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身世之惑认祖归宗

王家祖屋内，王明山立于一旁，王成、王道、王雪跪于蒲团之上。()

案台上香火袅袅，其上的牌位仅有七八个，分别是王家的几位先祖。最上面的那块灰色牌位即是王家已知的最早的先祖，不过此位先祖身份较为特殊，似乎牵扯到王家的一段秘闻，因此即便是王明山也不知其身世。

此牌位搁置于王家祖屋案台的最上方，使得整间祖屋都弥漫在一层淡淡的幽光之中，若非持有王家血脉之人看见此牌位定然会禁不住打起冷战。牌位并不大，长约六七寸，宽也不过两寸许，仅有一指来厚，牌面大致平滑，牌身与底座更是一气呵成，显然是同一块材料制作而成，隐隐间透着一股岁月的气息。

其构造也较为为奇特，粗略看去并无不妥，仔细端详竟似人形，其手足并拢，面部五官似隐似现，让人觉得诡异的同时又觉得一切浑然天成，给人一种自然圆润之感。选用的材料非金非木，似乎是块石头所刻，以王明山行医数十年的眼力竟也难以分辨究竟是何物打造而成。

牌位正面亦未见刻有什么字迹，不知情者断然不会将其视为祖宗牌位，即便在王明山看来，此牌位也有些不伦不类。但就这不伦不类的牌位，每当其父亲谈到的时候都颇有些得意，貌似这位先祖在王家的地位极为显赫，亦或者这位先祖有些莫大的能耐。

只是时过境迁即便再如何了得的人物怕也只是浮云了吧，王道也曾这样想过。不过当看到这块牌位背后那道血痕所留下的几个血字“认祖归宗”时，王道一时自感其想法荒谬。此四字识者虽多，善书者也不少，但能以草草一笔贯通四字，并且做到笔势灵动，笔锋犀利，笔劲绵长者恐怕少之又少。而这位先祖除了能做到这些外，其字里行间更是藏着一股浩然之气，彷似只要笔者愿意，这股浩气上可冲破云霄遨游天际，下可直捣黄泉阻绝轮回，笔意深邃却又似乎至简，以王道眼力看到这几个字时，心中更似听到一声声来自灵魂的呼唤。

最初来到这里之时，王道曾把案台上所有先祖灵位操了个遍，不过当其看到此四字时，王道半晌说不出话来，竟有些莫名的感慨。

王道思索着这四个字的含义，“认祖归宗”莫非此位先祖亦不过是王家的一脉，只因生前变故而无法返回族中，“认祖归宗”只不过是此位先祖临死前的遗愿，毕竟落叶归根也是人之常情。正如王道的祖父般，不论生时如何显贵，临死前也只想回归故里，只是这暮云镇真的是王家的根基所在吗？难不成自此位先祖开始，王家便已分离出族群，一直漂泊在外。

王明山看了看其父亲的牌位，转过身来对着子女三人说道：“我王家二百多年前来到此地，于此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祖上也曾有过一段辉煌。只是到为父这一代时已算是人丁稀少，我王明山更是九代单传，所幸到你们这一代，我王家血脉有所恢复。你等听好，我王家世代为医，医术便是我王家的唯一传承，倘若你等哪天有人胆敢坏我王家之传承，恃才为恶，品行不端，那便不再是我王家之人。”

王明山眼神一阵清明，顿时生出一股霸气：“成儿，为父已老，接下来王家的医术还要靠你发扬下去，医者怀一颗济世之心，养一份好生之德。医术虽不能通神却可助人延年益寿，你可能担当？”

“孩儿谨记爹爹教诲，定当博采众长，将王家医术传承下去。”王成目露坚定之色。王成心知虽说在天赋上比不上弟弟王道，但却比弟弟更稳重，也更为用功。

“雪儿，将来你定要协助你兄长料理好医馆之事，知道吗？”王明山生出一份慈爱，看着眼前的女儿，其心中流露出一些沧桑。

当年其妻子不顾身子虚弱，硬是要将雪儿生下来，可惜最终却只能保住女儿的性命。

回想起妻子生前最后的遗言：“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的女儿。”王明山心中一阵酸苦，为人母的心情是天下母亲所最能感受的，看着漫天的雪花飘落，妻子目光落在刚出生的孩童身上，带着一丝绝然：“王雪——”

“女儿明白，不过不许兄长欺负我。”王雪带着一份稚嫩与调皮，随后冲两位哥哥做了个鬼脸。

待王成、王雪离开了祖屋，王明山端视着前方，一阵沉默过后目光扫向依旧跪地未起的王道。

“二狗，叫了这么多年的二狗，眼看你一天天长大，虽说‘二狗’这乳名过于粗陋，但这么多年叫下来，一时之间却也改不了口，你可知这乳名的由来？”王明山看着眼前的王道，心下满是不舍。

“孩儿不知，还请爹爹相告。”王道目光闪烁，也是暗自猜测起来，心道为什么自小父亲叫大哥、妹妹都是成儿、雪儿，而叫自己却是阿猫阿狗的。虽说自己并不介怀，但也因此被人取笑过几回，王道看着父亲王明山，似乎在等待，又似在证实。

“在你出生的前一个晚上你母亲做了个恶梦，见那天狗食日，漫天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心中一时大乱，四下呼喊却无人回应。之后天空一阵电闪雷鸣，天地间尽是雷霆之力，大地为之颤抖，山川为之崩裂，最终虽然天地重开，却彷似变了个样，大地被撕开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山川为之移形，人间更是瘟疫爆发，战乱四起，举国上下，哀嚎遍野。你母亲以为是不祥之兆，担心你正是梦中那只食日天狗，时食不成反遭天谴，怕你命薄，故自你出生以来都唤你乳名狗儿，又因你排行老二，故叫你二狗。意在取个贱字，女子尚可富养，男子则多穷养，希望你的命比天贱。回想起来已过去十二年了，为父见你从小到大倒也生的利落，无灾无难，想必当初是过虑了！”

“原来如此，只要父亲愿意，孩儿愿永远做父亲口中的二狗子，永远陪伴在父亲身边。”王道心中一阵明悟，至轻至贱者却非这天道莫属，只是不知我王道之命能有多贱，但若不能与家人安享天年，修道即便修到命比天贱又如何，孤独一世，修的究竟是无情天道还是我王道自己的道呢？

父亲王明山陷入一阵沉思，看着王道真诚稚嫩的脸庞，心中竟有些不舍。不过想起先父临终遗言，再次坚定了下来：“为父何尝不想与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鹰击长空，鱼游碧海，雏鹰总有一天会飞向自己的天空，鱼儿的归属应该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我王明山的儿子自然也不例外，不可能永远在父母的羽翼下成长。”

“为父在这世间的日子也不多，随着你兄长的成*人，为父渐觉衰老，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疲惫油然而生——或许不久的将来便会去陪伴你母亲了。”王明山话语间一声长长的叹息，整个人似乎也苍老了许多，目光落在虚无处，彷似有双眼睛在虚无之中注视着自己，好似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之中。

“惜如！”不知何时王明山眼中竟泛起了涟漪，略显嘶哑的声音之中竟似有些解脱之意，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真切，如此深邃，一个有血有肉的王明山，一个真正的硬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