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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谦走得很快,刚道了别,人就出了院门。竹枝在后头还没出自己的屋门呢,就讶然地看着他已经扬长而去了。回头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屋子,有这么热么?
因是租住,竹枝并没在堂屋里头添置什么东西,条案上一个插着蔷薇的花瓶,当中一张圆桌,四个圆凳,屋子跟雪洞似的敞亮,哪里就那么热。笑了一笑,记起之前洗浴的水还没收拾,她又转身进去收拾起来。
虽然冷谦说的一鳞半爪的,竹枝也不是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周大人参合到了立储的事情里头,又用祈福建观的事情,想要交好中间派的兵部尚书李大人,也就是青阳李记的幕后大老板。
可是这些跟自己能扯上什么关系?竹枝还是不觉得自己一个弱女子能在中间起到什么作用。虽说上辈子闲着也看过不少《宫心计》之类讲勾心斗角的,不过竹枝性子直了些,勾心斗角这种技术活儿实在不擅长。
把浴桶洗刷干净,她也想明白了。左右这事儿她在里头也就是个小卒子,若是周家想要用她,自然会来找她。若是周家不用,为了出口气,少不得她就会做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竹枝抬眼瞧了眼窗台,见日头晒过来,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近段时间的心血从窗台上搬了下来,放到了屋子阴凉些的地方。
前些日子在周府当差,周府外花房还是挺不错的,各类花卉确实不少,还有不少原来修理园子的时候剩下的假山、石头之类。那石头松软多孔,正是适合做盆景假山的物料。反正是顺手,竹枝便拣了两块巴掌大小的山石,整理了一番,修理出一块高耸陡峭,一块略低略平的,做了一个小小的赏玩盆景。
做观赏假山,本来是要有相当的审美水平,正所谓“胸中有沟壑,入目皆险峰”。不过借了千百年文化沉淀的积累,到了竹枝前世那个时代,假山的形式、品格都有一定的规则。她也没有跳脱这个规则,不过是用了一高一矮两块山石,略加一点泥土润湿,随手可得的苔藓披覆上去,在高山状的那假山上植了一株墙角边的金线草,养了这几十天,金线草已经生了根,长长的纸条顺势而下,犹如翠绿的瀑布一般。
只可惜这个时代到底不如前世,有那么多舶来物种可供选择,竹枝也只能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尽量做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底部配上一只浅口方形的陶盆,立即便多了几分古香古色,若是再找到几个拇指大小的渔翁、山亭、小舟等物,这一个“高山野趣”的小盆景就成了。
欣赏了一会儿,竹枝暗道,如果周府不找自己,那就把这盆小假山卖给墨香居去,想必有了之前出售多肉植物打下的基础,这一盆儿小假山也能卖出个好价钱来。
钱么,谁都不嫌多不是?
像周府金妈妈那样总是找自己的茬儿,还想尽办法要把自己弄出府的,虽然对自己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恶心。那些耍手腕儿的咱不会,可简单粗暴的总是会的。顶多破费上几十两银子,找几个人把她揍一顿出口气,不过分嘛。
也是竹枝本就没把周府这份工当回事,金妈妈那头还为戳掉了这样一个眼中钉心里高兴呢。周夫人虽觉得老爷不在家,把他叫人请回来的竹枝给撵了,心里有些忐忑。不过这份忐忑也不是对竹枝的,而是对周大人的。不过想到自己掌管后宅多少年,周大人也从未过问过,就是原来卖了他喜欢的一个小妾,周大人也不过说:“夫人不喜欢,任凭夫人处置就是。”
只要把周家打理顺当了,能让老爷安安心心地在外头当官,那撵这么个把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谁知周大人回来一听,竟动了怒,当着下人的面儿就责骂周夫人“无知蠢妇!”说罢一甩袖子便去了外书房。周夫人怔愣半晌,难以相信这是从不对自己摆脸色的周大人说的,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样下自己的面子,气得哭了半晌,却也不见周大人回来安慰。
天子避暑去了行宫,京城就留下几个老成的大臣坐镇,周大人便是其中之一。须得在皇城内值守理事,每隔十日方能回家休息一天。谁知道好容易得天休息,又出了这事。
想要唤大管事进来,忽然想起自己让他去青阳处理李记那边的事情,可总不能自己亲自上门去请一个花匠吧?岂不是不成体统?眼见着同僚暗中角力,好容易让圣上松口为青阳子真人建观祈福,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篓子?
要说非要为青阳子建观,倒也不是什么别的。周大人这一党人与国师、二皇子一党一直别着苗头,时日久了,就跟小孩似的,你要往东,我偏要往西,你要加糖,我偏要加盐,反正就是两者别着来。再者国师属凌虚子一脉,若是能扶持青阳子一脉成为国教本源,得到的支持也是无穷的。
这些里头的勾当都不用赘述,只是扯上竹枝,也跟她卖给周大人的那一盆墨兰有关系。
这些神仙后人天天宣扬自家祖师爷神迹如何如何,可真要细细追究起来,最近这五十年里头,唯有竹枝献墨兰这事,称得上是青阳子显灵的祥瑞之事。
更何况后来竹枝卖给墨香居的那什么熊童子,虽是落入了二皇子的手里,可这玩物本身也是让后宫众人甚至京城的高层圈子全都风靡了一回。
若是能将竹枝推出来,只需许以小利,新建的青阳观不用官方宣扬,自然就会引起民间的追捧。
更何况竹枝还缀着青阳李记的关系?
而竹枝本身一个农家妇,随便给个小名头,舍点小钱便打发了,简直就是一本万利,一箭三雕的好事。
谁知都叫周夫人这没心眼的跟弄砸了。
好在老天也没让周大人愁烦太久,往青阳去办事的周大管事,次日傍晚便回了京城跟周大人覆命。他刚把此行的情况汇报了一遍,周大人便满脸愁色地将竹枝被逐的事情说了,并要求他想办法,尽最大的努力,赶紧将竹枝给弄回来。
虽不是很明白周大人为何一定要将竹枝控制在手里,不过大管事一直唯老爷马首是瞻,自然满口答应。可回头问了问府里竹枝出府的始末,周大管事也生气了。
内院一个管花房的老婆子,几次三番使了手段为难一个外花房的花匠,还硬生生地将她挤走。阖府上下谁不晓得竹枝是他给带进府里来的,这不是打了周大管事的面子么?
说句不客气的,府里分了内外事务,这有些事情的处置上,就是几位少奶奶和少爷也得敬着自己,一个管花房的婆子,居然还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周大管事不敢跟夫人明顶着干,收拾这么个小管事婆子难道还不行么?
不过这些都可以稍后再做,当务之急是先把竹枝请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