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高达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显得棕红,沙哑的声音发出虎啸,犹如要把眼前的蒙古汉军吓退,又仿佛要激起心中最后的一丝力量。
手中一把三十八斤的大刀虎虎生威,这柄大刀跟从了自己已三十余年,今天,难道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吗?
“噗嗤”,大刀横扫过去,眼前的鞑子来不及后退,竟然被拦腰砍断。
然而高达紧握大刀的右手,却由此抖了一抖,凭谁都可以看出,高达此时已经力竭,别忘记了,他已经年过五旬,又隐居家乡十余年,武艺终究是有点生疏,气力更不如从前。
“杀。”文漳紧握长枪的右手,青筋暴露,但却略微发抖,想起幼年时父亲就已经请来武师教自己武艺,苦练二十年,难道就是为了今天,难道就是为了今天殉国?
眼前的鞑子越来越多,仿佛杀不完,木墙已经成了一块破烂的遮丑布。
“铛”的一声,长矛碰到鞑子的马刀,发出一阵轻响,文漳毕竟年轻,力气不慎足,虎口一阵发麻,手中的长矛差点掉了下地。
“杀,”蒙面女侠茹鲜紧紧护住张娘子,只见她身体矫健,身手敏捷,但手中长剑却是雷厉风行,蒙面女侠茹鲜,自幼习武,但胡人的武术和中原又是不一样,胡人性子急躁,往往就是直来直往的几招,简单实用之极。
眼前的蒙古汉军欺负茹鲜是一介女流之辈,想借助力量震退茹鲜手中长剑,然而茹鲜却借助对方的力量,长剑削向蒙古汉军的头颅。
“啊”,张娘子不由惊慌叫了起来,只见长剑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已经砍断了蒙古汉军的头颅,张娘子甚至看到对方的眼睛还带有几分疑惑,估计是不相信茹鲜一个女人,竟然如此轻巧的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杀”,史揖大喊,随着越来越多的蒙古兵越过木墙,木墙内的优势已经调转过来,宋兵多是不经过训练的乡兵,杀起来也不费功夫,只是有百余人明显是宋军的精锐,死死的抵抗,才不至于让局势变得不可为。
史揖杀得性起,手中的力道也越来越足,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数不清的头颅,垒成的高塔,仿佛在嘲笑懦弱的汉人,压在身体之下不停惨叫的汉人女子,将会是她们最后的愉悦。
不过让史揖觉得不爽的是,眼前这个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小将,竟然和自己打成了平手,这是史揖不能接受之事。
“铛”的一声,马刀再次砍向小将的长矛,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史揖紧紧逼着眼前小将,让他不能把长矛从中抽出。
史揖看着对方咬紧牙关,右手微微颤抖,知道对方虎口已经受伤,但见小将依然敢跟自己碰刀,也不禁为对方的勇气喝彩。
“杀,”此时的文漳,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突然,“啊”的一声,战场上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叫声,是张娘子?高达大刀奋力向前挥动逼退眼前的蒙古汉军,踉跄退后几步,只见张娘子手中紧紧握住一把长刀,长刀上沾满了血迹,而在他面前,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蒙古老兵。
然来这蒙古老兵想从背后偷袭茹鲜,竟然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张娘子救了一命。
“唐林。”高达大刀如白炼,在眼前舞起一段刀影,保住张娘子,大声道:“放火,给老子放火。”
“轰”的一声,如便戏法一般,木墙竟然瞬间熊熊燃烧起来。沾满了火油的木墙,很快就化成一堵火墙,竟然就这样把蒙古军分成两半。
虽然进入木墙内的蒙古军也不少,但被迅速燃烧起来的火墙吓了一跳。史揖大声道:“弟兄们,用原木撞开木墙,宋兵已经不多了。”
宋兵确实已经不多,但乡兵看到大部分蒙古军被挡在外面,胆子一下子疯涨起来,就连力竭的高达等人,也被激起了几分勇气。
“嘭”,原木狠狠的撞击在熊熊燃烧的木墙之上,木墙晃了晃,火星到处飞扬。
“杀。”高达把张娘子护在身后,大声怒喊,无奈他年事已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力气早已经不足。
木墙的大火,不知道能阻挡多少时间,高达压低声音,道:“张娘子,你赶紧回去,让陆大人疏散百姓,就说我老高已经尽力了。”
张娘子摇了摇头,但突然抛下手中沾满了血迹的大刀,往山谷跑去,显然她也看清了目前的局势。
“杀,杀,杀。”高达仰天大笑,笑得有点凄惨,听说去年朝廷准备启用自己再知襄阳府,可吕文焕竟然为了私欲,说什么襄阳固若金汤。
固若金汤,那只是蒙古人的襄阳,而不是宋朝的襄阳。
“杀,杀,杀。”文漳疯狂搬舞动着手中的长矛,也不顾史揖的大刀,只为求伤到史揖。
史揖皱了皱眉头,退后了几步,木墙的大火虽然暂时截断分开两方,但木墙燃烧得很快,即使没有人力相助,也将会很快烧完。
突然,史揖疑惑的看了看南方。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隐约传来。
“骑兵,是骑兵。”茹鲜突然大喊,峰贴峡寨长期与大宋互市,茹鲜对战马非常熟悉,而且,从声音中能够听出,这是吐蕃的战马。
“是吐蕃战马,是我们的骑兵。”茹鲜完全不顾前面的蒙古士卒,大声叫起来。
原来苦苦挣扎的乡兵,突然变得疯狂起来,就连向来稳重的高达,身体也隐约颤动,就是不知道是累得发抖,还是高兴得发抖。
“静塞骑,冲锋。”朱天昌看着火墙,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鼓起的杀气却越来越浓:“静塞骑,冲锋,杀光鞑子,杀光鞑子。”
“静塞骑,静塞骑。”木墙内所有的魁字营士卒与乡兵,不由欢呼起来。
“刺那大人,刘大人吩咐,眷破城。”刘垓第一时间找到刺那。
此时的刺那,正为刚才的不战而逃觉得郁闷,见刘垓说话有点盛气凌人,不禁怒道:“刘大人,没看到末将正在尽力吗?”
刘垓也不敢得罪刺那,要知道刺那可是阿术主帅的侄儿,自己刚才之所以说得着急,并不是想要取笑刺那的意思,连忙道:“刺那大人是已经尽力了。”
刘垓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刺那真想杀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老子攻不下这小小一座古城堡?
刘垓也不是混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刺那大人请稍等,在下马上去攻下古城堡。”
“刘五子,”刘垓是刘整的五子,刺那怒道:“你屡次三番戏弄本将,安的是何居心?”
刘垓大叹霉气,自己好不容易跟父亲出来一趟,想不到就给父亲添了这么多麻烦,这下可不敢说话,连忙拱手,道:“刺那大人请勿动怒,请允许在下攻下古城堡。”
“哼”。刺那怒道:“还请刘大人作壁上观,老子就算丢了性命也不用你刘五子救。”
刘垓只好再三赔礼道歉,刺那才怒冲冲走了。
刘垓好不容易有一次独立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见刺那不理会自己,只好把火气发到部下身上。
“给老子上。”
刘垓所部,多是蒙古汉军,攻城也较刺那所率领的蒙古鞑子经验丰富很多,只见刘垓所部推着一乘巨大的攻城车,攻城车上用牛皮蒙住,士卒在攻城车里头推着向古城堡城门靠近。
古城堡内乱战一片,幸好有韩拨先往返抢救,但纵使这样,守城的士卒还是渐渐减少,身边的大刀侍卫,也被蒙古人拼命杀了不少。
“大人,来世再战。”宋杨坦然笑了笑,向城墙上的蒙古鞑子杀过去。
“来世再战。”韩拨先也笑了笑,手中的大刀舞起一片刀影。
“大人,”身边侍卫突然大声道:“城门怕快要破了。”
“竟然来得这么急?”韩拨先突然灵犀一动,道:“宋副指挥使把土罐子放在哪里了?”
“还在大营内。”侍卫大声道。
“狗日的,说不定鞑子看准土罐子来了。”韩拨先连忙杀退眼前的鞑子,道:“弟兄们,跟我杀出去,一定要毁掉土罐子。”
“杀。”
“嘭”的一声巨响,古城堡城门被巨大的攻城车撞破,刘垓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刺那见刘垓不顾性命,知道堡内或许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管眼前的宋兵,三下两下跳下云梯,从大门冲进去。
古城堡只有三百宋兵,经过刚才的一顿厮杀,剩余的宋兵已经不足百人,大门附近除了三三两两倒在地上的宋兵之外,刺那再没看到任何人。
刺那赶紧向堡内的营地冲去,虽只是落后不到一刻钟,但等刺那冲进营地时,发现营地也已经稀稀拉拉的有不少尸体,其中大部分竟然是蒙古汉军,看来宋军在军营中阻击了刘垓的士兵。
刺那只好再往大营内冲去,等来到大营门口,只见刘垓正与一名宋军将领相持。
“韩大人,”刘垓轻声,道:“我父亲对韩大人的骁勇屡赞不绝,若韩大人能够投降与我父亲共事,我父亲一定替韩大人向朝廷请功。”
“是吗?”韩拨先笑了笑,道:“我韩某自认对大元毫无功劳,还杀了不少大元朝的士兵,你们大汗难道心胸如此宽广?”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韩大人有功劳,有功劳。”刘垓连忙道:“只要韩大人把手中的东西给我,我父亲一定会为韩大人向大汗请功。”
“是这个吗?”韩拨先用手推了推眼前的土罐子,眼中带有几分狡黠。
刺那看到他眼神的瞬间,突然想起草原上快要死的野狼,心中大惊,大喊:“快退。”
刘垓反应也非常快,听到刺那的叫喊,就知道韩拨先不妥,连连迅速后退,然后哪里还来得及。
刺那只听到一声巨响,然后看到一股巨大的气浪把刘垓震得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