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举经过张娘子的说情,顺利的加入了均州军,他身体高挑,但马术却不错,弩箭的准头也很高。陈大举眼睛长得非常奇怪,像是吊在两旁,他自己也自称陈吊眼。
“井在路边出水冷,伶俐小娘好名声。有缘侬(与)娘共井水,无缘过转眼唔望。井在路边出水凉,小娘贤慧美名扬。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转头过别乡。井在路边出水清,贤娘生好嫩花芯。有缘侬娘共井水,无缘回转寻别人。”
别看陈大举年纪轻轻,可自小受到爱情的毒害,他本是头人的儿子与侄儿,早早已经定亲,不过据他说,像他这个年纪,在寨子里娃娃都生了好几个。
陈大举虽然年轻,但畲族人是登山越岭的能手,再加上箭术不错,文漳和朱天昌也颇为喜欢,只是陈大举在寨子里野蛮贯了,也没有一个规矩,不是唱歌就是乱说话,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吊眼,再来一个,旁边的小兵见他唱得有趣。”起哄道,虽然仅仅几日的相处,但陈大举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
陈大举洋洋得意,咳了咳嗓子又唱了起来:
“水对塘,采花蝴蝶对花香,南风来对青龙树,对着晚姐情意长。娘拣我,同心小郎拣一个。娘拣小郎一肚字,郎拣小娘耕(织)字带,两鸟水面来,两个鸳鸯唔分开。侬(同)娘好似鸳鸯鸟,要采娘花共园栽。青山青莲莲,青山内里好抽藤,若是有缘藤缠树,若见无缘藤唔缠。听郎讲,结头对,娘在寮里等多回,白叶(箬)裹扮(粽子)等出虫,唔见媒人上门来。山傍水,水傍田,香油炒菜傍盐咸,燕子作窠傍泥粘,娘女傍郎似密甜。”
“好,”这下连文漳也暗自叫好,他打型跟父亲文仪读书,但接受的都是传统文学修养,哪里听过这种情意浓浓的歌曲,感到非常新奇。
“别出声。”朱天昌低声做了一个手势,文漳抬起看去,只见前方的探子梁安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
梁安祖居万山,自从上次送信到均州获得奖励后,也就上瘾了,改行作为专业的探子,现在几乎每个月都跑一趟均州,换点酒钱,又能混点乐趣,据他说,村里也有不少人开始走他这条路。
“朱大爷,”梁安低声,道:“前面就是巡岗的骑兵必经之路,全部都是鞑子,十个人,在下已经留意过了,从前天才开始。”
“以前呢?”朱天昌低声问道:“以前这条路有没有鞑子巡岗?”
梁安想了一会,摇头道:“这里离大营有点远,以前鞑子一般很少出大营,更不用说走这么远?”
“在下也是前天才偶尔发现,本来想去大营附近转转,差点被这些鞑子发现了。”
“难道大军已经出发?”朱天昌拉了拉文漳,道:“天瑞,你认为如何?”
“梁安,大营最近有什么动静?”文漳先问道。
梁安不好意思摇头,道:“前天发现这伙鞑子后,就再也没有进山。”
“嗯,”文漳拍了拍梁安肩膀,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向朱天昌说道:“老朱,怎样?”
文漳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梁安看得心中冒起了一阵冷气,想不到一个文弱轻轻的年轻人,竟然这么狠?
文漳经过战火的洗礼,性子早已经变得凶狠很多,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
佛说:以杀止杀罢了。
朱天昌担忧,道:“会不会惊动鞑子,我军对鞑子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还有动手是不是太早了。”
文漳摇头,道:“自梁安发现鞑子巡岗之日起,甚至更早之前,鞑子大军说不定已经出征。”
“即使大军已出征,那我们几百人也没有办法拿下万山?”朱天昌看着文漳,道:“这样做只能打草惊蛇,却没有任何好处?”
文漳迟疑了片刻,还是道:“老朱,我们现在兵力少,即使投入襄樊也不会起任何作用,天瑞思量,还不如骚扰一下万山大营,让张弘范不能专心攻城?”
“不如朱老意下如何,还请朱老做主。”文漳尊敬道,朱天昌跟从高达已有一段时间,经验比自己多得很。
朱天昌想了一会,才道:“要不然我们先把这伙鞑子吃掉,看鞑子的反应,然后再从长计议?”
“朱老言之有理,就按照朱老意思行动。”文漳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叫来魁字营中熟悉土罐子性能的士卒,吩咐他在路上装下一个土罐子,最后把路面掩盖好。
均州军六百人,文漳从中挑选出二十个箭术较好士卒埋伏在两旁,让他们小心埋伏好,等土罐子爆炸后就放箭。
又等了片刻,梁安终于做了一个手势。
被挑选出来的士卒,也做好了准备,眼看鞑子骑兵要经过土罐子,文漳大喝一声:“起。”
“嘭”的一声巨响,在有心算无心之下,鞑子小队还不到一刻钟就被完全消灭。
“大人,你过来看一下。”新鲜出炉的神射手唐林美滋滋的回收他的弓箭,别人多用弩弓,只是他嫌麻烦,向高达要了一把硬弓。
文漳和朱天昌走了过来,朱天昌拍了拍唐林的肩膀表示祝贺,刚才就唐林一个人就杀敌数人,箭术无双果然不是吹的,就是不知道他和郭平比起来怎样?
“大人,你看。”唐林蹲下身,指着死去的战马,文章和朱天昌看了一下,只见耳朵里塞上了棉花。
“看一下其他的战马?”文漳脸色有点沉重,回想起刚才的袭击中,鞑子骑兵虽然遭受土罐子爆炸,但战马并没有显得太过于惊慌。
连人连续看了几匹战马,都发现了里面塞上了棉花。
朱天昌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担忧道:“土罐子向来被大人所倚重,想必守樊城也寄以重托,大人若不知道张贼已经识破,怕会吃亏?”
“得想办法通知襄樊?”文漳脸色更加凝重。
朱天昌点点头,道:“先让杜郎君想办法。”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后世所有的资料里都显示,万山伏击战虽小,但却是打响了襄樊保卫战的第一枪。
“见过张大人。”张弘范的到来,刘垣、刺那还有史权都上前行礼。
“见过伯衡将军,伯衡辛苦了。”张弘范向史权还礼,并不是因为他是史天泽的侄儿,也不是因为他史天倪的儿子,史权成名较早,为人沉稳,脾气又好,在军中颇得人缘,张弘范尊重的是他的为人。
“张大人有礼了,”史权笑道:“大人日夜兼程才叫辛苦,小将只不过在这里闲着,整天看刺那那小子和张贵对酒,也是一件爽快之事。”
“张贵?”张弘范揉了揉脑门,听到张贵的名字似乎觉得不爽:“樊城可有什么动静。”
史权摇头,道:“没有发现,樊城内的细作也不见有消息,更让人可怕的是樊城看起来还显得非常轻松。”
“大人,”刺那尴尬道:“末将不是贪杯,只是那张贵还真是气人,每到了午时必然会出现,而且还非常嚣张,末将实在是禁不住才……”
张弘范笑了笑,道:“那人确实是我大元朝的劲敌,不过纵使他长了翅膀,这次也飞不出我大元朝的包围。”
“仲畴,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史权拱手,张弘范来得这么急,显然就是怕自己抢功劳,还不如早点把位置交回给他,免得伤了和气。
“伯衡客气了。”张弘范点头,道:“还望伯衡能与在下共进退。”
“那是自然,自然。”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得让旁人看着全身发抖,那边刺那却叫了起来:“大人,大人,那人又出来了。”
张弘范抬头看去,只见樊城城墙上高高站着一个敦实的人,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张贵。
“刺那,给老子过来。”张贵嚣张喝道:“没卵子的娘们,是不是不敢过来啊,怕死了吧?老子实话告诉你,老子还不想你死呢?”
“**的就是老子家里养的猪,老子还得费不少酒。”城墙的上的张贵还是无拘无束大声笑道,城门的侍卫和城下的百姓还有士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人,你家里养的猪也太丑了吧。”
“你们懂什么。”张贵举着用铁皮做成的简易喇叭,刻意大声道:“你拿他跟猪比,那不是侮辱了猪。”
张弘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张贵这一招不但打击了蒙古军士气,又提高了樊城的士气,只见身边的刺那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幸好他汉语听得半懂,要不然早已自杀了。
“来人,把老子的食物送下去,该日的,今日给你来一顿好吃的,也好表示主人我的慷慨。”张贵还是大声囔囔,身边的郭平眼睛突然一亮,指着刺那身边的张弘范,道:“大人,你看一下?”
张贵顺着方向看来,心里沉了下去,果然是张弘范,难道历史的车轮终究会按照惯性前进吗?
“然来是张爷啊。”张贵心中所想,但嘴巴却硬得很:“张爷一路去均州辛苦了,不知道张爷这么急,是否得到了什么好处?”
“张贵,”张弘范慢条斯理,道:“任凭你嚣张,难道你就不知道均州百姓已经惨遭杀戮,你为了个人的前程,竟然拿均州百姓做赌注,难道你梦中没有噩梦?”
张贵黯然低头,却大声道:“他们为了大宋而牺牲,张贵虽悔不得立刻死去,但张某在死去之前,定然要留下残命为他们报仇。”
“报仇。”郭平捏紧拳头,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而且杜浒也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们,但一旦听到张弘范再次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愤怒。
“报仇,报仇。”樊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声音。
张贵依然道:“他们的血,终究是要用血来还,他们的仇,自然要用仇恨来偿还,总有一天,他们的灵魂将会随着我们的无敌雄兵,踏遍整个草原。”
“无敌。”郭平双手用力挥动,仿佛要把手中的仇恨化成力量。
樊城内所有的士卒百姓都忍不住喊起来,他们多数和鞑子有仇恨,听到张贵说慷慨,都已经轰动起来,无论是什么话,只要能够给他们一种寄托,一种联想,就会引起他们的共鸣。
张贵这一点做得显然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