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暮云镇上医道世家
作者:花道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951

第一章暮云镇上医道世家

一路山色清幽,水汽飘渺,其间山路蜿蜒辗转,远观已然绝地峭壁,近探却是柳暗花明。随着山势起伏更有飞瀑流泉,隐没其间,看那素湍绿潭,回清倒影,饮那泉水甘冽,沁人心脾。倾耳聆听,又时常闻得高猿长啸,百鸟空鸣,声色起伏,幽谷传响。好一派山色喜人,忘情处高歌一曲,引得山间野兽尽皆咆哮,惊得心田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罢了,山间行走,与兽同行,可不能过于大意,还是谨慎些好。

王二狗心中作此想时,不远处的爹爹王明山正弯下腰挖采一株尺来高的罗衫,见其左手扶着罗衫幼苗,右手拿起铁锹正忙活着,额头微微见汗。一身深灰色短布衣上略有些褶皱,袖口处还沾了些泥土,背上背着一口药筐,其内装了些寻常药草,有三七、紫珠、地棉等,都是些止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草药。

本来这些药草医馆中还有些存货,奈何近年来边关战事紧张,朝廷一纸令下,便将医馆内专治跌打损伤类的药草全部征收了去。对此,王明山时常感叹当今朝廷之腐朽竟至如此,苛政猛于虎,若非自己是忠臣之后,恐怕也免不了一番兵役之苦。

“二狗,帮忙!”王明山见天色渐晚,二狗却还坐在不远处的道旁发愣,便急忙催促道。

二狗闻言,打了个机灵,将手中的石子一仍,立马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望向不远处的父亲:“就到!”

王明山此时已到中年,本是京城人士,世代为医,其祖上更是皇帝身边的御医总管。只因其父醉心于医术而不懂得进退之道,得罪了不少权臣,几次被朝中大臣弹劾,还受了一次牢狱之灾。后因皇帝的一位爱妃身染怪疾,御医们都无对策,才再次将其启用,贵妃病愈后皇帝心中一喜便又让其官复原职,此间艰险可谓九死一生。

官复原职后倒也有所明悟,平日里恪守本分,兢兢业业,略得圣心,本该飞黄腾达的,却因做官方面有失圆润,几次遭人陷害。若非有当初那位贵妃娘娘在皇帝耳边好言好语,即便怀有一身不凡的医术,恐怕王家也至此绝了后。最后实在是厌倦了宫廷争斗,加之年迈已衰,再无精力伺候主上,便打算告老还家,好回到家乡落雁郡暮云镇安度晚年。

王明山自幼便继承了其父医学上的造诣,甚至大有青出于蓝的迹象,按说是可以享受父亲的恩荫,在朝中谋有一官半职。奈何与其父般生性迂腐,不喜争斗,便放弃了留居京城的打算。再者,京城,皇居,虎踞龙盘之地,是非之地,也不适合他留下。便随父还家,却不料父亲途中病逝,好在有亲朋的帮扶才得以度过危难,几经辗转回乡后开了间医馆。平日里游医乡里,颇得信任,被乡邻誉为“暮云三杰”中的一杰,尔后又冠以“王神医”的美名,行走乡间,多有相识者点头致敬。如此这般,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一晃便过去了十几年,王家在暮云镇也算得上是个大户了。

至于王二狗,说来比较惭愧,从小到大让王明山可是费心不少。王二狗排行老二,本名王道。其上有个刚行过及冠之礼的哥哥王成,其下有个七岁的妹妹王雪。王道今年也不过十二岁,生的倒也白净,眉目也算清秀,不太爱收拾,不像同龄人般在头上扎两个结,行那“总角”之礼,自小到大都是任由乱发披肩。一身灰白色棉衣倒还算干净,领口处随意的打了个结,看上去稍微有些别捏。为此镇上稍有身份的人见到王道这般打扮,嘴上难免要责难两句:“不知礼法,枉读圣书!”

王道虽不与其争论,但心中却想:“礼教繁多,害人不浅。世人高呼尊礼尚法,却不知我身即礼,我心即法,至于那让我身心不自在之礼法要来何用。”

虽说王道这身行头为大多数人所嗤鼻,但王道这孩子的聪慧确是大家所认同的,相较于其他孩童尚襁褓于父母的怀抱中,王道却要成熟独立的多。加上其父王明山在镇上颇有些的威望,王道的童年也还过得去,只是不大喜欢和同龄人玩耍,乡邻们却也没有人因为王道这身着装打扮而加以为难,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了。

在王明山的安排下,王道也读过两年私塾,但这厮却无心在私塾里浪荡,自幼便喜欢随父山间采药。还别说,王道在医理上还真颇有些造诣,生来该是个医术大家,却因这厮做人懒散,生性不羁,数年间医病人总是半死不活,医治山间飞禽鸟兽确是颇为顺当,以至于父亲王明山笑侃道:“吾一生所学,至汝皆亡。”

王道天资聪慧,自然明白父亲之意,争辩道:“善医者,不问生死,父亲之所医为人,我之所医为万物。”

“顽劣之徒,若是有你兄长那般踏实,我之医道何患无后。”王明山拍了拍王道的头,淡淡地说道。王道闻言冲父亲做了个鬼脸,尔后父子两人相视一笑,王明山心中也不予计较,心道这或许便是这厮的本性吧!

的确,要论对医学的天资,王明山子女三人中以王道为最,王成次之,王雪则天资未显,还是个未启蒙的主儿。王道幼年也读过点书,求学于“暮云三杰”中的吴良所办的私塾。吴良本是王道父亲王明山的世交好友,王明山将儿子送来的时候,吴良更是拍着胸脯说:“此子经我调教,虽不至于进士及第,但做个举人还是可以的。”

奈何不足两年时间,四书五经,孔孟之道皆为王道所不喜,时常发难于吴良:“先生,诗经中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说的是人之欲,而孔孟之道却重礼而轻欲,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当今天下既然独尊儒术,那君子本该自重,为何自古以来却有不少饱读圣贤书的文人雅士对诗经大加赞赏呢,还纷纷效仿诗经中所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些人可以称之为君子吗?”

臭小子,坏我美梦。不过如此年纪便有此胆识,敢质问孔孟双圣却也难得。吴良闻言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打了个哈欠,心中暗骂。

“圣人之道在心,君子之道在言,小人之道在行,红颜如祸水,圣人在导,君子在逑,小人在迷?这些人当然可以称之为君子!”吴良侃侃而谈,心中却有些犯嘀咕,这厮应该没这么容易打发吧!

“原来如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孔圣夫人亓官氏想来不是淑女,而是红颜祸水,导之不成则休出I是小子还有一问,孔圣周游列国,传道授业,成就圣人,却抛下妻子亓官氏一人操持家务,奉养老母,抚育幼子,回来后更是借故休妻,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怎可称之为圣人!”王道竟一语破的,道出自己的想法,更是在孔子头上加上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四大罪状。

“额——休得胡说,圣人言行自有道理,岂是你这垂髫小儿可以评说的!”吴良看了看挂在身后墙壁上的孔圣之相,身子一颤,心头一怒,对王道就是一番训斥。

“哦!是小子多嘴,该打!该打W圣自是圣人,那先生可谓君子?”说着王道伸出一双小手,在那儿装模作样的掌自己的嘴,面上却是一番得意。自己对四书五经早已熟知,近来正在考证圣人的言行举止是否也同样符合圣人之道,却发现孔圣也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并以此为乐硬是揪着吴良不放。

“聒噪,若非君子,何称先生?”先生愠怒,对王道的问话颇不耐烦,愤愤道。

“若是君子,为何本月初九,小子亲眼目睹先生醉酒于万花楼,还彻夜未归呢!难道万花楼中便是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地,就不知先生是好逑,还是好迷呢?”对于吴良面上怒色,王道佯装不知,继续发难道。

“混账,你这破童子,成天不好读书,尽是来捣乱,学堂之上乃庄严圣洁之地,岂能容你放肆,你给我滚!”吴良被接丑之下一时不答,两条胡须在嘴角边扯动的厉害,拿起戒尺便朝王道身上敲去,王道一惊之下朝案桌下一缩,躲过一尺后夺门而出,再也不敢回去了。

经此一役,王道便如愿以偿地辍学在家,父亲王明山更是啼笑皆非,好友吴良书信中言道:“吴某心愧,驱出私塾,非吾所愿,此子聪慧,生平仅见,留置可惜。”

王明山见此也略有惋惜,心道此子虽然顽劣但却非池中物,留在私塾确有不妥,不如传我医道,行医天下也好。之后数年王道便与父亲游医乡邻,采药山间,时常问诊于百姓家,歌于载途,感于山林。

时光荏苒,转眼间王道已由当年的八岁孩童长到十二岁,是日,家中来了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