杜尘澜正在奋笔疾书,不禁站起身,踱步到了杜尘澜身边。
杜尘澜看到上方一道阴影遮盖住了他的卷子,便知道这位是谁了。不曾抬头看,杜尘澜此刻已经心无旁骛。不管皇上的真是想法是什么,此刻殿试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