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一个小兵从轻舟上跳上舟船,大声道:“大范大人,小范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小兵有点郁闷,都是范大人,怎么叫好呢?只能看着年龄分大小了。
范友信和范天顺也不恼,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干嘛这么认真呢?而且两人关系现在正打得火热呢,可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感情。
范天顺真烦恼着呢?鞑子仿佛是狠下心来,无论他和范友信怎么挑衅,鞑子都不管,但只要他们靠近水栅的范围,鞑子的火炮和投石机就仿佛不要钱般使劲砸,现在范天顺和范友信感觉就是有力是不出来。
“什么事?”范天顺四肢发达,孔武有力,看起来有几分凶神恶煞,这也是他能镇住范府的原因;范天顺手中的大刀在军中鲜有敌手,他瞪了小兵一眼,小兵竟然吓得头缩了缩。
“呵呵,你是朱天明吧,小范大人心情烦恼着呢,你就别管他了,你说一下什么事?”范友信性情稳重,而且记忆力特别好,见过的人几乎都不会忘记,两个人文武合璧简直就是绝配了。
小兵感激的看着范友信,道:“李大人来信了。”
“哼,”范天顺瞪了他一眼:“李大人又不是第一次来信,有什么欢喜的,日后要沉着点。”
“天明,辛苦你了。”范友信仿佛是范天顺的磨合剂,一张一弛像是配合了好长时间,把小兵忽悠得昏头晕脑的。
“小范大人,在下高兴,是听说李大人和范大人又联合出兵了,这样子俺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小兵鼓起勇气,问道。
“嗯。”范天顺说话大大咧咧的,要他向一个小兵认错,那是没门。
范友信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他是怎么知道李庭芝和范文虎出兵,却问道:“天明,你想家了?”
朱天明不好意思,道:“俺们出来都三年多了,也没见朝廷轮换,俺是有点想娘了。”
“呵呵,人心思归,那是人之常情。”范友信柔声道:“这也不是什么害羞之事,大人还想家里的娘子呢?”
“真的吗?大人也想回家?”小兵很高兴,像是找到了知音,道:“很多弟兄私下都说,咱们已经来鄂州三年有多了,应该要回去了。”
“嗯,谁不想家呢?”范友信淡淡道:“谁说要不想家,他纯粹是谎话,可是还有更多的老百姓连家也没有啊。”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这襄樊后就是我们的国,就是我们的家啊,国家国家,没有国,哪有家呢?”范友信有点激动,道:“鞑子凶残,屠城灭种,灭国无数,杀戮无数,我们之所以三年还不能回家,就是为了我们还有一个家啊,为了保住我们还有的家啊。”
“我们这些有家的人,比起汉江以北,那些无家可归但却时刻面临死亡、伤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好很多啊。”
“我们的亲人、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妻儿,比起他们来说,也好很多啊,正是因为我们不回家,所以才有家,所以才有国啊。”
朱天明已经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道:“大人,小的不懂事,让大人担心了,有国才有家,有国才有家,小的明白了。”
“呵呵,”范友信鼻子酸酸的,他的弟弟刚不久战死沙场,直到现在还不敢告诉家中的老娘:“天明,快起来。”
“我们都没有错,我们都没有过,有过错的是杀戮的鞑子,有过错的是野蛮的鞑子,我们一定要守住樊城,守住我们的家园啊。”
“嗯,”朱天明点点头,道:“在下一定将大人的话告诉弟兄们,告诉他们有国才有家。”
待得小兵离开,范天顺揉了揉鼻子,囔囔道:“奶奶的,范大哥你这话太煽情了,老子都忍不住滴了几滴眼泪。”
范友信脸色黯然,道:“这不是范某之言?”
“哦?”范天顺疑惑的看着范友信,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还是张贵说的话。”范友信淡淡道,仿佛是回忆自己失去弟弟时的那种沉重与悲伤:“在李大人营中,张大人曾经说过的话,范某只不过是将他的话转说一遍而已。”
“嘿嘿,”范天顺笑了笑,道:“想不到范大哥还是这么老实。我才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有点像呢?不过大哥说得应该没有范大哥动情。”
范友信摇头,道:“这你就错了,张大人当初在军中,把李大人也说哭了呢?”
“哈哈,”范天顺突然大笑:“想不到大哥还有这本领,老子都给他骗了。”
范友信也笑了笑,张贵长得一副身体敦实的样子,还真想不到他有这等本领。
“你先看一下。”范友信把信递给范天顺,军中以范天顺为尊,他向来分得很清楚,这也是范天顺对他绝对放心的原因。
范天顺知道他的性格,也不客气,接过信看了一遍,才道:“李大人果然是出兵了,想不到我水师才几天没回大营,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范友信也粗略看了一遍,道:“怪不得这段时间鞑子任凭我们挑衅也没动静,看来鞑子是忍不住要拿襄樊开刀了。张大人闹得凶啊,平常杀点人也就算了,这次倒好,竟然跑到襄樊心脏里头了,估计鞑子都慌了。”
“杜郎君之前不是也派人过来也说过了吗?张大人把鞑子的大小将领都得罪完了,估计鞑子不会放过他,让我们帮忙想办法支援一下襄樊。”
“这不是吗,中书丞相史天泽的小儿子史云,侄儿史揖,阿里海牙的水师,张弘范的弟弟张弘正,刘整的小儿子刘垓,听说阿术的侄儿也跟他有仇。”范天顺吐了吐舌头,道:“大哥还真能折腾啊。”
“看来鞑子真是要攻城了。”范友信也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既然李大人出兵,咱们就仔细策划一下,接应韩大人大军进攻虎头山,也好为襄樊打开一条生路。”
“这蒙古水师呢?”范天顺看了一眼范友信,疑惑问道。
范友信点头,道:“蒙古水师,咱们自然是要找他们麻烦,但不是现在。”
“鞑子攻城,想必一定会水陆夹攻,等鞑子水师离开灌子洲后,咱们再找他们麻烦。而且水寨中的火炮和投石机实在不好对付,我们仅需留一部分水师牵制就可以了。”
“反倒是韩大人大军,鞑子骑兵实在是太强悍了。”范友信想起不久前的战斗,自己的弟弟就战死沙场,上万士卒,所剩无几,损失惨重,虽然最后也算是残胜,但潭州厢军却失去了战斗力,现在自己带领的是好刘义的岳州军。刘义跑到均州当长矛手指挥使去了,给自己留下了个大摊子,唯一幸运的是岳州厢军战力也不低。
“那就按照范大哥的说话。”范天顺立刻拍板。
万山,张弘范大营。
“爹爹,你就是不要青青了。”张青青揉着眼睛,大滴的泪水唰唰往下掉:“你明知道那人进了樊城,还抢什么先锋。”
“那人诡计百出,而且恩义分明,绝对不会念爹爹的情面,万一爹爹不幸,教青青怎么活下去。”
“爹爹就是不要青青了。”
张弘范苦着脸,也不知道谁告诉了张青青,搞得自己的宝贝儿女来一个痛哭情郎。
“青青,爹爹要干的是大事,是让咱们张家名留青史的大事,是不朽功名的大事。”张弘范安抚张青青,道:“爹爹是大元朝的将领,自然要为大汗效命。”
“那青青不要做大元朝的人。”张青青呜咽道。
张弘范脸色一愣,肃声道:“青青说什么胡话呢?大元朝如早上的朝霞蒸蒸日上,南宋却如日落的朝霞,虽美却不久咦。”
“我大元朝大汗忽必烈,雄才大略,兵锋所指没有不屈之城,没有不降之人,张家若要荣华富贵名留青史,大元朝就是我们张家的根啊。”
“仲美,你和青青留在大营。”张弘范向张弘正道:“史揖命丧均州,证明了均州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还有房州,这些人要是有人组织,肯定会闹翻天。”
“上次北寨水师被袭,我估计就是房州的义勇所为。”张弘范严肃的看着张弘正,道:“你要谨慎,一定要看好万山大营,这是我的最后退路了,要是连万山大营也破了,我们就只有回老家去了。”
张弘正拱手,道:“九哥请放心,仲美就算是死也要保住万山大营。”
张弘范拍了拍张弘正的肩膀,道:“不要老说这些不祥之言,这个世界上想要我们张家人的命,还不容易,只要你坚守阵地不出门应战,凉他们这些义勇也拿万山大营毫无办法。”
“唯一需要担忧的就是水寨,”张弘范沉思片刻,道:“某思量均州和房州的水师都不多,若要袭击水寨,只能从路上攻击,你调一些骑兵过去协助,这次万万不能再让宋军突破汉水。”
“爹爹保重。”张青青婆娑泪眼,可怜兮兮的看着张弘范,低声道:“爹爹曾经说过,那人要是放了叔叔,爹爹就在战场上放他一条生路。”
“青青放心,爹爹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忘记。”张弘范认真,道:“只是,不知道真到了那天,谁放谁还不一定呢?”
“九哥,这……”张弘正从来没看过张弘范如此沮丧。
张弘范摇了摇头,道:“好了,大军要出发了,你们就在万山等我凯旋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