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秋明马不停蹄地出了北门,前往洛阳城北的邙山。其实于夫罗自从得到刘豹的回信后就潜来了洛阳,为避人耳目一直驻扎在邙山之上。不过秋明一来忙着筹备聚宝大会,二来真不敢私自答应下什么事情,于是就先把南匈奴单于暂时搁置一边了。可是今天得了天子的亲口许诺,秋明自然再无顾忌,当即出城密会于夫罗。
邙山又称北邙,是洛阳北郊的一道屏障,也是黄河与洛水之间的分水岭。站在翠云峰顶往下看,只见到大大小小的许多山包,这都是历朝历代帝王将相的墓冢,望去颇有些令人惊心动魄。
虽然已经是仲夏,于夫罗还是把自己紧紧地裹在毛裘里面,表情复杂地看着正往山下眺望的秋明。秋明这两年可是闯出了不下的名气,特别是一个秋市办得欣欣向荣,即使是辽远边陲之地也有插着秋字旗的商队行走,更别说匈奴各部族里了,只是没想到秋明居然会如此年轻。
刘豹不满地瞪着秋明道:“我父亲到洛阳都好几天了,你却一直避而不见,是什么意思?你拿了酒器却不为我们办事,难道不怕我们找上门吗?”
秋明微微一笑,刘豹的儿子或许能成为不世出的枭雄,不过他本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了,不知道于夫罗又是如何。想到这里,秋明对眼前的南匈奴单于道:“秋明俗务缠身,未能出迎单于,请单于恕罪。”
于夫罗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挥着手道:“无妨,我本是托病休养,也不想让人知道我来了洛阳。不过你一直拖着不肯见我,今日又特地找上门来,想必是那件事情有了眉目?”
秋明又是微微一笑,看样子这当老子的就是比儿子更有水平,他也不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把刘宏的话转述了一遍。刘豹听到天子愿意出面帮自己夺位,顿时喜形于色,几乎连话都说不溜了。于夫罗却皱起眉头道:“让我们出兵去进攻乌桓?汉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刘豹道:“父亲,丘力居不是一直都对你多有不敬吗?而且乌桓的马匪也一直在劫掠我们的牛羊和妇女,不如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干他一下,让他们知道撑犁孤涂单于才是长生天指定的草原之主。”
于夫罗叹气道:“草原上的狼群,永远只会承认最强壮的头狼,我们失去了太多的血液,如今已经不是乌桓人的对手,不然我岂能容他们如此嚣张?”他眯起眼睛对秋明道:“我听说汉人有个计策叫做借刀杀人,你们不会是要借乌桓的刀来杀伤我们匈奴吧?”
秋明马上满脸堆笑:“单于多虑了,如今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乌桓起兵二十万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河间又是天子潜邸所在,若是失守,不但祖宗蒙羞,更是国家之耻,所以天子才这么着紧。而且天子如今也深为金匮之盟所苦,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皇位落到合肥侯手里,与单于是同病相怜,正所谓合则两利,又怎么会借刀杀人如此不智呢?”
于夫罗沉思良久,又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刘豹才道:“既然如此,我姑且相信你吧。不过有三条我要提前说明,如今族中事务都是由吾弟呼厨泉代管,我回去后召集族人整军备战,至少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出兵,河间,能坚持那么久吗?”
半个月?等你们赶到乌桓山不是得要一个月之后了?秋明虽然心中焦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绝无问题,只要单于能够尽快发兵就好了。”
于夫罗又道:“乌桓势大兵多,我不可能举全族性命孤注一掷和他们拼,如果我发现前方有重兵埋伏的话,会马上撤兵回来,这个也请你理解。”
秋明道:“若是乌桓撤兵去拦截你们,那么河间之危自解,你们也不需要与他们相斗了,这也使得。还有一条是什么?”
“我族目前与乌桓的差距实在太大,这次只要我族已经出兵,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应该看作我已经完成了使命,则汉家天子也须信守承诺,确保我儿刘豹继承单于之位。”秋明略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回城的路上,秋明一直默不作声,似乎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典韦紧紧地跟在他马后,忽然出声道:“这个匈奴单于不是好路数,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合作?”
周泰马上接口:“是啊是啊,那个刘豹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好象我们非得上赶着求他,真是让人看不惯呢。而且说什么只要出兵就要看成是完成了使命,要是他们半路偷奸耍滑,或者一看见乌桓的探马立刻调头就跑,我们不是亏大了吗?”
秋明转身看了看他们两个,还是默不作声地催马往城里赶。刚进吊桥,就看见城门告示牌处围了一大群人,凑过去一看,新贴出的告示上写着:“兹有金兰匪盗勾连作厄惊动天子,特令廷尉府行文捉拿,首告者重赏,藏匿者连坐,此布。”
洛阳是皇城根儿、天子脚下,识字的人可当真不少,不过这样的告示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忍不住纷纷议论起来。秋明虽然心情不爽,也几乎被这古怪东西逗笑了。这个告示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写得是没头没脑,不是身在局中之人根本就看不懂,可是看得懂的人自然会心惊胆颤,还以为天子真的发现了什么呢。
回到府中,秋明又召集众人开会,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陈宫皱着眉头道:“这条计策本是不错,不过既然合肥侯与乌桓早有勾结,张让一定会把这条消息传递出去的。南匈奴如今已经式威,战力不如乌桓远甚,若是不能出其不意的话,只怕会被乌桓半路截击,大败亏输。”
程昱也道:“冠军侯能够封狼居胥,是因为途经千里都是杳无人烟的大漠,而于夫罗要去偷袭乌桓山,必须横穿幽州,人烟稠密不说,还有张纯张举起兵作乱,事机不密多半会反受其害,怪不得他要如此慎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