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拂眼看着周吴硬闯,索性将门大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此刻不可一世的傲娇模样。
“我见你年纪轻轻,家中又无长辈,定无进项,我怜你兄弟二人凄凉,便收了你给我做个徒弟,每月给你五十枚铜板作为工钱,如何?”
说完,周吴便双手掐着腰,等着看苏拂感激涕零的模样。
只不过,结果却不如人意。
苏拂缓缓摇摇头,叹息一声,“阿昭年纪小,又爱吃肉,这五十文之少,怕是不够用啊!”
周吴瞧着苏拂可怜兮兮的模样,眉头皱在一处,他不过是个木匠,这每月五十文,还是见他们二人可怜,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过他若是每月多赶些活出来,又有人帮衬,大抵也能多赚些。
“七十文。”周吴咬咬牙,又报了一个数。
苏拂复又看了一眼周吴,紧闭双唇就是不出声,周吴等的没了耐心,终是忍无可忍,道了一句,“想要多少,你说。”
苏拂伸了一只手指,周吴总算见到了希望一般,忙是点头答应,“一百文就一百文,明日就开工。”
却见苏拂摇摇头,慢悠悠的吐出两个字,“一贯。”
周吴闻言,心口血都差些喷出去,一口唾沫抢着,猛烈的咳嗽起来,面目通红,等好不容易消停了,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道,“你,你抢钱啊!”
苏拂似是闻所未闻,伸手弹了弹衣裳上的灰,这才回应道,“一贯钱都拿不出来,还要收徒弟,你也不怕给了别人却让自己饿死了。”
此刻周吴进门时的气势也消失殆尽,蔫蔫道,“早知你如此没心没肺,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吧!”
他怕他们饿着便想着救济他们,谁知某些人根本不领情,他又何必在此自讨没趣?
苏拂瞧着周吴的反应,不由笑出了声,周吴却死气沉沉,一副哀怨的模样,“你笑什么?”
苏拂也不再故意逗他,只是道,“我知道你为人厚道,想要帮衬我们,但看你这面白肌瘦的模样,想必也是好些日子没肉吃,这五十文钱还不如买些肉,给自己补补身子。”
周吴听出苏拂的意思,面子上还是有些下不去,索性粗声粗气道,“补身子那是女人的活,我一个大老爷们什么苦不能吃。”
为了表示此话无假,他还伸出手掌拍了三下胸脯,砰砰作响,只不过由于用力过猛,岔了气,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得了,不小心,又给自己挖了个坑。
等周吴咳完了,为了顾全面子,只好勉强道,“失误失误。”
苏拂忍住笑,不再提此事,“我初来长乐府,对此地不太了解,若是兄台有心帮我,便随我进屋详谈。”
周吴一瞧苏拂果真有事,下意识端出架子,但一想方才闹出的笑话,只好作罢,老实的跟着苏拂进了屋子。
这堂屋中的摆设,简直让周吴叹为观止,他知道苏拂可能没钱,可没想到连物件都置办不上。
苏拂不知周吴心中所想,只是从旁处搬来一个小凳子,递于周吴,“坐吧。”
周吴看这凳子,又想起那日爬墙之景,面上不由羞愧发红,以咳嗽慌忙掩过,心中更不镇定。
等他消停之后,苏拂这才开口,“不知兄台在这长乐府住了几年?”
换了话题,周吴便自然不少,“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兄台听着多生疏,我也比你大了不少,就叫大哥吧!”
今日苏拂在门口称那魏屠夫为大哥一事,他可没忘,他才不要在此事上吃亏。
苏拂不禁哑然,她不过是随着周吴一起称呼了,哪知周吴倒是记着了,果真是孩子心性。
“周大哥,现如今可是能说了?”她也是好脾气,便也顺了周吴的意,关系近一些,才好办事。
周吴嘿嘿一笑,说起话来倒是洋洋得意,“我自出生起便待在此地,此地的鲜事八卦,我也算无所不知。”
鲜事八卦,苏拂可不想听,“那你可知这长乐府的茶商如何论大小?”
周吴听她问的正经事,不自觉的便收了随意的架子,认真道,“若论茶业,自然是城东姚家,这姚家是百年基业,祖上办过镖局,贩过私盐,唐时更有子孙在京中为官,等晚唐败了之后,才守在这闽地祖宅,办了镖局,因着太祖的鼓励,做了茶业的生意,这生意做了二十几年,早无人能敌。”
苏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姓姚的她倒是知道一个,那人唤作姚炳,是名书生,曾在那人府上出现过,她问过那人一次,那人答是来讨教学问的。
她素知那人爱看书,便也没多问,只是不知这姚炳是不是茶商姚家的人。
“姚炳你可听过?”
周吴念了这个名字,过了片刻,这才摇头,“这姚家家大业大,若不是十分出名的子孙,倒还真是不好辨认,不过若是姓姚的话,那也便**不离十了。”
**不离十,她所求可不是这些。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家?”
周吴点头,继而道,“这姚氏的手段十分厉害,本是一家独大,可近些年来,却有钱氏和赵氏两家连手,硬是分走了姚氏的半边天,如今生意是蒸蒸日上,姚氏作为昔日的老大,也无法可寻。”
“若是硬要排的话,钱氏为二,赵氏为三。”
苏拂想起了那赵管事,若有机会,定要看看,这赵管事是不是赵氏的人。
周吴见苏拂不再开口,索性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也要做茶商?”
不过他刚问完就后悔了,这做茶商一来背后要有人撑着门户,二来要有钱财,可看着苏拂的模样,这两样都没有。
苏拂回过神,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去看看,他们招不招人做工。”
周吴不禁呆滞,他就知道,面前的少年哪里有这样的本事,他这脑子,也太异想天开了。
又忽而想到别处,忙道,“你要去也可以,这姚氏就别去了。”
苏拂闻言,不解道,“为何?”
“这姚氏家业之大,生意又多,自然是极忙的,且这一忙,便不顾做工的人死活,做工的人或者累死,或者病死,都不会管的。”
说完,又看了苏拂一眼,“再说,你这个子小又瘦弱,他们是不会要的。”
苏拂也不辩解,遂即道,“我会慎重的。”
说完,便站起身,“阿昭睡了很久,我去看看他是否醒了,我便不送你出门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
周吴自然听的出来,只不过心中虽然不愿,但脚步还是乖乖的听了苏拂的话,等出了院门,周吴不由怔住,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了?
而原本说要去看苏昭的苏拂,此刻仍坐在原处,对着周吴的话仔细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