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清水脉冲中佐躲在赤城温泉边的掩蔽部里换上自己的衣物时，他从前的同事吉野上尉正坐在上海爱文定路边一幢老式石库门房子二楼的亭子间里隔着重重雨雾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下的特务们一窝蜂地冲进了不远处《沪江服务导报》的报社。

上海的黄昏来得比张家口要早，淅淅沥沥的春雨中平时人来人往的爱文定路上早已空无一人。日本特务们从报社的各个进口一拥而入，迅速制服了各个岗位上的报社人员，并把他们统统押送进了地下室，由铃木手下的人负责进行甄别。而特务本田的人马则坐在了原来报社经理、编辑们的位子上，等待着第二天一早开始正式“上岗”。

当铃木回到亭子间向吉野报告今天的行动顺利完成时，吉野淡淡地笑了笑。他拍拍铃木的肩膀道：“干得漂亮，不过真正的考验明天才会到来。”

打发走了铃木，吉野开始盘算着到哪里去填饱已经开始“咕噜噜”乱叫的肚子。

……

北山离赤城温泉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千米不到，在地图上是一座标高四百多米的小山，一条黄土公路把赤城温泉和北山连接起来。只一会儿工夫，大竹少佐他们的车队就在北山脚下停住了。大竹迅即下车，指挥手下两个中队的人马展开战斗队形包围了北山、布置好了步兵炮和迫击炮阵地，随后就展开了冲击。

大竹少佐心想：“不就是抓个支那枪手嘛，犯得着这样兴师动众的嘛？还要我小心，小心个啥？”为了不让清水脉冲在望远镜里看到自己，他特地带着信号兵从北山的另一侧向山上推进。

掩蔽部里的清水脉冲满意地看着大竹少佐带领手下迅速的展开队形向山顶搜索前进。他们迅猛、娴熟的战术动作一点儿也不亚于清水曾经服役过的、号称精锐的日本关东军。

“的确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部队呀！”清水脉冲的脸上挂起了笑容。但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脸上凝住了。炮队镜里，身穿黄色战斗服、腰挎指挥刀、胸挂望远镜、头戴黄色战斗帽而不是钢盔的大竹少佐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山那边的乱石后面了。清水脉冲暗叫一声：“不好，这家伙怎么如此倔强？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让我看着他嘛！”他连忙让刚刚到来的信号兵给大竹打旗语，让他转到山的南边来。可那两个中队的信号兵也紧跟着大竹去了山的北坡，这边打过去的旗语那边根本没人看。气得清水脉冲吹胡子瞪眼却干着急没有办法，心里说：“好你个大竹，敢跟我玩这种阳奉阴违的把戏，看你回来后我怎么收拾你！”

这边清水脉冲中佐正生闷气呢，那边北山上的情况却已起了变化，清水只听到“叭勾”一声清脆的枪响传来就知道要出事——这分明就是中国“中正”式步枪射击时特有的声音，也正是刚才向温泉池里射击狙杀了他五个同伴的那支步枪所发出来的声音。

“他还没有死？”清水脉冲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随后他就打消了自己的疑虑，那个枪手的确没有在方才的炮击中死去，因为北山的那边又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中间夹杂着掷弹筒“呯、呯”的爆炸声和歪把子轻机枪“哒、哒、哒”的吼叫。

清水脉冲由于看不到山那边的战斗急得直跺脚，他真后悔刚才没有和大竹他们一起出发，以至于现在只能作壁上观，置身于战斗之外对一个狙击手而言是何等的难受？

清水从炮队镜里看到正在北山这边山坡上推进的士兵正端着枪疾速向上攀登着，他不禁又点了点头：“不错，

虽然大竹是个愣头青，可他手下的士兵战术素养倒是很高。一发现另一条战线上的同伴前进受阻，马上就过去抄对手的后路。”

渐渐的，山那边的枪炮声平息下来。

“这么快就搞定了？”清水脉冲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叭勾”，又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随即山那边再一次枪炮声大作，连“九二式”步兵炮也“咚、咚、咚”的用急促射发言了。

“不知道又有哪个倒霉蛋做了那家伙的枪下之鬼……最好就是大竹这个蠢蛋……他妈的，这个大竹真不像话，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要小心，可到头来这家伙仍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清水一边继续生他的闷气， 一边无奈地听着山那边的枪炮如暴豆子般炸响着。心里不由得升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之类的遗憾来，不过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现在的清水也只能待在掩蔽部里眼睁睁当个看客了。

这一回北山上的日军看来是下定决心要把那个可恶的狙击手轰死了，掷弹筒、迫击炮和步兵炮响成一片，大有不把山头削平誓不罢休的味道。

清水脉冲在炮队镜里眼看着北山那边的硝烟滚滚而起、爆炸声连续不断，心想：“这就对了，机枪和步枪都是直射武器，打不到躲在障碍物后面的敌人，只有掷弹筒、迫击炮和步兵炮弹道弯曲，最适合打击障碍物后的敌人。这下子你这支那狙击手该玩完了吧？”

清水脉冲正想着，突然又听到“叭勾”一声清脆的枪响刺破隆隆的炮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心里又叫声“不好，难道这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向我们的炮手开枪了？”果然，“九二”式步兵炮“咚、咚、咚”的炮声立刻停顿了下来。

正在清水脉冲为那个炮手惋惜之际，他在炮队镜里注意到了另一个情况，从北山南坡这边往上冲击的日军已经有几个跑得快的到达了山顶，清水脉冲随即喝起彩来：“好，动作真快。北坡用炮火压制敌人，南坡从背后包抄敌人，再居高临下的开火，一定能把这个讨厌的家伙干掉！”他正说着，就看到一个穿着黄色战斗服的士兵已经爬到了山顶、端着枪向下搜索着。随后，似乎是发现了目标，这个士兵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拉动枪栓、瞄准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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