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青着急的看着依然浓黑的夜,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就像自己被爹爹逼着做女红一样。如果时间如战马,她恨不得用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它身上。
“哈哈,听到吧,听到吧。”阿里海牙得意的笑了笑:“听到号角了吧,我大元朝的勇士们已经突破了宋军的前锋了。”
“汉人,两条腿哪里是四条腿的对手。”阿里海牙暗中高兴,其实宋军比蒙古人要蠢得多了,每次都想水陆齐发,你奶奶的也不想一下,陆上能打得过我大元朝的骑兵吗?
张青青侧耳听了一下,汉水之右果然传来洪亮的号角声。蒙古人以号角声做指挥,每一声号角声都有不同的含义,这只有高层的将领才懂。张青青虽然跟从父亲已久,却也听不出什么意思。
“朱胜也攻进去了。”阿里海牙舔了舔嘴巴,可惜不是陆地,他只能站在高高的舟船上观望,偶尔有几条不知死活的宋军战船过来骚扰,无一不是被船上的弓箭射得稀巴烂,赶紧逃命。
张青青接阿里海牙的圆筒,仔细看了一圈,只见汉水之上,大元朝的战船与宋军战船已经缠斗在一起,哪里还分得清蒙古水师还是宋军水师,至于那人,绝对是找不到了。
“希望那人不在。”张青青心中有点着急:“牙叔叔,我看朱胜本领也稀疏得很,现在两军缠斗在一起,还不知道谁胜谁负呢?”
“要不,我们去助那汉狗一臂之力,也好体现牙叔叔你的不偏不倚嘛。到时汉狗知道牙叔叔的心意,以后还不是对牙叔叔死心塌地。”
见阿里海牙有点意动,接着道:“我大元朝精锐的水师都在保护牙叔叔和青青了,到时算功劳他们必然要少算一份,这样对他们来说多不公平。”
“而且,青青看到我们的舟船要比宋军的大得多,上了战场我们不和宋军战船接触也就罢了,到时横冲直撞也把宋军的战船撞翻。”
“青青还真是一个刁难小公主。”躲在战场后看热闹向来不是阿里海牙的习惯,见张青青说得也有道理,又怕这样下去说不定还真给宋军占了便宜,到时即使自己胜利了也损失不少,还不如上去助那狗奴隶一臂之力,不过却不放心道:“不过青青公主得答应你牙叔叔决定不出船舱?”
“当然,青青向来都是听话乖巧,牙叔叔你就放心。”张青青赶紧打包票。
不说这话还好,听了之后阿里海牙眼皮却猛跳起来,这“听话乖巧”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假的一样。
“牙叔叔,你看。”张青青脸色变了变,连忙把手中的圆筒递给阿里海牙,不敢相信问道:“怎么宋军向来都是这样厉害的吗?”
阿里海牙赶紧接过圆筒,却惊呆了。
只见部分战船上,宋军刀斧手跳过船只,在己方的甲板上斗了起来,宋军人人不畏死,即使是一个人面对几个人也不咻,死死的和大元朝的勇士缠斗起来。
幸好大元朝的水师还占有优势,往往两艘战船夹击一艘宋军战船,纵使这样,也看得阿里海牙心惊胆跳。
“杀,杀。”阿里海牙咬牙切齿的大声喊道,也顾不得自己头晕脑胀。
再这样下去,估计老子就要跳汉水了,阿里海牙看着缠斗在一起的战场,心里有几分惧意,觉得很陌生。
漫天的战船,交织混战在一起,惨叫声,惊呼声,呐喊声,甚至哭泣声,还有那浪花拍打着战船的声音,如一首杂乱无章的歌曲汇入范天顺的大脑。
宋军水师面对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蒙古水师,依然是顽强,依然是很不畏死亡。
“撞过去,给老子撞过去。”范天顺沉着气,脸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凝重,虽然是黑夜,但舟船的位置依然很清晰,受到了蒙古水师的特别关注。
“嘭”的一声,舟船晃了晃,却没有停下来,一艘蒙古战船被撞开,战船上不停有蒙古汉军落入水中。
能够上船的蒙古士卒都有一定的水性,今日的汉水又温顺得很,落水的士兵竟然围在舟船附近,只是舟船较高,落水的士卒才没有办法爬上船。
“放箭。”范天顺看着水中的蒙古士卒,大声喝道:“给老子放箭,让狗日的喂王八去。”
范天顺的命令执行得非常彻底,舟船上的宋军居高临下对准水中的士卒就放箭,惨叫声连连传到船上。
但围困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蒙古战船上的鞑子也开始对舟船放箭,以压制舟船上的宋军弩箭手,一些靠的较近的蒙古战船,用船上抛出一根根绳索以拉住舟船。
“大人,鞑子要上船了。”范天顺转眼看去,只见舟船如长满了长毛一般被从蒙古战船里抛过来的鹰爪抓住,一些英勇的蒙古士卒甚至已经开始顺着绳索向舟船爬过来。
“少爷,范恩下去了。”范恩拍了拍范天顺的肩膀:“好,很好。”
范天顺迟疑了片刻,才道:“保重。”
“保重。”
范恩的背影有点迟疑,或许在范府的时间太长了,有些驼背,但步伐却还是那样的稳重。
“好,很好。”那曾经坚强有力的大手,拍着自己肩膀时是那么有力,朱胜投靠了蒙古人做奴隶,范增身在鞑子军营不知所踪。
范恩一定很伤心,很痛苦,然而自己却没来得及安稳他,范恩老了,那曾经有力的双手,不再是保护自己不被欺负的坚固后盾。
或许。
人终究会老,但人的归宿在哪?
范增被俘后,众人当着范恩的面子上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早想他早已随朱胜一起投降了蒙古人,范恩也知道,他心中的痛苦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加凶猛,他要用去证明,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当然,他的儿子也不是。
他认为他会为自己的儿子而骄傲,他的命运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归宿就是他的儿子。
“哈哈,小蒙古汉贼,来吧,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仰天长啸。
借着船舷的力道与自己的身手,杨不及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连杀三人,但运气却没有再次光顾这个骁勇的刀斧手,在袭杀了蒙古鞑子后,其他的蒙古汉兵已经把杨不及围了起来,而且船舱内有更多的士卒涌出。
显然,杨不及的凶狠让蒙古水师感到了压力,众人非要置他死地,要不恐怕连船也保不住。
“好,来吧,来吧,可怜的小蒙古汉贼,来老子这里吧。”杨不及很嚣张,他不得不嚣张,他还没完成任务,拿了银子不办事,那不是他的风格,信誉与生命相比,他更加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自己的荣耀。
蒙古水师被气得不轻,要知道凡是癞子就讨厌别人说光头,数典忘祖投降了蒙古的汉兵,自然也不愿意别人是自己是汉贼,虽然杨不及没有说错。
再者,监督的蒙古鞑子在眼前被杀,但是蒙古人追究起来,自己也吃不完兜着在走,再加上心中的怒火已经被杨不及挑拨得焚身,哪里还畏惧生死?
“再靠近点,再靠近点。”杨不及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有点苍白,若仔细看去也会发现他的左手有些颤抖,握住大刀的右手青筋暴露。
“呸”,杨不及突然大喊一声,左手用力一推,双脚往前一蹬,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船舱的出口。
“嘭”的一声,刚屈身走出船舱的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被杨不及狠狠抓住了衣领,大刀搁在了脖子之上,轻轻一拉,血从喉咙中喷涌而出。
“靠近,靠近,给老子靠近去。”郭平大声呼喊。
“都头,太近了要撞了。”
“妈的,撞了更好,难道你就不长眼睛了吗?撞就撞,谁怕谁。”郭平怒吼,他看到杨不及竟然要堵住船舱,胆量实在是吓人,要知道蒙古战船的甲板上,还有五个蒙古汉军。
显然,杨不及之所以堵住船舱,就是期望自己能够帮他扫平甲板上的蒙古汉军,但战船晃动得实在太厉害了,自己几次想射箭都没有成功。
“跳,给老子跳。”郭平大喝一声,提着一柄长刀用力往鞑子的战船跳过去。
“噗通”一声,长刀触地的瞬间,郭平如弹弓般跳了起来,手中的大刀往前一扫,只听见“乒乒乓乓”几声,耳边传来一阵怒吼。
郭平猫着身体,直接向前猛冲,“嗤”的一声,郭平感到后背一阵剧痛,说时迟那时快,郭平竟然已经来到了船舱门口附近。
这是才来得及抬头看去,只见甲板上的无名蒙古汉军被自己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都已经散开向着两人围了过来。
“奶奶的,郭西夏,谁让你过来。”杨不及提着蒙古汉兵的尸体挡住船舱,怒吼:“你一个弓箭手,谁就让你过来了。”
郭平笑了笑:“老子都过来了,难道不行你就把老子赶回去。”
杨不及看着郭平,突然笑了笑。
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