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自然不知道老贾为了他的人生大事前途命运头痛,因为更头痛的事情已经摆在他眼前。在他落脚的客栈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小毛贼在认真仔细的翻着自己的包裹。
但这个小毛贼动作非常灵活,手脚绝对灵敏,看来是久经沙场之辈,但就是有点粗心大意了,只以为喷了点迷*魂*药就能把自己迷倒,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是从新世界穿越而来,对于预防这些迷药有一手吗?
找什么呢?张贵终究是有点生气了,把自己的包裹翻得乱七八糟不说,还要往自己身上摸,老子已经忍了你很久了,要不是怕打击你的积极性,怕你幼小的心灵从此产生自卑感,老子就要下手了。
还真敢下手?张贵看着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摸,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来人估计是自视武力值高,竟然只是看了张贵一眼,然后伸出五指在张贵眼前晃了晃,估计还以为睁大眼睛时张贵睡觉的陋习呢?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睁开眼睛不睡觉,有些人睡觉也睁开眼睛,谁知道呢?
“妈的。”见张贵不眨眼,来人有点奇怪:“睡觉也不合眼,想把我老人家吓死啊。看来这迷药还是不错,下次多买点。”
“我说老兄,我都没睡着怎么合眼啊。”张贵忍不住,在安禄山之爪再次向自己袭击之前,为了挽救自己的清白,赶紧帮助来人悬崖勒马。
来人动作非常敏捷,张贵话还没说完,已经跳到了窗户之前,略微尴尬道:“这位英雄对不住了,在下冒犯了。”
张贵这才慢悠悠的披着衣服坐了起来,来人竟然也不怕,看着张贵把油灯点着,还不时盯着张贵细细研究,看来简直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大盗。
张贵这才从床边掏出一个瓶子,倒了两杯,才道:“漫漫长夜,英雄若无心睡眠,不如对饮一杯?”
范天顺绝对是一个大酒缸,还有死活要跟来的梁顾,这两人凑在一起,任凭张贵再怎么折腾,也不够这两人喝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来鄂州,带的酒已经所剩不多,张贵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最后一瓶藏起来,藏起来还不算,非得抱住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之前看到毛贼之所以没有反应,就是以为来的是范天顺呢。
来人也不怕,笑嘻嘻的来到桌子旁边坐下来,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酒杯直接往喉咙里倒,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江湖传言均州矮张胆量过人,敢于万军丛中取鞑子人头,我老杜总算是有点相信了。”
张贵这才看清来人相貌,只见来人长得一脸白净颇有儒家之气,年纪约莫四十岁左右,张贵相信自己辛辛苦苦蒸馏出来的高度酒对这个时代的吸引力。
“你知道我?”张贵有点奇怪,怎么自己名气突然就大了起来,刚进城就给人发现了?难道因为信誉度已经高得不行?要突破上限?李庭芝自己都还不想见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自己还没搞清李庭芝和范文虎的关系之前,可不想趟这潭水,而且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心中也清楚得很,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自己可不想当小鬼。
就算是当小鬼,也不愿意当枉死鬼。
“你矮张名头最近响得很啊。”来人苦笑,却赶紧往酒杯里倒酒,张贵都怀疑这人是来找酒喝的,而不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你矮张刚进鄂州,就有好几拨兄弟找我老许了。”
不会吧。张贵死的心都有了,还以为自己有多神秘,想不到自己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别人的眼皮角下。
“不过你矮张安心了,除了我老许的兄弟,这鄂州知道你矮张进城的人恐怕也不多。”来人笑了笑,赶紧说道。
“这个,这个,”张贵无奈的帮来人倒了一杯酒,才道:“在下均州张贵,还未请教英雄大名。”
“什么大名,混口饭吃而已,在下杜家村杜浒,字贵卿。”
“蛤蟆?你就是杜家村那个杜浒?”张贵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长相斯文的大盗:“杜范之侄。”
没办法啊,这杜范名气也太响了,嘉定元年进士。历官殿中侍御史、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同知枢密院事、右丞相兼枢密使。
这老小子任监察御史就敢弹劾右丞相郑清之,后来对理宗纵情声色,任用权奸,大讲道学也看不顺眼了,怎么办呢?直接骂啊,理宗当然不鸟他,这老小子不干了,直接拒绝入台官任职。到嘉熙元年元月二日,这老小子渡江归家,甩手不干了,理宗听到后大吃一惊,谕使至黄岩劝返,杜范力辞。
就是不干。
后来到了淳祐四年任同知枢密院事。李鸣复这坏蛋回京任参知政事,杜老小子不屑与李一殿为臣,出京而去。理宗没办法啊,只好急遣中使召回,敕诸城门不准出城。太学诸生闻讯,上书理宗挽留,并斥右丞相史嵩之与李鸣复权奸误国。史嵩之唆御史刘晋之、赵伦等并论杜范与李鸣复。理宗只好将李鸣复改任知州,杜范以原职提举洞霄宫。
这杜范杜小子脾气就是牛逼得不行啊。
杜浒可不乐意了,赌气一般把酒倒进喉咙:“我杜浒怎么啦?难道就非得就是杜范的侄儿才行?”
“那倒不是。”张贵笑了笑却不说话。杜浒少时游侠四方,有以身殉国之志(其实就是一个有理想的混混)。到了南宋德祐元年,元兵逼临安,文天祥起兵勤王。杜浒聚民兵四千余响应,看来也是有名声的混混,混得比较好。
到了第二年,太皇太后谢道清授文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赴蒙古大营议和,都这个时候了,人家蒙古兵都打到跟前了,谁还愿意跟你议和?难道我就吃饱了没事撑着?
杜浒这人有理想(混混的大志),有思想,最重要的是不跟文天祥不一样愚忠:“敌虎狼也,入必无还。”
蒙古人就是虎狼之辈啊,到了元朝大营,一定不会放你回来啊。文天祥是谁啊,天下第一忠臣啊,当然不肯了,结果文天祥果然被拘,随行人员四散,仅留杜浒、吕武、李成三人。
可惜蒙古人此时还不是很重视老文,到了二月二十九日押至京口,杜浒向守将刘千户行贿(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四人才得以走脱。路上杜浒又向樵夫乞食供天祥(这下可没钱了吧?),至板桥又被元兵所执,杜浒又用金银买通守兵再次脱身(这小子的钱怎么要有就有,要没就没?),幸好这小子混混当久了,道道多得很。
最后又花钱请樵夫把文天祥抬到高邮(妈的,又有钱了?),从长江口沙洲入海至椒江,过黄岩舍舟陆行到温州。连文天祥也不得不说:“贵卿真吾异姓兄弟也。”
混混当到这个程度,果然厉害。
后来文天祥在五坡岭兵败。杜浒被执至五羊城,忧悴不成*人形,在狱中与文天祥最后相见,数日后逝。后文天祥书《哭杜贵卿》:“昔没贼中时,中夜间道归。辛苦救衰朽,微尔人尽非。高随海上槎,子岂无扁舟。白日照执袂,埋骨已经秋。”
端得有情有义,是一个好儿郎啊。
文天祥若没有杜浒,估计早已经埋没,哪来得后世名留青史?杜浒若不跟文天祥混日子,估计也就是一个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