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楚风刚准备就绪,就被那个精干女人拦下了,她扫了一眼楚风,又扫了一眼陈景天,淡然道:“我已经听说了,文森特对你评价很高,你想获得这个角色的话按部就班是不行的。第一段你就不用演了,换成那段舞女的歌舞。”
头发乱蓬蓬的大叔惊讶地喊了出声:“那可是大群戏,你就让她一个人效果出的来?”
女人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否则呢,按理说给新人这么个机会已经很好了,如果她不是优秀到什么都能把握,论演技,退一万步说,就算,就算她真的惊为天人,又能超出周琳多少?周琳刚才的表现你又不是没看到。”
陈景天沉思了片刻,叹了口气:“就按照郑导说得来。”
的确,周琳真的是不二人选,那股角色的机灵劲和晦涩的情绪转化直到堕落都演得挑不出一点刺来,演技果真老辣无比。既然他们心里已经定下人了,那楚风表现再怎么优秀,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除非能在演技差不多的情况下,歌舞还能力压周琳一筹才有那么万中之一的可能。周琳毕竟不是歌星出身,虽然歌舞表演的确还行,但远远称不上完美,而这部电影中的歌舞成分比重很大。
陈景天有些为难地望向楚风,如果可以的话下部作品给楚风一个角色吧,也不枉文森特的推荐和自己跟她小小的缘分。
看过台本的楚风当然知道这位郑导所说的歌舞是哪一段,并没有露出半分勉强,她信步上前一步,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训练,又回忆起上次那次短短试镜失败时涌上心头的不甘。
陈导已经把全部想说的话都在那次试镜中告诉自己了,所以这次的试镜自己并非毫无准备,而是一遍又一遍地想,我该怎么演,这个神情该怎么摆,这个动作怎样最合适,眼神又该如何流转,一切都在自己脑内演习了无数次,仿佛浑然天成无需思索就能浮现出来。而这一段歌舞,并不是让自己唱跳,更多的是在这段戏中表演出来孙纳的状况。
“好的,那么请先让我听听看这段的demo。”楚风神态无异,平静如常。
“哦?你是打算直接唱跳一起来?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握一首歌曲?舞蹈也,打算先编?”
“是的。”楚风坚定的神情却让旁边的几个人心生不屑,而这样的表情也大大方方的没有任何隐藏和掩饰,一览无余:这才是个新人,就这么托大,当真不知道做事的分寸,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到时候搞得一塌糊涂。
楚风压下心里的不适,拿过了乐谱,听过了还是试用版的伴奏,熟悉了几遍之后,投入全部的注意力闭眼在脑海中勾勒了几番。大概五分钟,几个试镜官都有点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才睁眼,示意试镜可以开始,然后收到了陈景天肯定和略带鼓励的眼神。
演技药水,使用。楚风在心里默念,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轻轻柔柔地笼罩了自己,洗去了一切的彷徨和犹豫,她所有想要表现的东西整理的一清二楚,如同一幕幕电影的景象直接浮现在眼前一般流畅连贯,她想要做任何动作都是那么圆滑自如,没有一分一毫令人不感觉浑然天成的。
周身升起了一股氛围,让她感觉已经出现在了孙纳所在的世界里,眼神倏地变了。
“爱,没有,恨,没有,抓不来,甩不掉。爱没有恨没有抓不来甩不掉——”眼波流转,每一句都是一个勾人眼神的定格,停顿,是迷茫,是无措,是撩人,是看破世事炎凉,一个接一个粘结起来的字念起来格外像是自白,然后忽然紧凑起来,越来越快咄咄逼人地重复着一句又一句,仿佛永不止息。
“不错。”乱糟糟的大叔一眼就被抓住了注意力,身体前倾,跟那副邋遢的样子天壤之别,目光炯炯地紧盯着楚风,“这就是我想要的样子,这种念白的感觉很到位。”
楚风左左右右顾盼,脸上满是不知所措的惊慌,面前似乎浮现了许许多多穿着暴/露的舞女,嬉笑着拉扯着她。身边明明空无一人,却好似在人群中推推搡搡,被人群推动着踉跄地前行。她惶恐地躲开一个又一个缠绕上来的舞女,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幽光,慢慢的,她开始不再躲藏,那份惊慌渐渐化为了空洞,任由潮水般的舞女人群上前撩/拨。
一步,一步,每一分每一秒的神色都极其细微而鲜明的变化着,从初被发现的茫然,不知所措,到眼神飘忽,她好奇地看着这个瑰丽的世界,像个孩子一样充满了欣喜,不自觉地跟随着舞女们的步伐。
“这,这可是无实物表演啊,她怎么做到的?像是凭空造出了无数人一眼,让我觉得画面感十足。”坐最边上的一个男人惊讶叹道,其余的两个人也是一脸惊诧,互相对视,从对方的眼里探查出满满的不可思议。这只是一个新人,感染力这么优秀?
而陈景天和郑导还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只是目光凝重,万分谨慎地看着接下来的一举一动,细抠到每一个眼神,身体上下的每一个,哪怕是细节动作,一一审视般地扫过。
舞女们摆动腰肢,妖精一般地浑身扭动出各种妖娆的形状,造型各异,一瞬就是一个能让人一眼窒息的妖艳气氛。勾人地用柔弱无骨的嗓音叫唤着,吐气如兰地唱着气声淼淼的歌曲,一个个凑近的是一张异常魅/惑的脸和神情,却透露着浓浓的诡异和恐怖,让楚风第一眼就溃不成军想要逃离。
艳丽的旗袍紧紧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眼波中蕴藏了直勾勾的诱/惑,再旋转一根根白葱般的手指,最终化为了一个撩人的勾指,一切意味都赤/裸/裸地展现在楚风面前,一个又一个地围绕成圈,楚风不由地后退,被人群紧紧包围,越收越紧,夹得人透不过气来,然后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淹没于人群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没有一个是天使,尽管抹粉涂脂,残酷的天地,一只小蚂蚁,没有叹息权利。饥饿永远是主题,爱情是个道具。世界本就邋遢,还有什么可怕,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啪”一个声响,舞女们纷纷散开,继续用惑人的舞姿,双手随着身体上上下下撩/拨,楚风倏地惊醒,慌乱无措地奔离了舞女们。一转头,裙摆四扬,身边却是一场空。
“到目前为止,完美,我没有别的什么话好说,就跟我写的剧本表现的一模一样,不,不,甚至还要再优一筹,她把我所有想表现的,还没表现的,统统表现出来了!”那位邋遢大叔,现在应该说是编剧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了,脸涨的通红,双手死死握住桌子,就差点没有大吼出声。而这时也没有人分出心思来看他一眼,因为眼前的景象一秒都不容人转移注意。
“我们之间的距离,相差不过毫厘,在十字街头没啥好坚持,别跟生活怄气————”
楚风的神色又渐渐迷惑起来,似乎陷入了一种很诡异的氛围中,下一刻身边仿佛又出现了无数的黑衣男子笑着靠近,交错,旋转,带着她团团急速旋转着。
楚风面露挣扎,时而恢复神智清明露出想要逃离的神色,时而仿佛深深陷入漩涡,深深嗅了一口四周的阴靡的空气毫无自觉地笑了,时而又在两者边缘来回游走,走着危险边界的钢丝。
一个华丽的下腰倒身,伴随着男子的围绕,楚风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丝毫情绪都不再流露。再下一秒,一手撩动着滑过左边男人的胸膛,喉结,攀上了男子的肩膀,一手高举过头,而身体却仿佛坐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恢复了瞳孔中的光,冷冰冰地双眼向右一瞥,像个没有情感的精美娃娃,却冷艳无比。
“世界本就邋遢,还有什么可怕,爽不爽一刹那,天堂地狱一家。”
猛地一个转身,楚风的气势大变,似乎浑身裹了一身全黑的暴/露旗袍,眉目中的清秀单纯化为了阴森的妖艳,这一个眼神,是没有精气的死沉,纵声不知是控诉还是发泄般地高歌起来,而身体放肆无比地舞动着,摇摆扭动着,似乎比最初的舞女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个大开大合地旋转,被人托举般单脚站立,身体如同下腰“唰”地倒下,再猛地恢复就位,跟随着周围的人群露出了放/荡的笑容,一个直射的转头,眼睛死死盯向前方,是野兽捕捉猎物的冷光,然后缓缓,极其温柔而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在座的人无不屏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空气中似乎都能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
“最迷人的身体,最真实的交易,最温柔的战役,最爽快的游戏。”
一个眼神,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眼神。
就是堕落。
直击人内心最深处黑暗的欲/望与贪欲,只是一眼,包含了无无数数的罪恶,即是漩涡,又是黑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