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击退了回鹘人的冲锋后,典韦皱着眉头从面前一具破碎的尸体上拔出了自己的短戟。
沙石口浅滩宽不过百米,回鹘人一次能够投入战斗的士卒不过百多人,但此刻那堵三尺高的拒马墙外却已经倒伏着数百具尸体,连带着河岸边的砾石和土壤都被血液染得一片绛红。
随手甩了甩短戟上沾染的粘滑血液,典韦看了一眼身边喘着粗气的张冷问道:“战损如何?”
“损失很大,回鹘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玄甲军和定西军还好些,但那些从罪民和官农中选拔出来的青壮起码损失了上百人。”
望着张冷那张黝黑脸蛋上露出的黯然之色,典韦也不由轻叹一声道:“去把我先前预留的那三十个罪民青壮叫过来吧,等回鹘人下一次发动冲锋时说不定就要动用他们了。”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看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高手啊。”张冷眉头一皱,低声问道。
还没开战之前,典韦就让这些罪民青壮在沙石口阵地的最后方作为预备队压阵,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参战,颇有些就指望着他们全歼回鹘人的架势。
而张冷好歹也是位后天境的高手,自然能看出那些罪民青壮虽然实力不弱,但最多也就是超凡境六七品的实力,指望他们力挽狂澜可实在是有些高看他们了。
而见张冷满脸狐疑,典韦也没有解释的意思,随口将他打发走了之后,转头对着身旁的一座箭塔大声道:“老鬼,河对岸情况如何?”
随着一声冷飕飕的轻哼,黄忠径直从箭塔上跳了下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满身血浆和碎肉的典韦道:“那些回鹘人应该是通过战况判断出我们的箭矢所剩不多了,不然不可能会直接退回河对岸休整,只是他们损失这么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撤兵,估摸着最多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会再度杀回来。”
“箭矢快用光了,弟兄们的体力也消耗得很厉害,等他们下一次打过来的时候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大。”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典韦低声道:“莫非真的要靠那些铁疙瘩才能守住沙石口?大人可是说了,那东西一旦动用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有麻烦也比丢了阵地强,一旦被回鹘骑兵突破沙石口,连大人都会有危险。”
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半尺长的铁筒递给了黄忠,典韦道:“也罢,待会我带着人再冲一次敌阵,如果能把那个骑乘栗黄色战马的回鹘首领斩杀,沙石口受到的压力也能小上许多,这东西你先拿着吧,万一事不可为就发出告急焰火,大人收到信号后就会带人掘开渭水上游的水坝,到时候能冲走几个是几个吧,好歹也能减轻些阵地的压力。”
“等等!”见典韦转身就要去召集士卒,黄忠连忙扯着他的衣甲问道:“你说的水坝是什么?冲走回鹘人又是怎么回事?”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典韦有些歉意地低声道:“你才刚刚来到这里,倒是我忘这茬。”
仔细将方翎埋伏的所有后手全都告诉了黄忠,这位久经战阵的老将军不由眼睛一亮:“这么说只要引得这些回鹘人全军压上就可以让大人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不错,只是可惜你不怎么争气啊,到现在还没能射杀那回鹘首领,否则我们恐怕早就把这些回鹘人送进渭水喂王八去了。”
黄忠冷笑一声,对于典韦的嘲讽他根本就不屑置辩。
先前在黄忠登上箭塔后虽然得以居高临下地狙杀那些回鹘武士,但也不可避免地在攻击中暴露了他所在的位置,而那位回鹘部首领也知道自己是黄忠的首要狙杀对象,便很干脆招来十多个亲兵在身前组成了一面盾墙。
黄忠如今仅仅是后天巅峰的实力,箭矢还无法像先天高手那样附着内劲,而仅靠瞬灭弓的威力,也实在是很难威胁到重重盾墙保护下的回鹘首领兀野多。
手指轻轻弹了弹瞬灭弓的弓弦,黄忠低声道:“那回鹘首领必须死,否则在回鹘人发动总攻前我们就坚持不住了。”
典韦一听不由来了兴致:“你想怎么做?那回鹘蛮子可是阴得很,自己躲在盾墙里,却一个劲地指示其他回鹘部落来消耗我们的兵力,如果你真的能干掉他,此战的首功非你莫属。”
黄忠傲然一笑,也没说话,脚下一点已经跃上了先前栖身的那座箭塔。
“这老鬼……”典韦摇头一笑也没在意,扛着自己的短戟召集那些还有一战之力的士卒去了。
很快,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自河对岸传来,大约百多名回鹘骑兵大声嚎叫着冲向了那堵已经被尸身填平了的拒马墙。
这倒不是兀野多不想派出更多人冲锋,而是因为沙石口地形特殊,即使派出再多的骑兵,阵型根本铺展不开,一旦前方受阻,后方的骑兵来不及约束坐骑很容易和前方的战友撞成一团。
而由于陷马坑先前已经被一众回鹘骑兵踏平,再加上典韦他们的箭矢差不多已经用尽,那百多名回鹘骑兵也得以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南岸的拒马墙边,同时由于有了相当长的加速距离,一众回鹘骑兵风一般地撞向了一众罪民青壮手中的铸铁长枪。
枪尖刺穿血肉骨骼的恐怖声响和战马的悲嘶声几乎在同时响起,鲜血飘飞间,为首的十多个回鹘骑兵几乎在同时被罪民枪盾兵手中的铁矛刺穿,但急速奔驰的战马裹挟的强大动能也将那些枪盾兵远远撞飞出去。
而随之紧跟上来的回鹘骑兵则是趁机冲进了被战马撞出来的空档,眼看着就要挥刀屠杀那群不擅近战的枪盾兵时,典韦连同张冷程竹,各领着数十位精悍士卒猛地从斜刺里杀进回鹘骑兵的队伍中。
张冷程竹这两员悍将使用的都是轻便灵巧的制式马刀,锋利的刀刃上附着的后天内劲能轻易斩断了战马的马蹄,而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精悍士卒则手持长枪,将一个个身穿皮袄的回鹘骑兵挑落马下,而比起他们,典韦更是犹如一台全力发动的杀人机器一般,那两柄名为神罗的短戟横扫间,一个个回鹘骑兵连人带马被斩成了破碎的尸块,而随着那些被撞散了阵型的枪盾兵重新围了上来,这百多名冲杀过来的回鹘骑兵也彻底成为了垂死挣扎的困兽。
眼看着百多名回鹘骑兵身陷重围,不远处正聚在一起的部落首领们不由发出一阵低沉的喧哗声,那些骑兵中可就有他们的族人。
而兀野多见这情景也明白如果自己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消耗其他部落的实力,这些小部落必然会联合起来同兀野部对抗,这无疑是他不愿见到的。
兀野多眉头一皱,冲身旁的亲卫低声喝道“传令下去,再派两百骑兵冲击沙石口阵地,争取救下那一百个苦战的弟兄,另外传令各部落首领,准备合兵一处夺下南朝人的拒马墙。”
身为一众部落首领推举出的指挥官,兀野多也知道自己是那位南朝神射手的猎杀目标,所以即使是身处亲卫组成的盾墙中,他的手中除了马鞭外,还时刻拎着一面结实的木盾。
但就在组成盾墙的那位亲兵出发传递军令时,严密的盾墙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块空隙,正身处箭塔之上的黄忠闪电般从背后的箭壶中取出最后的两支铁箭,鹰隼般的冰冷眸子微微一眯,长达八尺的长弓瞬灭被他猛地拉成了一个满月。
闪烁着森森寒光的箭尖与兀野多的眉心形成一条直线,黄忠手指一松,两根铁矢冷电般射向兀野多。
眼看着两点寒星一前一后,犹如流星赶月般向自己袭来,兀野多心中大骇,但仓促间他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木盾,下一刻一股庞然大力猛地从盾面上传来,兀野多只觉得手腕一震,那面木盾竟然被一根铁矢震得脱手飞出。
望着那落向地面的盾牌,兀野多心中不由巍峨一凉,先前来袭的可是有两根箭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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