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子弟都是大叫一声,下腹春雷鸣叫一样,轰隆隆的放出许多臭气,好似茅房倒塌,满地流了粪水;熏得满堂的人掩住口鼻,尽变脸色。
一刻十分过后,雷鸣停住,杨家子弟们全身黑色褪进,脸面恢复血色,他们几乎同时从木椅上跳脚起身,叫道:“好臭,好臭。”一齐向人群跑去。
老槐村村民围住几个活泼乱跳的杨家子弟欢声雷动,他们的爹娘流着眼泪围住道士,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邪气退走,笼罩在老槐村上空的恐怖乌云散去,活在惊恐中的村民重获自在,他们带着轻快心情张罗着晚饭。
道士心中没有那么轻松,杨家子弟们虽已恢复原常,但是让他们中毒的元凶恶首并没有拿住,病根不除,治标不治本。
要想让老槐村村民真正过上安稳日子,还得收拾掉那个下毒手的恶魔;瞧着他们高兴的神情,道士不忍心说出真相,他把几个杨家子弟叫到一边,询问他们在老阴山上的所见所闻。
一个口齿伶俐的杨家子弟竹筒倒黄豆一半说起他们那天遇到的一件诡异的事。
前天,杨家子弟们去老阴山打猎的时候,最初他们只是在山脚搜寻猎物。
几经奔波,劳累了差不多一时辰,杨家子弟们只猎得几只野兔,都不够分,他们很懊恼,这么回去,会被乡亲笑话。
商量一会,杨家弟子们一致决定上到山腰上去,那里的野物肯定比山下多,他们会获得更加多的收获。
杨家子弟们上得山腰上后,忙活一再次失望了,他们不过射得几只野鸡。
披荆斩棘地爬上来,只得很少的猎物,众杨家弟子不甘心就此灰头土脸下山,他们决定再往上去到山顶上碰碰运气。
千辛万苦爬上山顶,杨家子弟们没白费心思,他们很快猎获一头野獐。
杨家弟子们的高兴劲很快消退,他们在稠密的矮树林中苦苦搜寻,再也没有见到半只山兽。
失望之极,杨家子弟们决心打道回府;当他们走到一片浓密的老树林中,发现了十丈远处一个小牛犊大的野物,全身五花斑斓,头长一对枝丫角,没谁能道出它的名字。
大野兽对着杨家子弟们观望,并不逃走,喜得他们乐不可支:“猎到这大野物,可以风风光光地回村。”一齐张弓搭箭。
嗖嗖嗖声,十来只箭矢朝着大野兽疾风过去。
眼见猎物要到手,大野兽消失不见,只听见箭矢射入大树的噗噗声,惊得杨家子弟们发出一身冷汗,大伙儿面面相窥,做不得声。
不可能大家都看花眼,一定是那大野物跑得快逃走了,众杨家子弟愣神一会,壮着胆子走向大野兽所在的地方。
大野兽所在的四周大松树上没有箭矢,空地地上也没有,它们平白无故消失了。
在那边时,明明听到箭矢射进树木的声音,众杨家弟子惊得目瞪口呆:“双眼花了也就罢了,两耳也有问题?”
“轰……”老松树林中传来打雷声,引得杨家子弟抬头望天看,方圆百里内,青天红日,无半点黑云。
老松林中雷声滚滚,杨家子弟交换眼神,都是按耐不住,要进去探过一清二楚。
老林深处,一团漆黑中雷鸣火闪,迅速朝着杨家子弟飘过去。
杨家子弟吓得汗毛倒立,身子比掉进寒冰中还冷,顾不得瞧稀奇,一哄而散,转身往山下跑,他们逢林钻林,遇坡滚坡,一条路走到底,一口气跑到山脚下。
几头倒霉的野兽被杨家子弟长虹贯日般的气势吓得失魂落魄,没头没脑的跟着往山吓跑,它们上山跑得快,下山滚得更快。
那几头倒霉鬼滚到山下时,已跌的七荤八素,四脚都站不稳,被吓破了胆的杨家子弟捡现成,正好印证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雷声消失,山上的那团漆黑没有跟到山下,不知所踪。
那漆黑的一团到底是什么玩意,杨家子弟谁也说不上,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再在山上逗留,结伴回家。
累了一天,受半天惊吓,好在收获不少,又一人不少,受伤重的,也不过身上起了几个包,都是寻常小事,无人放在心上,杨家子弟抛下不开心的事,敞开胸怀谈天说地。
杨家子弟平安回到家,故事随着完结。
那黑色之物到底是鬼是怪,没有露出真实面目,道士心中斟酌良久,不敢下结论。
深秋的天总是黑的快,道士听完杨家子弟说的遭遇,已到掌灯时分,众村民已办好酒席。
茅山道士不忌酒肉,道士心中有顾虑,喝了三杯便停住吃饭;村民都是朴实的庄稼汉,见他不贪杯,谁也不相劝。
山村比不得城里,乡民平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逢年过节,一年到头各忙各的,很难聚在一起找乐子。趁消灾之际,不喝酒的都陪上三杯,个个全弄得醉眼迷离,东倒西歪。
皓月高挂天空当中,村民携妻带子,三三五五散场归家,热闹的杨家祠归于安静。
一阵冷风当面刮来,道士三分酒意全化成冷汗流出,他擦擦汗水,扭头四看,周边都是树影深深,他心中打一个突。
月光下,一个黑影从山上飘下来,落在杨家祠堂前面树影中。
道士惊得猛地站起身,脚踩魁星斗,手持七星剑指着那黑影,厉声道:“何方鬼怪,竟敢惊吓本道人!”
“本君不是山林鬼怪,本君是老阴山山神是也!”那黑影走出树影,露出本相,是一个面目丑陋,身穿黄甲,手持一件古怪兵器的巨人。他喝道:“大胆老道,见到本君,你怎么还不下跪!用剑对着本君,意欲何为?”
老道心中一跳:“山神!惭愧,老道儿差点错把好人当坏人。”茅山道士平日常在山中与妖魔鬼怪交手,最敬山神。他收好七星剑,错开魁星斗,双手作揖,道:“老道参见尊神,老道有眼无珠,冒犯尊神,敬请见谅。”说着双脚屈膝跪下去。
山神道:“老道儿无礼!敢和本君作对!我看你往后不想上山了!”
道士心中一凛,他们这教弟子,靠山吃山,山神不准他上山,等于断了他的后路。忙道:“尊神息怒,老道不知那是得罪您老,还请示下。”他心中确实是稀里糊涂的,他学道以来,上山前,总是先要礼敬山神,从未做过对不住他们的事。
山神喝道:“老道儿放肆,居然敢顶嘴!吃我一枪。”
道士慌忙道:“尊神息怒,老道当真不知!岂敢开罪您老,还请明示,若真有此事,老道甘愿认罚。”
山神哼一声,道:“老道儿,你搭救老槐村那几个坏坯子,坏了我的好事。你说,该不该罚。”
道士赔罪道:“该,该罚!老道冒犯动问神君,那几个小子做了何事因而吃罪?”他心中暗想:“那邪恶的阴毒是他放的?奇怪。山神乃是一方山林至尊,护一方百姓,是正神。怎么会置人于死地?人命关天,我既已收老槐村村请托,不能见死不救,需得问过一清二白。”
山神道:“老道儿,本君不妨告诉你。昨天本君变化成一头香鹿,正在林中巡查山土风情,不料被几个坏坯子用箭射伤,几乎丧命。你说我该不该惩罚他们?”
道士心中疑窦起:“不对!那几个小子用的是普通的箭矢,不可能射伤一个拥有法力的山神。再说,山神见到凡人,为避免泄露真身,都会回避,不该站在那里等着。”他回想起法坛前做法的情景,呼的一下站起身,耍起七星剑,摆好架势。
山神被道士唬住,道:“老道儿,敢用剑对着本君,你要造反不成!”
道士不怒反笑:“老道不敢对真山神动用兵器。”
山神沉默半晌,喝道:“老道儿,你口出狂言,说本君是假的?居心何在?”
道士笑道:“老道良心好的,只怕你这个鬼魅居心不良。看招!”他踏着天罡步,举剑刺向那山神。
山神飞身上半空,叫道:“老道儿,住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本君不跟你争斗。你说本君不是真山神,本君不与你做口舌之辩,本君另请两神君来作证。”
道士没有飞天的本领,只能停住手,他倒想瞧瞧来的又会是何方神圣。
堂前平地冒出两道青烟,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从地里钻出,各自手中拿着一黑一白两根哭丧棒。
道士愣住,寻思:“来的是地府中鬼差黑白无常?”他也从未见过,曾从老前辈口中听说过他们。
黑白两人影对着空中山神道:“不知神君遥呼我二鬼来此有何贵干?”
山神道:“本君惠请二地府神君为我作证,不得已而为之。那道士说本君是假的,山中鬼怪变化而成。”
黑白两人影转身面对道士。
黑人影道:“痴道士,你白学一身道法!错把山神当鬼魅。我等二地府差爷常在时间拿鬼,岂会不认得它们?”
白人影道:“诨道士,既分辨不出鬼神,何必出来献丑?何不回去勤学道法,功成之后再现身。本差捉一个真鬼给你看过清楚。”说完将手伸入地中,拉出一个样貌丑陋的鬼影。
黑人影一把揪住那个鬼影,伸长手臂朝道士送过去,道:“假道士,仔细看过清楚!”
道士连退两步,道:“收回去吧,不看也罢。两位鬼差请回。”黑白人影一唱一和,他心中半信半疑。。
黑白人影转身,对空中山神说道:“神君,瞎道士已明白道理,二鬼告退。”
山神道:“两位地府神君慢走!有劳!”
黑白二人影踏着青烟钻进地下。
山神道:“老道儿,本君今日不与你一介凡人计较,往后休得再无!到那时,本君定对你不客气!那几个坏坯子,本君绕他们这一回。”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引入黑暗中。
道士直愣愣地瞧着远处的山发神到天明,他一直弄不明白,那山神和黑白无常是真是假?
还未等村民起床,道士背着行囊,恍恍惚惚地走出老槐村。
杨太爷见到儿孙都转危为安,心病痊愈,病体康复,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杨家祠找道士致谢。
道士不声不响离开老槐村,杨太爷心有自责不安,以为是他们没尽到地主之谊,连忙派几个脚力快的青年人拿了山货土产,去到宣化城谢罪。
红日下山,夜幕降临,送礼的村民原封不动地拿着东西回到老槐村向杨太爷回话,说是他们在道士家扑空,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他回来,问了相邻,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
道士对老槐村有大恩,一次见不到,见两次,众村民又凑了钱财,过后两天,杨太爷连续派人去宣化城送礼,一回也没有见到他,恐他出去行道,只能作罢,等过段时间再去。
老槐村安然度过几天,众村民认为大难过去,安心地照常过活,唯一不同的,没人再敢踏进老阴山半步。
道士做过法事过后的第七天,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老槐村遭遇灭顶灾祸,所有未到而立之年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全都中了阴毒。
这回,不单是杨家祠,就连王家祠和田家祠,全安置本族年轻人。
老槐村哀声一片,留下妇孺和行走不便的老人照顾中了阴毒的年轻人,其余汉子一齐出动,去宣化城请道士回村救命。
众汉子垂头丧气回到老槐村,他们寻遍了整个宣化城,都未能寻到道士;七天来,城中的人都没再见到他,不但如此,不管是道士还是僧人,没有一个敢来村里。
中毒的年青人力气大,闹腾的很厉害,无奈下,村民只能将他们身子用结实的绳子紧紧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