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暖阳飒飒。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轻驾熟路,疾驰在风景旖旎的温纶山的山路上。因这里是本市独一无二的高级别墅区,又际午后,故蜿蜒的山路上空荡荡的,略显冷清。劳斯莱斯车窗半开,驾驶座上的的男人清晰可见。男人面膛呈健康的小麦色,两道黑浓的峻眉时而微蹙,时而舒缓,薄唇抿得紧紧的,整张脸的神色看起来一丝不苟,有些过于严正,像是醉心沉思于某事。
车子顺着平坦的山路转了个漂亮的弧形,车速丝毫未减,驶进了自家的院子。这幢别墅的设计独具匠心,古典、开朗两相依,尖塔性塔顶,白色灰泥墙结合时尚简雅的铁锈红,浪漫又不失严谨。
常玟此时正在二楼打扫主人的卧室。她在换窗帘的时候,见到那辆颇具传奇色彩的劳斯莱斯幻影驶进大门,她的手上一顿,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旭暖的笑容。
徐俊是本市赫赫有名的商业才俊,四十不惑,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十几年前,徐俊就已接管家族企业徐氏集团,金融、房产、科技……各行各业均有展露,样样精通,这几年来集团事业更是飞黄腾达,以一日千里的惊人速度发展壮大。
徐俊不止是商业头脑发达,对公益事业更是热衷。常玟就读的平京大学每年都会收到徐俊多达三千万的捐助。常玟是来自闽南的农村孩子,自然是其受益者。受了徐俊三年的捐资,方得以攻读,于她心中,怎能不怀以别样的感激,感激之中又是满溢的敬仰。
学习之余,常玟也并不闲着,周末时候会接了家教活儿,有小时工也做。现下正是假期,她更不会错过这一赚钱的机会。父母尚在老家,已是年高体弱,指望着几亩薄地能有个收成。巴巴的守望一年,也不过稍有余头,其实就那星星点点,那也是从指甲缝里省出来的。利用假期出来做零工,支持家用也好,虽说累了一些,但想着父母宽慰的面容,也是值的,乌鸦尚知回报抚育之恩呢。这一次常雯却没想到她能好运气地来到了鼎鼎大名的徐俊家里,这让她着实兴奋了好些日子。心心念念的偶像呢,你说这心情能不好吗?
她来了别墅十天里,只远远地看过徐俊一次,模糊高大的身影,如嵌进了她的脑海一般,再也挥之不去。徐俊啊!公认的魅力男子!上帝知道她有多么的崇拜他。
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了均匀有力的脚步声,应该是徐俊。因为今天是这一方水土独有的节日“财神节”,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放了假。唯有她呆在学校里也是寂寥无趣,就自告奋勇突突跑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常玟的心也跟着收拢不住,随着那脚声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跳动。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却耐不住脑子里轰轰的一片浆糊,愣是没有想起哪里不妥。
待脚步近在耳边,才提醒了常雯,这是男主角的卧房啊,他犹然还不知道他家院里添了一个小时工——她常雯,她却傻缺的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有点那个啥?很像是送上门的货啊!常雯之所以这样低三下四的琢磨,着实是有原因的,她的学姐学妹里,有不少半公开的做这样的角色,虽说不太光荣,但就穷山僻壤来的女孩,有谁能像常雯一样甘心受得那份溶于骨子里的穷酸?她们都笑常雯傻,自然与她不会有共同语言了,她们手上拎的是香萘儿,擦的是蓝蔻,聊的是欧洲新上市的哪一款名牌。就常雯那极品手机,都被她们取笑成精了。脚步声越来越显低沉,常雯再也不能磨蹭,她唰唰几下赶紧抱起换下来的窗帘往外走。
还不及走近门口,徐俊已开了门进来,他低垂着头,立在阳光里,一副与这季节很是违和的失落样子。常玟心底咯噔一响,心绪莫名地跟着牵动,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位总裁大人并不都是时时刻刻讲台上洒洒演讲时候的那副璀璨模样,他也会有夕阳归落时的那份落寞。
撩|人的酒味瞬时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徐俊像是没有看到常玟,依旧是闷头往前走,边走边不耐的解着领口。可怜脚步都是有心事一般,直踏的常雯一颗小心脏山崩地裂。
常玟呆立在那儿,她下意识的想着该走开,可这地上竟似是粘了粘胶一样,让她的脚欲罢不能,常雯抿抿干干的唇,紧张的看看地上,那地板铮亮的发光,清晰的折射出他与她的身形,折量出他与她的距离。
地板很好很高级啊,一看就知是意大利进口的纯实木地板。莫非是这寸土寸金的空间有魔法存在?常雯昨儿晚上刚看过那部名气满扬的哈利波特,她很是崇拜宇宙里超神奇诡秘的魔法力量,就那样能量无比的魔法,常雯自认凭自己瘦弱之躯再活一百年也不可能斗得过,你看那个谁,哈利波特或许差不多,可惜的是,她招不来哈兄啊。遗憾处处有,你能咋整。
常玟心念起伏如同老家的麦浪,再过一回子,只怕会折了心痛呢。常雯又忍不住多看了徐俊一眼,他显然是喝多了,一双眉头似打了结一样,凝出一撮小山,让人恨不能去给他捋了平整。
她若就这样走开,实在于心不忍,人心都是肉长的,但凡有点同情心,谁也不会见难不救不是?虽说也不是临头大难,但也是个坎啊!都说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可是,世间不是还有那么一个词吗?万一,几率固然是微乎其微,但还是占有比重的,对吧。万一这坎儿就恰恰埋伏在这万分之一里面呢?谁也不敢肯定啊。
且又说了,他可是社会精英,自己一朵小小花苗折了不打紧,反正满园春|色缺了她这么一朵狗尾巴花实在不算什么。可徐俊是总裁哎,精英哎,还是慈善家哎,一颗大脑远远顶得上他们全学院学生连着包括那些月入万元的教授的智商,仅凭他一己之力开发多少财富啊,为国为人民缴多少税啊,他可是媲美熊猫的国宝啊——碍于眼界狭隘,常雯真心实意能想到的,只有这几样,就这几样砸到大众头上,也把人民砸的晕晕的,失了方向。
常雯猜测他头顶的光环可不止这些,如今这年头,有钱的资本家不就喜欢给自己弄个像样的高帽戴着吗?常委委员啊,什么会什么局什么业的名誉主席了——还不都是钱垒出来的名堂。想想也怪累的,整天马不停蹄的出席这个会那个会的,耗油耗时间,一年下来,光轮胎也得换上几个。顶级车子顶级轮胎,光几个轮胎也够山里人一村的收成了。还不如拿了票子去登山游海的快活。常雯望着眼前栩栩如生的总裁大人,脑子里群魔乱舞,不受遏制的有些不像话了。
就在她怔愣间,徐俊突然抬起若落在水面上晃动着的星光一样耀眼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
她愕然的半张着口,空气在这霎那间凝滞了般,她浑浑噩噩不能呼吸,只那样木木樗樗地回视于他。她想的是,哎,徐俊在看她呢,她竟有福气与他面对面对视。常雯跐溜一吸气,都说五百年一回眸,千年修得同船渡。那他与她,在同一时空,同一地处,连他的眼睫毛都能数的清,这是多少辈子的缘分?都怨时间太短,空气不大流畅,常雯数学又不是很好,她一时半会真算不上来。
这是她与他之间最近的距离呢,常雯虽说晕乎乎的,但这点偏差她还是拎得清。
徐俊仿似是真的醉了,醉得有些踉跄,一个垅腫差点摔倒。
她的一颗心提紧了,哎呀,精英,你可稳着点,你醉儿八醺的没了记性,别在我一个弱势群体跟前再出点什么事,到时候你别磕了鼻子碰了下巴啥的破了相,连累我说不清道不明,我还是有大好前程要奔的呢。常雯到底还是年少不经事,只一个小意外又惹得她神经过敏,这腿脚不自觉的就有向外跑的意思。
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距离好像一点点缩小,天哪,距离在明显缩小哎,不是错觉!这,这又得修为多少年?莫非上上辈子他们俩是兄妹?脱离了两辈子又得以重聚?可这曾经的一母同胞身份也太悬殊了吧?不光是姓氏驴唇不对马嘴,就这身份啊,简直是天壤之别。常雯激动的面目全非,心跳不受控制的提速再提速,她愣愣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徐俊总裁,想着的是乱七八糟,都怪她看神话小说看得太多,连神经都不正常了,严重脱离现实。
却说常雯的思维正在外时空游荡时,那徐俊哥哥面无表情,上前两步,捏起常玟的尖下巴,逼她仰起脸。这也太跋扈了吧?人家可是把你当作偶像当作上上辈子的兄长对待的,行为不是很检点。总裁,你需要自省一下,不要以为在自家地盘上就可以为所欲为。
那张白皙剔透的小脸儿非常的精致,还不及他的巴掌大,大大的眸子,黑黑亮亮,里面神色多变,惊奇、仰慕、害怕……好像还有欢喜。
徐俊笑了,很突兀,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真的是很受看,牙齿亮闪闪的不知用的什么牙膏,大约也是意大利进口的吧。常雯看得呆呆的,远观威武,近看热切,远观近看皆相宜,果真对得起他钻石王老五的名望。
常玟胸腔里隐小鹿乱撞,心率失常,时而剧烈,时而骤降。他是在对着她笑,她没看错,他真的在对她笑。这又是多少年的修为?常雯又糊涂了。回去得多多复习数学。
她的视线一点点上移,漫过他高挺的鼻梁,她对上了他那双澄澈深邃的眸子。清澈得能清晰地看出她的影像,可再深看下去,却仿若是临近了千年古潭,幽幽深深,神秘莫测。精英的眼睛啊,自然是神秘莫测的了,这一点常雯很是笃信,一点怀疑都无有,若是一看就透,那还拿什么震人?
常雯手里的窗帘不自觉地落了地,她的双手抚摸着上上辈子兄长的眼角,她看得清那眸子深处的忧伤。却不懂,那么矜持高傲的男子何以会有这般深深落落的忧伤?是谁会忍心去伤他?又是谁能伤得了他?她不能不去想,却是百思不解。她想抚平他的创伤,她能吗?
徐俊看着她的眸子,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溢满了温柔,溢满了善解人意的善良,似乎很享受常雯对他的侵犯。
从前、现在,他仿佛就是一块久炼不化的金刚石,外表冷酷,内心狠硬,他拒绝别人的靠近。可是,她是怎么进来的呢?她怎么会闯进他的生活?她是谁?总裁真的是醉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徐俊看着她,他的眉毛慢慢拧起,眸子里的神采也倏然硬了起来,“快出去。”他这是想起他的身份了吧?
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好听,可是他似乎是带着厌恶的语气。她很讨厌吗?他们可是失散两辈子的兄妹哎,太无情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常玟这才发现自己有多痴傻,她的手慌乱得垂下来,又瞥了一眼他脸上的冷漠,悲凉的拔腿欲走。却不想被脚底下的窗帘给绊住。
她的身子瞬间失重,往前一个趔趄,她惊得两眼紧闭,只等着四爪扑地。
如刘谦大师所说的奇迹出现了,她很拉风得被人拽起。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睁开眼睛一探究竟,不负所望,看到了,看到了,那双满含嘲讽的眼睛,还有微翘的嘴唇。他在笑她。
她不禁生出恼怒。毕竟她是花季少女,正是自尊心最烈的时节。
他挟着醉人的鼻息烈烈扑在她面上,竟然是那样的好闻。原来醉酒也可以别有风情,她此前在马路边见过不省人事的醉汉,看着很是让人厌恶的,也有学哥学弟喝得醉三倒四,很是让人倒胃,可是为何总裁他醉酒就这么添姿色呢。她陶醉其中不能自拔,被动的吸着他的酒气,一对小巧的鼻翼急促翕动不禁招人多觑量几眼。
“你很喜欢我吗?还是你天生风骚,喜爱引诱男人?”徐俊微眯了一下眸子,黑瞳仁隐藏地很深,他的目光灼灼逼人,炽热的气息扑在面上,让人不能呼吸。
呃?
“是这样吗?”常玟呢喃着。她后知后觉,嗅出了他话里的鄙视,窘然,脸颊腾上了颜色,深深浓浓。
他的脸愈发逼近,她本|能地往后退,往后缩。她好想长出一副乌龟一样的壳,把她的窘态藏起。
可是,很不幸,她没处可逃。
他的大手有力地掌控着她的身子,他太……霸道!
“回答我。”他的话很轻,手上却加了把劲儿,捏得她生疼,像是骨裂一般。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感觉。
与他外表的楚楚不太相符,或者是酒精惹的祸,这种事情这种状态只能归咎于酒精。
酒精可以麻痹一个人的心灵,也可以耸动人的情绪。
“没有,不是!”她又羞又怒,倔强随性而来,就像是小时候明明是偷着去了河里玩水,面对爸爸的鸡毛掸子,心里又虚又怕,嘴上却是决然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