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高点,再抬高点。”张贵正恍惚间,听见不远处竟然传出老人严肃的叱喝声。
“爷爷。”却是小女孩委屈的叫声。
张贵缓缓的沿着小山路走下去,转弯之处抬头看去,只见山涧之中有一块小*平地,平地上站着几排整齐的汉子。
汉子正站着各种姿势,张贵仔细看去,竟然是大宋军队的大刀式。
莫非这里竟然是一座军营?张贵不由有点惊讶。
“有人?”队伍中突然有人大叫一声,然后迅速往张贵藏身之处冲过来。
张贵连忙站出来,双手高高举起,同时大声喊道:“老丈,是我,是我。”
好不容易活下来,可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再死一次呢。
就算是闯进了山贼窝里也不怕,自己本来就不是很光荣的职业,当初还没有被荆湖置大使李庭芝招募之时,自己也还不是一个混混,哦,不,游侠。均州豪族,游侠,不是混混。
“梁顾,回列。”老人显然颇有威信,大声喝道:“继续训练。”
说完,交代了小女孩几声,然后才向张贵走过来。
张贵尴尬的笑了笑,作揖道:“在下均州张贵,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哦?”一个带着疑惑,充满了不信任的语气:“你是均州张贵?那个敢打蒙古人的张贵。”
唉,老人家怎么可以这样说呢?我是张贵不错,可敢不敢打蒙古人不是定义啊,你老人家应该说:你就是均州张贵,那个人家人爱花见花开、英俊潇洒、迷倒千百万小女孩的张贵。
不过,要给点面子嘛,毕竟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赶紧作揖道:“老丈过誉了,蒙古鞑子与我大宋势不两立,矮张也只是尽责而已。”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人家一下子愣住了,喃喃的念了几声,才作揖还礼道:“矮张果然名不虚传,忠义之人。”
“在下房州梁山,以前在房州也颇有几分薄名,想必矮张也略有所闻?”
“蛤蟆?梁山。”张贵看着这个朴实的老头:“你就是梁山梁不齐。”
“呵呵,梁山也不算什么大名气,老夫倒不怕被人冒认。”
梁氏是房州最大的豪族,好几百年的历史就算在整个荆湖地区也颇有名气,人家可是真正的世家,不像张贵靠的是打打杀杀混信誉度。
“房州知府早就不见踪影了。”待得两人重新分好主宾坐好,梁山感慨说道。
这倒不少见。张贵正疑惑自己怎么就从汉水跑到房州了,这好几百公里的路程,难道又让上帝给穿越了不成。
“此地的清水河与汉水相通,那天我孙女想吃鱼,我便准备到清水河里捞几条给她,想不到突然一个巨大的漩涡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拉进去,最后好不容易把网拉上来时却发现你小子。”
“梁老的救命之恩,矮张没齿难忘。”
张贵想到,古人果然是有文化得不得了,对人体研究得也颇为深刻,知道牙齿是最长时间才能腐烂。没齿难忘这个词,绝对是穿越者带回去的。
“呵呵,难得见你小子多礼。”梁山似笑非笑的看着张贵:“不过我老人家确实有一个疑惑,你小子怎么就跑到漩涡里头去了呢?”
蛤蟆。我老人家向来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好不好,真是服了U,说话也不懂点规矩?
粮食家族在房州几百年,梁山的信誉度在张贵之上,张贵自然信得过,没法古人就凭这一口混日子,于是把前往樊城的事情前前后后都跟老梁说了一通,最后才疑惑问道:“这汉水到清水河有好几百公里,怎么就来到这里?”
“传说,”老梁估计有讲故事的本领,迟疑道:“传说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清水河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有一天去汉水游玩时,与汉水河伯的儿子一见钟情……”
梁山同志浩浩荡荡把故事前后左右好好说了一顿,最后才说:“老汉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张贵一脸惊讶从中醒来,忽略了这段怪异的事情,毕竟中国大着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梁老怎么隐居到这里?”要是后世的张贵,非得问房州鼎鼎大名的梁氏家族怎么会堕落到隐居山林的情况,隐居山林啊,说得好听,就是那些所谓的有文化,不得志的人干的事情,您老在房州有名有姓,也算是有车有房一族,学什么隐士?
不成样子。
“唉。”梁山叹了一口气,道:“你矮张就别消遣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我老头现在的情况。”
“房州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鞑子,鞑子攻城了?”张贵不由担心,若是房州落入蒙古人的手中,那均州估计情况也大不妙。
“这倒不是。”梁山年纪大了,话也分开来说,不顾张贵急得乱七八糟:“鞑子虽然没有攻城,可是也差不多咦。”
“看来这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的开头要说到很久很久以前。”张贵耐心坐下来,听着老人家独有的唧唧歪歪。
蒙古兵围困襄樊几年,几年时间里也就只有夏贵、范文虎等从鹿门山方向进行救援。之后张弘范率领大军封锁万山粮道,朝廷竟然没有派出任何救兵。
开始一段时间,张弘范大军还算规矩,只是修堡垒截断粮道,后来更是把注意力放在一字城的修葺之上,只等一字城修葺完毕,隔离襄樊两城。
张弘范虽然如此,但他底下的人可就不太遵守所谓的规矩了。去年十一月左右,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便开始出入房州,刚开始时也只是偷偷摸摸干点小坏事,被梁山吓了几次,后来见朝廷没有动静,胆子也大起来。
后来出入房州的蒙古兵越发多起来,知府刘志竟然弃城而逃。不过也难怪,这符合了他们做官的准则嘛,明哲保身。
梁氏家族身为房州最大的豪族,在房州颇有号召力,又为了自身的利益,也要保住房州的安定,于是招募了一些义勇维持房州的治安。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一心一意敢跟蒙古人作对,房州的另一个豪族慎氏就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早早的投靠到了张弘正的怀抱。
张弘正这人没什么头脑,但战斗力几乎达到满分,就算没到一百也有九十多,虽然碍于大哥张弘范的军令不得为所欲为,但并不代表他不能私下作奸犯科。
还是那个古老的故事,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慎氏领着张弘正合计几百个蒙古兵偷袭了梁家庄园,梁氏死的死,伤的伤,幸好一些忠心的家丁拼死把梁山及他的孙女梁雅救了出来,隐居在这山头里。
“可恨的慎氏,出力最大,杀得也最恨。”梁山抹了一下浑浊的泪水:“我现在收拢这些忠心的家丁,总有一天期望能够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剁成肉片。”
张贵默然,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确实让人心酸,距离万山这么远的房州还遭此大难,就不知距离更近的均州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