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书记走是肯定的事,现在吴市长也要走。龙城就不能安分几天?”刁翠摇了摇头。
“谁来都一样,龙城还是龙城。”
刁翠放下手里收拾好的碗筷,坐在佘永金边上,“嗳,老余,吴市长调走前才拉你,这里面有没有文章?”
“你也威了凡事yīn谋论的支持者?”余永金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妻子,“文章谁不在做?小文章、大文章,有漏洞百出的劣质文,也有文采飞扬的惊世之作。每个人都在写文章,同样每个人也都被其他人写在文章里。”
“神神叨叨的,听得我云山雾罩。”刁翠不满的看了丈夫一眼。
余永金笑笑,“那我简单说说,兴许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吴市长认为我是可以成为盟友的吧。这也预示着未来主政龙城的人,和吴市长并不合拍一一”
“你看,你看。”刁翠匆匆打断丈夫的话,“我刚才说啥了,还不是吴市长要你出来做挡箭牌?”
“瞧你这脑子。”佘永金摆摆手,轻声道,“吴市长的出发点是为了龙城,龙城不能再来一位‘曹书记’了。””老余,万一出现你担心的局面,你这么做值得吗?你安安稳稳过个几年,也就人大、政协去待着的人了,何必掺和昵。”刁翠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一你也快到点了,一向阿弥陀佛的人,何必到临近退二线的时候,去出这种风头?好又怎样,还能轮到你当市长、书记?
“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坦坦荡荡干点工作?我这一辈子几乎一直看着人家的眼sè做事,有时候扪心自问,党和群众把我拾得这么高,我是不是名副其实?在其位不谋其政,那是失职!”余永金的声音越来越响。
“好了,好了。夜深人静的,不怕让别人听见笑话?反正你决定了的事,你就去做,我昵,一个老娘们,也不懂这么多大道理。我也不求你能飞黄腾达、青史留名,只要退休后,没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你是个庸官就行。“……?……九月底的一天,徽山省肥东市市委书记葛元斌率领党政代表团结束东方市的访问后,独自转道来了龙城。
私人xìng质的会面,自然不用惊动其他人。
吴越在黎玉清的别墅接待了葛元斌,他还没调走,黎玉清倒先行一步调去了京都妇联。
黎玉清的商调函发出去了,可人仍1rì留在龙城,反正她在京都妇联也是个闲职,去与不去丝毫不影响妇联部门工作的正常开展。
黎玉清是吴越的妻姐,在她家里招待葛元斌,葛元斌也没感到奇怪,他和黎玉清不熟悉,但都知道彼此的名字。葛元斌虽说没有堂弟葛元枫的名号响亮,不过顶了葛家人的头衔,京都公子小姐圈子里不认识他的几乎没有。论家世,黎玉清是差了些,可当年她的婚姻也在圈子里引起过轰动,因而也算是知名人士。
沏好茶,黎玉清跟葛元斌打了个招呼,去了厨房和保姆准备简单的午饭,书房里只留下葛元斌、吴越两人。
“葛兄满面chūn风,想来东方市一行,收获不小吧。”
“哪里,哪里,比起吴老弟无本生意,一张口要了东方市一百多亿,我那点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葛元斌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笑道。
“葛兄这个说法有失公允。”吴越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浮沫,“充其量叫以大搏小,三百多亿的投资,我们这一方可占了三分之二的量。”
“吴老弟,我说话你不要生气,我看你呀,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别人是想方设法融进东方市的一小时经济圈,你倒好,还要东方市投资来共同完善交通基础建设。东方市是大户,可拿出一百多亿也肉疼吧,以后还不挖空心思赚回来?有些项目还不主动到你们龙城来安家落户?你吴大市长,桥头一立,笑看财源滚滚而来。佩服、佩服。”
“葛兄,我是借用天时,占尽地利,换了葛兄在我的位子上,说不定比我还狠上三分呢。”
“未必,未必,”葛元斌抬起手摇了摇,“论人和,我想比吴老弟还差了几分道行。”
“得,得。照着葛兄的说法,柳市长几百亿的大项目投到肥东,就没点功劳了?看来葛兄胃口不小,啥时碰见柳市长,我要问一问,是不是支持的力度太低了。”
“吴老弟,你要这么做,我就被动喽。”
葛元斌呵呵一笑。
“所以葛兄来调侃我,师出无名呀,真正得了大便宜的,就是你葛兄。”吴越指着葛元斌笑。
“辩论暂告一段落。”葛元斌举手“投降”,“吴老弟,照着这个路子发展下去,龙城极有希望成为东方市的卫星城市,未来不可限量呀。”
吴越笑着摇头,“还是要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所谓人和,班子也要团结一心才行。最好的路子,一旦内耗,既走不快也走不好。”
“唉。”葛元斌叹了一声,斟酌了好一会才说,“吴老弟,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对不起的。”
“葛兄,你这话啥意思?”
“曹书记要走,你应该知道的,来的是谁,你也知道。说实话,对于车军哲这人,我个人是很感冒的。他这次主动到龙城来,目的xìng、针对xìng都很强。我也不明白,小枫在搞啥名堂,不从政就老老实实从商,过来插上一手,想干什么?”
有些事,葛元斌认为必须当面跟吴越解释清楚才好,车军哲是葛系的人,但并不代表他这个葛系力推的第三代也欣赏欣赏车军哲。他始终很糊涂,堂弟葛元枫为何热心这种事,不从政却干涉派系的人事,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不需要自己、乃至葛系身后站着一个影子人物。”柳市长说得好,车军哲就是一根搅屎棍,可惜龙城不是粪坑,我也懒得跟他计较。
个人的恩怨要用一个欣欣向上的城市,用几百万市民群众的利益来作筹码博弈,他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葛元斌撇清自己,吴越理解,他和葛元斌是呈合作势态的,两个派系年轻一代领军人物的合作,公开透明、彼此坦诚是最基本的底线,否则的根本谈不上合作。
“可是,吴老弟是委曲求全的人么?”
“葛兄,很多时候委曲求全求来的不一定会长久。我的选择是他来他的,我走我的。就算我走了,在龙城搞一言堂也不见得容易呀。”
“可惜了,可惜了。”葛元斌一连说了几声“可惜”,确实离开市长的位子是可惜的,按照着龙城的发展的速度和良好势态,政绩几乎是唾手可得。
“谈不上可惜,我的年龄是优势,也是劣势,争议太大呀。”
“提拔干部的组织程序应该要改革了。”
葛元斌颇有同感,看着吴越无奈的一笑,“不过吴老弟也太过年轻了一点,三十四岁的实权副部,朝野轰动。”
“葛兄说的早了些,我还只是正厅。”
“要是你留在龙城,再不给你副部,岂不是更不符合组织原则?退一步也好,呵呵,估计车军暂要错估形势了。吴老弟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却认为是他的胜利,哈哈。”想到车军暂,葛元斌突然生出了几分滑稽之感,笑笑问吴越,“老弟准备去哪里?”
“基本上是去团zhōng yāng。”吴越没有隐瞒去处。
“说明我刚才说的一点没锚呀,副部还能不给你?不过,团zhōng yāng的副部,说三道四的就少了许多。”
吴越起身往葛元斌面前的茶杯里添了些水,“葛兄就不要谦虚了,副部离你还远?”
“不远,不远。我也老实承认,年底前我该进入省常委班子了。”
“谈完了没有-”黎玉清笑吟吟的倚在门边,“我就奇怪,怎么大老远的一股政治局会议室的味道?原来两位未来的政治局首长,正在私下交流。得了,官迷大老爷们,吃饭了。”
“官迷大老爷?”吴越、葛元斌相对一望,大笑不止。
十一月中旬,曹正清的调离龙城,他没有选择去京都,而是留在了江南省。曹正清专职省委副书记另外还兼任了省政协的副主席,高层的意思是等政协的现任主席明年到年龄离休后,曹正清来接任。
对于曹正清而言,这样的安排足够安慰了,也体现了组织的关怀,不管昨的,他也算了圆了正部级的梦。
车军暂如愿而来,任省委常委、龙城市委书记。在新老书记交接的会议上,车军哲一边侃侃而言,一边时不时的观察吴越的神sè。他希望看到吴越难堪和不安,不过他失望了,吴越的脸上一直有微笑,甚至还数次主动鼓掌,似乎很欢迎他到来似的。
接下来的接触中,吴越也始终摆正了位子,仿佛甘当绿叶,来陪衬他这朵红花。
初来乍到,车军哲也要以熟悉环境和人事为主,至于和吴越之间,他自觉时间有的是,不妨等通盘掌握后在作谋划。
在车军哲尚未发动攻势前,一波攻势却向他袭来。
新官上任三把火,车军哲来龙城固然有和吴越一决高下的念头,但不可否认,他也想借着龙城这个良好的发展平台,为自己的仕途夯实进步的基础。他的算盘打得好,想着一石二鸟,一手打击吴越,一手捞足进步资本。
视察调研了半个月,车军暂认为该要在龙城官场出出声了,于是他主持召开了一次书记碰头会。
隔天下午通知,明早八点开会。八点没到,车军暂就去了会议室,推开门一看,心里很高兴,其他四位副书记都在呢。从态度上看,这几位对他这个市委书记还是挺尊重的。
“同志们,我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尽管还不够细致深入,但是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一说的。”车军哲抬起头看了看几位副书记一一吴越悠然自得的抽烟;俞夜白一脸严肃的看着会议记录本:江若哲头一点点一点,不知是认可他的话呢,还是在打瞌睡;秦文林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面前的材料。
车军暂心里又不舒服了,每一个人在看他嘛。
“同志们。”车军哲故作威严的咳嗽一声,这一下但是四双眼睛望着他了,可惜就看了一眼,又故态复萌。
算了,不计较,车军哲按撩心头的冒出的烦躁,“我走了几个部门,发现有些部门人浮于事,这个现象想必也是通病吧,还有,我一到龙城,就接到了好几封检举信,秦书记,信件我转给你了,你来谈谈?”
“车书记。”秦文林把面前的材料翻开,又跟吴越点点头,“吴市长。信件我看了,矛头所指金阳市的市长南富山同志,说他在前年的整治矿山非法小煤窑行动中,收受了矿山承包者的巨额贿赂,导致集体资产的大量流失。
接到车书记转来的检举信,我们纪委很重视,一方面找南富山同志谈话,同时对南宫山同志的家庭财产作了详细的调查,另一方面我们也根据检举信的线索,找了有关的人了解情况……”
南富山原是金阳市的组织部长,提拔到市长的位子上,还是吴市长力排众议的安排。车书记一来就拿南宫山开刀,指向xìng就很明显了。
俞夜白看着吴越,轻轻摇了摇头。江若哲靠在椅背上,嘴角挂了些讥讽的笑。
“经过我们纪委的调查,基本可以确定,南富山同志没有受贿的嫌疑,这些检举材料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东西,我不排除是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诬告的手段。”秦文林放下手里的材料,结束了发言。
“秦书记,我可听说有些问题一时还难以查清,这样草率的下定论,是不是为时过早?”车军暂盯着秦文林。
“车书记,举报材料上说的行贿人,已于半年多前车祸死亡,他的妻子和儿子也移居国外,要证实是有些难度,但是根据对南宫山同志的综合调查情况来看,南宫山同志没有受贿的可能。车书记,我建议由公安部门对这几封检举信做一个深入调查,查一查这些信是谁写的,通过这样的手段来彻底搞清原委,比较客观。”既然车军哲质疑纪委的办案能力,秦文林的回答就不太客气了。
“同志们,带病提拔是错误的,可带病留在市长这么重要的位子上,也是对党和人民的一种不负责任,我的意见是,南宫山同志暂时调离市长的职位,待组织作出结论后,再做安排。你们看呢?”车军暂嘴里说你们,眼睛却看着吴越。
“任何时候对一个同志,都不能做有罪推定,既然南富山同志通过了纪委的调查,那么把他调离,势必会给外界造成不良的影响。如果一封无中生有的诬告信就让我们市委对区县的主要负责同志作出这样的处I里,试问,以后谁还敢放开手脚干工作?”吴越把烟头重重按在烟缸里,兴许手重了些,会议桌上放着的茶杯都一起跳了起来。
江若暂接着说,“南宫山同志在处理非法小煤窑和整治矿山开采上,和市委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大家都知道,小煤窑和矿山都是rì进斗金的项目,南宫山同志砸碎了一些人的发财饭碗,被人诬告报复也很难避免嘛。”
“车书记。”俞夜白开口了,“诬告信检举南宫山同志,菖书记来时也兴起过一阵风,我看这些人是抱着投机心理的,我同意秦书记的意见,要查,要好好查查这股风是怎么挂起来的,也不能继续允许这股歪风邪气的存在和壮大。”
俞夜白的弦外之音,车军哲听得出来,无非是蕾正清也没把这些检举信当回事,他却捧了当个宝,隐隐有讽刺他还不如曹正清的意味。
实际上,车军哲也没把这事当回事,他也并不想通过这种事把南宫山搞下去,他是试试音的,看一看班子里的几位副书记究竟对他持何种态度。一试之下,他后悔了,这一手臭棋简直是把自己的脸送给他们打。
“那好吧,既然同志们的意见都是相同的,那么就让公安部门的同志来好好查查。”
车军哲迅速摆出从善如流的面孔。
离开会议室,车军哲进了办公室,很是闷闷不乐。
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曹正清会如此爽快就服从组织安排的,这龙城真邪门,四个副书记联合对抗书记,居然连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他本来还想召开常委会试试深浅,现在念头也打消了,如果第一次常委会,他的提议就不能通过,那么以后的工作更难展开。
不正常,班子的气氛极不正常,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向舒省长反应反应?找舒元涵很容易,同为葛系,沟通方便,但是一点小事就拉上舒元涵,会会给他看低?
车军哲斟酌再三,决定等等再说,眼下挽回面子,确立威信的最好办法,就是找准一个切入点,一竿子捅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