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现的一株新鲜花草,加上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故事,当人们口口相传之后,这株花也会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而显得与众不同起来。到时候,那小山谷里头的墨兰,随便一株拿出来也是价值连城了。
竹枝光是想,就能想到这墨兰的未来,不禁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既然是一种从众心理的追捧,没有什么为这兰草编造一个来历更合适的了。再者说了,按照周管事的说法,定国数十年没有出过新鲜花草,陡然出现这么一株,一定会引起一些反应。人家探花郎加护花使的采花二人组都寻不来的,叫自己这么个小女子寻来了,多少都有些说不过去。可如果用这个故事交代一番,也就遮掩过去了。毕竟这些日子以来,竹枝是亲身感受了青阳真人在这定国的知名度有多么高。
青牛山的传说就不提了,便是一些前世耳熟能详的典故,到了这个异世也成了青阳真人所为。比如什么青阳真人与白牡丹不得不说的故事,青阳真人与七仙女的暧昧游戏,紫气东来青阳现世……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数不完。
青阳真人,就托您的名头庇护小女一二吧!
到了客栈,见她领了个陌生人回来,迎上来的小福楞了一下,还是尽责地上前招呼周管事坐下。竹枝则往后头去取另一株墨兰。
摸了摸墨兰的叶子,她心中多有不舍,可是目前这境况也挺窘迫的,谁也不会嫌银子扎手。再者说了,青牛山的山谷里还有一大片呢,若是实在割舍不下,了不起过些日子叫上大纲回去再挖一株就是。
她把这株墨兰拿到前头店堂里,周管事一见,果然跟之前那株一样,不对,应该说品相还要更好,乐得眉开眼笑,也不嫌弃下头是个破瓦罐子兜着,一把就抱在了怀里,摸摸叶片,嗅嗅花朵,又仔细品鉴了一番,连声叫好。
小福是知道她有多宝贝这两株花儿的。早间见她抱了一盆出去,就估摸着她是要拿去卖掉,这青阳花市已经成了气候,那些花草行各有各的花圃,闲散花草哪里是那么容易卖掉的?他也没多说,还想着若是没有卖掉,等下竹枝回来的时候要好生安慰她一番。谁知竹枝不仅卖掉了,还带了个客人回来,还要把另外一株也卖掉。
更叫他吃惊的还在后头。
周管事抱着墨兰,望着竹枝满脸诚恳:“冯嫂子直说就是,之前那位夫人给了你多少银两,我替主子办差,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这株比先前那株品相还要好,我就在她给的价钱上头加你两成就是!”
竹枝忙道:“周大爷这样说就见外了。之前在花市上您替我解了围,小女子承您的情,这株墨兰送给您就是。那位夫人给的银两也不少了,小女子虽然生活窘迫,也不至于要靠着这两株花发一笔横财才能过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周管事原本只当她是个胆子大些的妇人,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倒高看了她一眼。一来她并没有直说之前那株墨兰卖了多少钱,给多少全在自己,想来必然比之前自己在花市上的出价要高些;二来又跟自己攀上了交情,若是往后碰上,也算是熟人;三来表明了自己的心志,卖花只是暂时的,并不是长久打算,确实是个聪明人。
摸了摸短须,周管事点头笑道:“冯嫂子真是聪慧,左右我也是替主子办差,银钱必然不能亏待了你。只是你这样说了,我也就厚着脸皮给个低价,咱们就当结个善缘吧!”说罢递过去一张银票,又打赏了小福一个五分的银锞子,扬长而去。
竹枝展开银票一看,五十两,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价钱低些又何妨?她并没有告诉对方之前那株兰草的卖价,对方给的这个价钱也不算低了。再者说了,她也是看中这位周管事的能量,能在花市上直接去抢那位李记掌柜的东西,就算不是地头蛇,也是一条强横的过江龙了。
小福摸着那银锞子,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惊叫着说:“乖乖,嫂子,你是在哪里碰上的这么一位豪客?这出手,啧啧,可真是太大方了!”
他也极懂事,并没有去询问竹枝的花到底卖了多少钱,只是感叹客人大方。
竹枝笑了笑,揣好银票道:“小福,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请客!”
小福眼珠子转了几圈还没答话,帘子一掀,胡来俊走了出来,一掌拍到小福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胡来俊骂道:“托了冯家弟妹的福,你才得了客人的赏,瞧你这模样,还真好意思叫她请你吃东西?倒是你要请客才对!”
竹枝忙道不用,胡来俊又胡乱骂了小福两句,小福躲到了柜台后头望着竹枝扮了扮鬼脸,低头依旧干活去了。
胡来俊望着竹枝笑着直说“恭喜”,又说竹枝:“你也太心急了些,还有几日功夫就是斗花会了,若是能拿到斗花会上头走一遭,这花的身价何止千百?就这般卖掉了,终是可惜了些。”
道理竹枝如何不知道,只是她依靠自己惯了,包里没钱总觉得心神不安,再说这斗花会到底是个什么行情,她也不晓得,若是斗花会上叫人给挑剔出诸多毛病,说不定还卖不到这样的高价了。
不过胡来俊既然能这样说,倒显得他是真关系自己,竹枝含笑听着他唠叨,心情好得不得了。
晚饭前,冯大纲也回来了。
几日不见,他一身尘土,真像是在泥灰中打过滚一样,听说竹枝将那两盆墨兰卖了,他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着竹枝,似乎在问,不是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说卖就卖了?
竹枝不好说什么,待他回房梳洗,便跟上前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额二十的银票,又掏了散碎银子出来,说是卖花的钱。又轻声细语地跟他商量:“咱们老是住在胡掌柜的客栈里头也不是办法,眼看就快过完年了,若是有合适的院子,租赁一处安顿下来是正经。”
大纲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一向话少,竹枝已经习惯了,听他“嗯”了一声,便知道他的意思是明白了可以这样办,又开口继续说道:“既然已经麻烦了胡掌柜这么久,晚些你问问他房钱到底几何,总不能在胡家白吃白喝的,晚些你问问胡掌柜的,看看给多少银钱合适。”说着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花市上的事情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隐去了被闲汉围攻,最后被黑衣人救了的事情,说完县令夫人买走第一株兰草,楞了一下,接着便说起在街上偶遇周管事的事情。
大纲是个很好的听众,他虽然没怎么答话,眼睛却看着竹枝,不时“嗯啊”两声,模样极是认真。
想到骗了这个老实人,竹枝心里有些不忍,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无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见她停了,大纲从怀里摸了摸,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竹枝说:“都给你收着。”
竹枝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一大一小两个银锞子,不由疑惑地望着大纲。他摸摸头说道:“一个四两,一两的是赏钱。”
哦,四两的是工钱,一两的是赏钱,一共就是五两了。竹枝忍不住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冯家磨坊里头的粗面粉是八十文一斗,一两银子一千文,够买多少粗面粉?不过话说回来,一斗是多少斤啊?这古代的斤两好像跟现代的有些不一样……
想着想着,她脑袋就晕乎了起来,数学不好真是愁人啊!
算了,反正她知道五两银子是很大一笔钱就行了,难怪大纲要出门做活的时候,孙氏对自己脸色都要好上不少呢!想想看,一个月若是有一趟这样的活计,一年就是六十两银子,那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晚间吃过饭,大纲便跟胡来俊去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次日胡来俊虽有些不高兴,但也开始忙活着帮他们打听租住的院子来。看来昨日大纲说了要搬出去的事情,只是问胡来俊这几日房钱多少,胡来俊说什么也不肯要,还说竹枝:“到底是见外,我跟大纲这交情,说什么钱啊后的,弟妹这是没把我当哥哥看待。哪里有自家兄弟算得这般明白的?”
一席话说得竹枝不好意思起来,敢情她要付钱,还是破坏了他和大纲的兄弟感情?她看向大纲,瞧见大纲微微点头,晓得他们一定之前就商议过了,也不多说,郑重向胡来俊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了。
胡来俊坦然受了,不出两日,便给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离着吉祥客栈只两条街远,名唤苦杏巷子的里头,租了一个小小的院子。竹枝和大纲一起去看了,都觉得挺满意的。不过据说年里不宜乔迁,便商量着过完十五再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