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如夏侯玄一般,也是爱极了妹妹,被曹玉骂了一顿,也不生气,眼见得时间快到了,四人便于宫人的带领下往城东去了。
此刻,正是中午时节,谯县真称得上是人潮人海,接踵摩肩。曹丕虽只邀请了谯县中之名门望族,然后却在宴会周边搭起十二座戏棚子,且对全民开放,去了的,还会有有应时儿的物件送。
无疑,这对一些从未看过大戏的乡民之诱惑该是何等巨大,饶是连旁边之颍郡、许郡亦有许多人赶过来。
曹氏,夏侯氏二对兄妹分别坐于两辆马车上,于虎卫军的保护下,透开层层民众,往里行走。可是大喜的日子,饶是连平时嚣张跋扈的虎卫军亦不敢太过放肆,因而走的极慢。
夏侯徽与哥哥坐于同一车内,小手圈着哥哥胳膊,见半天才走一步,不由有些无聊,拉开车帘,看了半天,只见得那些下面满满的都是人,便问道:“哥,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夏侯玄一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道:“你平常不是最喜欢热闹么?”
夏侯徽白了哥哥一眼,摸了摸小肚皮,略带委屈道:“徽儿肚子饿了。”夏侯玄被妹妹这可爱的模样逗得直笑,好不容易忍住,道:“你平时小嘴巴不是像只小老鼠一般,啃的挺勤快么,怎今天饿的这么快?”
夏侯徽在哥哥胸膛上捶打了两下,骂道:“哥,你坏死了,徽儿是真的饿了啦。”恰待说完,夏侯徽的小肚子里果然传来几声咕隆响。
夏侯玄止住笑,无奈道:“好,好,哥下去给你买东西吃,好吧。”夏侯徽眼睛都笑成了月弯,道:“哥哥对徽儿最好了。”
夏侯玄掀开了车帘,见得下面有一背着竹篓叫卖糕点的妇人,传来的香气颇为袭人,好在车速不快,便飞快的跳下车,拿了十几钱,奔至那被竹篓的妇女面前,将钱塞给他,不由分说,自己动手拿了几块,又往马车这边飞奔,好在马车还在原地,于人群中走上一步都难,直赶上后世一来就是十天半月的大堵车了。
夏侯玄爬上车,把还冒着热气的糕点递到妹妹手上,柔声道:“徽儿快吃,还热着呢。”却见得夏侯徽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眶也红了,夏侯玄慌道:“徽儿,你不是不喜欢吃糕点吧,那哥给你买果子去。”
夏侯玄摇头,说道:“没有,是哥哥对徽儿太好了。”夏侯玄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叹道:徽儿啊,你可知哥哥现在背负的压力有多大,那可都是为了你啊。世上有哪一个哥哥愿意看着自己的妹妹跳进火坑呢。
想着,一抬头,却见妹妹已经汹的咬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甚是乖巧的模样,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摸了摸妹妹的头,叮嘱道:“慢点吃啊,小心烫。”
却在此时,前面马车上的曹睿着人跑了过来,道是时间上已经赶不及,只有下车步行了。
夏侯玄点点头,道:“徽儿,先下车了。”夏侯徽正吃得津津有味,有些不情愿的走到哥哥身边,左手拉着他的胳膊,右手兀自还拿着糕点在吃,小嘴吧嗒吧嗒的,甚是可爱。
夏侯玄一下车,暗自感叹了一番,这人也太多了吧,虽然周围之虎卫军已经隔离了个圈子,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人潮的压力汹涌而来。
夏侯玄不敢大意,便生怕她一个闪失,便拉紧了她的小手,略带严厉道:“徽儿,跟着我啊,可不许调皮了。”
夏侯徽舔了下小嘴,道:“知道啦,徽儿又没比哥哥小多少,哥哥就知道装出副爹爹的模样吓我。”
几人于虎卫军的开道下,费了半天功夫,才来到城东宴席所在,却见旁边的戏台子上已经开始唱了,夏侯徽、曹玉哪里看到过这等把戏,看的是津津有味,目不转睛;曹睿、夏侯玄费了好大得劲才把各自的妹妹拉走。
到得门口,寻常百姓进不来,顿时压力大减,几人急速进入,曹睿有意的被父亲安排在朝中大臣那一块,以期结交大臣;而夏侯玄很无奈的,只能跟着曹玉、妹妹往曹丕家人那一块去了。
曹丕子女中,最得他喜爱的就是曹睿和曹玉,因此此次南巡也带在身边。
这一块中,也包含了谯县中大族的家眷以及年幼的公子,东汉末年,虽然提倡名教,但是对于女子,无有宋代以后那么严厉。
在座的人见得是魏王殿下二女儿来到,纷纷起身,她们来的时候,家里主事的早就早三叮嘱过,一定要拉好与东乡郡主的关系。
曹玉一路走过去,这些人便围着拍马屁,谯县只是小地,就算是大族,也不够多几亩天地而已,那种书香世家,却是没有。
因而,她们所讲的话像是预先背好了般,千篇一律,且俗不可耐。曹玉听的心烦,却又思及父亲所讲的话,不能对女眷们无礼,因而,即便是心烦,也只得哦哦的应着。
曹玉极是希望有人来替她解围,好早日摆脱这些唧唧咋咋的妇女;哥哥不在,也只有那小子了。
转头望过去,却见夏侯玄此刻正坐在妹妹身边,手里还替她剥着葡萄,更为可恨的是,居然还一颗颗送进夏侯徽的嘴里。(注①)
曹玉心头没有来一阵火气,再看向夏侯徽时,心中难免有些不自然,心里头却猛地闪出一个念头,尔后又使劲摇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他们可是亲兄妹。
不多时,宴会正式开始,相当于后世的国宴一般,只不过名头却是谯县父老替曹丕祝寿。
菜一道道上来,端的丰盛,只把夏侯徽乐的不行,完全不顾风范,只顾埋头大吃,而夏侯玄所做的事就是乐呵呵的在旁边替妹妹夹菜,剔鱼刺。
曹玉与夏侯玄不在一桌,时不时瞄几眼过来,心里更火,嘴里任凭是山珍海味,也淡的没味了。
曹丕正在接受大臣们以及谯县儒生的恭贺,夏侯玄却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王舒人,见他于酒席上闷闷不乐,端着酒杯,只顾一个劲的喝酒。
也真难为了他,自小便被教育要忠于汉室,这几十年来,已根深蒂固,此刻却要因为天下士子之心大多已向曹氏,为了一部分心中摇摆不定的儒生不致牵连,不得已才来这个宴会。
王舒人的学生见了老师来,纷纷敬酒,他也是不理,只顾着一个人埋头喝着闷酒。
此时,大臣们以及士族的族长们皆是得到授意,纷纷持酒杯,走到曹丕父子面前,不断说着恭维的话,无非就是魏王殿下仁德慈爱,天下仰望之类的。
夏侯玄妹妹摸了下妹妹的头,替她夹了几筷子隔得较远的菜,道:“徽儿,我过去见个朋友。”
夏侯玄忙吞下嘴中的食物,蹦跳起来直嚷嚷:“哥,徽儿也要去。”
夏侯玄无奈得把妹妹按下去,略带严厉道:“好好吃你的东西,不然哥可要打你的小屁股了。”夏侯徽只得委屈的坐下,拿起哥哥夹的鸡腿又啃了起来。
夏侯玄却是走到了王舒人的面前,恭敬的施了一礼,道:“老先生,小子有礼了。”
王舒人甚是惊讶,问道:“小子,我知道你是夏侯将军的公子,可是你还这么小,难道魏王这么看重你?”
夏侯玄苦笑道:“非也,乃是殿下将他的小女儿赐婚于我,因而得以参加。”
王舒人缓了口气,道:“世皆传闻魏王殿下用人不拘一格,很是大胆,可若是有谁这么小,便领兵了,此乃亡国之象啊。”
夏侯玄忙望了望四周,压低声音道:“老先生,祸从口出啊。”王舒人笑道:“死则死矣,有何惧之。”
二人正在闲聊中,却突地见曹丕端着酒杯朝这里走了过来,夏侯玄忙闪在一边。
曹丕至王舒人面前,微笑道:“老先生,闻令高足道,老先生不但高风雅量,更学识渊博,孤有意请教,不知老先生肯赐教否?”
王舒人却是没有站起来,嘴巴抽*动了几下,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曹丕端着酒杯站立了良久,见王舒人当着众人的面,正眼也不瞧他,脸上,极是挂不住,脸皮抽*动了两下,就欲发作。
夏侯玄看出不妙,忙上前,提拉着王舒人的腰,将之提了起来,一面对曹丕道:“殿下,老先生腿疾深痼,难以站立,还望殿下砍在今天乃是吉祥之日,不要怪罪于先生。”
曹丕疑惑道:“玄儿,你怎生不去陪玉儿,到了这里来…嗳,说来,你又是如何认识老先生的?”
夏侯玄答曰:“回殿下,臣跟随父亲来此一月有余,因为仰慕老先生之名望,前去拜访过,因而认得,亦知道老先生患腿疾良久,今日到这里来,都是为了得睹殿下尊颜,费了许大的劲。”
曹丕笑道:“老先生怎不早说,那孤就赐老先生不必站起,坐着说话即可。”
王舒人此刻是叫苦不迭,他对自己之生死早已超脱,但是对于夏侯玄,却是极为的喜爱,今日,他为了救下自己,不顾编织了谎言,自己若是不配合,任凭他是魏王的准女婿,也得死啊。
思及此,不为人知的叹了口气,道:“无用老者而已,何必劳动殿下如此费心。”
曹丕却是连连摆手,道:“方今天下未一统,许多人却是去习名法之术,以望以此博得青云直上,因而孔夫子之道,已不如先前那么新旺了。孤也是痛心不已啊。而老先生育人无数,学识渊博,孤有意请教。”
王舒人眼前一亮,若刚才的招呼只是为了救下夏侯玄,那么此刻却是真正的对曹丕感兴趣了。却也不回答,只是问道:“殿下如此之说,莫非心中已有大计?”
众人皆是望着曹丕,尤其是士子们,他们大多习的是儒术,曹丕接下来的话,对于他们的未来,是何等重要,这些人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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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有龙眼荔枝宁比西国葡萄石蜜乎?”——出自曹丕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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