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宝是玄门中人的第二生命,除非传于弟子门人,否则片刻都不离身。
人在器在,人亡器殒。
我记得当今桐柏宫的掌门人是飞熊子,他与师父老唐头是老朋友,如今这柄“飞红拂尘”已经易主,难道飞熊子前辈已经……
香香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飞熊子虽然年龄大了些,可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永远比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子更吸引女人。”她对我嫣然一笑,那美艳不可方物的笑靥令我一颗心彻底沉入了低谷,“但是像这样的一个男人常常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风流好色。无论他在世人面前装得多么高尚,可一旦面对我的时候,本来是什么德性就会变回成什么德性。别说区区一柄拂尘,就算我要他砍下自己的双手双脚,恐怕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胡说八道!飞熊子前辈是修道有成之士,怎会着了你的道儿!”
她摇头道:“你忘了武夷山桐柏宫是道门何派了么?”
“当然是双修派。”话一出口,我立时察觉不妙。
所谓道门双修,并非世人想象中的那样艳俗龌龊,而是一种十分高明的修炼方法。它起源于道教传统的房中术,后来演进成道教内丹南宗双修派,其祖师爷为两宋时期的道人顺理子。
到了宋元时代,鉴于理学倡行,双修派面对的社会环境和舆论压力很大,因而决定不公开活动,不形成公开的教团,转而采取秘传秘炼的形式。
到了明代,纯粹的双修道派已经消失,其门人弟子大都依附在其他道派之下修行。桐柏宫本身是全真一脉,后来吸收了神霄雷派和双修派,自成一格。
不过即便到了风气开放的今天,桐柏宫也不敢对外声称是双修派弟子,只言全真和神霄。
香香道:“我以修道弟子的身份拜入飞熊子门下,然后诱他与我双修,随后的事不用我多说你也该知道了。”
我冷笑道:“难道他看不出你居心叵测么?”
“看得出又怎样?那时已经晚了!我在他身上下了情毒,越到最后他越是难以自拔,就连师门都不顾,随我隐居山中。哼,他以为自己是谁,我会跟他一辈子?最后弄得毒发身死山中,当真是活该!”香香越说越开心,似乎连灵魂都在发出由衷的欢笑。
我的心在缩紧,牙齿也咬得更紧了。
“难怪师父说前辈失踪多年,原来是被你害的!”
“师父?你师父是谁?”
“白龙门,唐。”
“哈,原来他是你师父。在北新桥下过得还好吧?哈哈!”
“什么!你知道我师父的事!快说,他现在究竟在哪里?”我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老唐头失踪的事,当下追问起来。
“想知道么?赢得了我手里的拂尘再说。”
我沉默了,右手缓缓抬起了摄魂铃。
香香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手中拂尘不断轻挥,周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热。
虽然五行相生相克,火克金,“飞红拂尘”的火行恰好是“摄魂铃”金行的克星,但只要法宝的主人本身拥有足够的法力,金也能反过来克制火。
道教入门典籍《五行志》中那句“火能克金,金多火熄”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气浪滚烫,几近燃烧。
摄魂铃吸收了足够的阳炁,原本黄铜色的镜面上已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将要瞬间爆发出来。
两个人的眼中不再带有任何一丝感**彩,整个身心都已彻底融入手里的法宝之中。
娇斥,暴喝。
两股能量自法宝上激射而出,紧接着耀眼无比的火光将黑暗的空间照得一片刷白。
地面在颤抖,周遭的景物不见了,就连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几近虚无的空白。
光亮消失,四周一片火海。
香香艰难地喘着粗气,面上那一贯的淡定从容此时已见不到了,而我此时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我嘿嘿笑道:“我还能再全力聚集一次能量,你行么?”
香香虽然体内气血翻腾,却仍旧强硬地冷哼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闭气凝神,暗中聚集天地间的五行能量。
摄魂铃再度闪烁起夺目的光芒,可惜昙花一现。
我的心蓦然一紧,没想到真炁这么快便耗尽了,至少在两个小时内我已无法再次启动摄魂铃。
香香见状大笑着发动飞红拂尘的三昧真火。
就在我绝望时,一声清亮的破空声响起。
奇迹发生了!
“砰!”
三昧真火行至两人中间时被斜地里射来的一道白光撞得爆裂开来。这道白光又快又准,恰似一颗突如其来的流星,打破了星辰间固有的运行轨道。
尘埃卷起漫天尘埃,疯狂地舞动着妖娆的身子。
香香的脸色变了,变得极为恐惧。
这是一股不在五行之中的强大能量,简单而又直接。但在我的记忆中,天下间似乎没有一件法宝能脱离五行的束缚。
除非是一种道门秘术。
这种秘术无需法宝,因为它本身就是以天地间最具灵性的“人”来作为法宝的。
刹那间,屋内的火海消失了,而香香也失去了踪影。
当尘埃落定时,在她原本站过的地方立着一位身穿黑色风衣,身材高大魁伟的年轻人。
他身高约莫一米九零,体魄如健美运动员般强壮结实,一张五官分明的长方脸上满是虬髯,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前道谢。
他却只是瞥了一眼我,冷冷道:“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我拱手道:“在下阴阳派白龙门弟子,李正。”
他上下扫了我一眼,皱眉道:“修真之人当洁身自爱,以后少来这种地方。我还要去追那妖女,你自便吧。”
我正想解释,他却已掠向门外。
“喂!请问尊姓大名,我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不必了。我叫张仲坚,龙虎山第六十六代弟子。”声音渐弱,人已远去。
我瘫坐在一张没被烧坏的椅子上,心中百感交集。
没想到在京城除了出马堂的人,竟还有其他玄门弟子存在。
桐柏宫,龙虎山……
这下可真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