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
峰贴峡寨第二批战马已经送到均州,茹鲜用均州支付的银两换取了大量的食盐、衣物和兵器,当然这些都在陆秀夫默认和允许之下进行。
均州屠城后,朝廷也迅速做出了行动,直接将均州提升为节度州,而此时还在樊城的张贵,不但没有收到朝廷的斥骂,更是被任命为均州武节郎、均州、房州凉州招抚使,由贾似道遥领均州节度使。
也就是说,张贵这小子升官了。
正是因为均州地位的提升,再加上均州文有陆秀夫、武有高达主持,均州城内的百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均州虽是前线,但此时却相对宁静,人多起来之后,商贩也更加多了。朝廷又送来了一些援助,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陆秀夫喘过气来。
纪念堂。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这是一天中张娘子难得清闲的时刻,城内的百姓多半已经拖在一天的疲倦回家,而城外的百姓,也也赶在天黑前出城,把一天的辛苦所得交回给家里的娘子。
再过半个时辰若没有人来,她就会收拾好纪念堂内遗留下来的垃圾,拭擦一下装着烈士遗物的盒子,然后去学堂接妞妞放学。
这些工作很琐碎,但张娘子做得很认真,每一个盒子她都很用心去拭擦,仿佛要把上面的每一颗灰尘都擦干净。
陆秀夫早就说派人过来帮忙,但张娘子却怎么也不同意,一来不习惯和别人共事,二来她觉得这是她的责任,这是张贵交给的至高责任,在没有得到张贵同意之前,她愿意更苦更累。
“莹姐,你还在啊。”蒙面女侠茹鲜,刚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把购买的食盐、衣物和兵器让卢方的商队顺便送回峰贴峡寨,想出来走走,却无意中走到了纪念堂。
这一个月一来,纪念堂成了百姓必去的地方,因为里面不单是纪念烈士的地方,还是纪念均州几千命丧命于鞑子刀下的百姓的场所,在纪念碑不远处,一个用汉白玉雕刻成了人头塔,在夕阳下闪耀出神秘的光芒。
张娘子脸色微红,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感觉是如斯的陌生:“茹鲜姑娘过来了啊?还有半个时辰呢,再说妞妞还要在学堂用餐。”
“真好,”茹鲜妒忌的看了张娘子一眼,道:“这一个月来,莹姐变得越发漂亮了。”
“看你说的。”张娘子有点不好意思,自从妞妞上了学堂后,张娘子多在纪念堂里用餐,都是由馆子送过,长时间没有繁重的劳动,人自然显得清秀起来。
茹鲜已不是第一次来纪念堂,对纪念堂非常熟悉,直接拉着张娘子来到右边画壁上,指着上面的地图,问道:“茹鲜有句话很早就想问莹姐,莹姐你知道画上面的地方是真的存在吗?”
张娘子肯定的点头,道:“这绝对是存在的,张大人曾经对妾身说过,世界之大,并不是如眼前所见,世界之广,并不是如脑中所想。”
“要是有一天,茹鲜能够把画上所有的地方走过一遍,那该是多好啊。”茹鲜双眼陷入了迷茫。
“噗嗤”一声,张娘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张大人的一模一样?”
茹鲜愣了一下,张娘子继续说道:“张大人当时也这样说过,语气就跟你的一模一样,怕你们俩是前世有缘呢。”
茹鲜难道脸红,虽然蒙着面纱,但脸上的热气还是让她感到几分烧羞赧,道:“怎么会呢?张大人是什么人,茹鲜是什么人呢?”
“那可说不准,”张娘子难得在人面前顽皮一回,捂住嘴笑道:“妾身在均州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说大人有中意的姑娘,要不妾身找陆大人帮你一把?”
“怎么帮?”茹鲜有点愕然,突然明白了过来,嗔怒道:“看来莹姐动了春心,想找茹鲜过桥。”
“看你这个小蹄子说的。”张娘子大窖,想不到反而被茹鲜取笑了一番。
待得两人安静下来,张娘子也准备收拾去接妞妞,茹鲜还跟在张娘子身后叽叽喳喳说不停:“莹姐是均州的才女,又是均州百姓的桥梁,茹鲜幼时读汉人的书,看到有一个叫李清照的娘子,茹鲜都觉得她比不上你。”
宋朝的婚嫁不同后世,观念甚至要比后世要自由,就连鼎鼎大名的李清照结发赵明诚,再嫁张汝舟呢?茹鲜来自吐蕃,更是没有这个习俗,只是张娘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心中那潭水早已静得动也不能动。
任凭茹鲜说得嘴上上莲花,张娘子只是以沉默表示反对,最终茹鲜只好低声道:“张娘子常与陆大人和高大人接触,不知道最近有没有张贵那矮小子的消息?”
张贵那爱小子?均州,也就只有你这样叫人了。张娘子摇头,道:“自从张大人突入襄樊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茹鲜姑娘也可以到知府上问一下陆大人啊,还有高大人,对茹鲜姑娘可是颇为赞赏呢?”
“这话怎么问?”茹鲜的心像被猫挠过一般,低着头,道:“寨子里爹爹传话,说峰贴峡寨附近出现了不少来历不明的吐蕃人,爹爹担心蒙古人已经发现峰贴峡寨已被换包了。”
“茹鲜姑娘是担心峰贴峡寨吗?”张娘子也不知道怎样安慰,这早已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没有跟高大人说吗?”
“均州的情况这样,跟高大人说又能怎样呢?”茹鲜摇头,道:“张大人再不回来,茹鲜可能就要肚子回峰贴峡寨了,无论怎样,茹鲜都不会让爹爹再次陷入蒙古人的手中。”
均州,知府内。
“老陆,想不到朝廷突然大方起来啊。”高达厚着脸皮让陆秀夫把最好的茶叶拿出,然后装模作样的端着茶杯,汹汹的抿着,也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味道,偶尔还发出“喳喳”的称赞声。
陆秀夫苦笑,道:“这其中丞相估计也出了不少力气。”
“哼,他能这么好人?”高达被贾似道打压了这么多年,怨气大得很,即使是贾似道现在马上任命他为襄阳知府,他也是会骂他几声。
却不知,官场如战场,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命丧呢?他高达被贬回家,还算是幸运。
陆秀夫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丞相这人,别的方面老夫不敢说,但怕死绝对是第一。”
“襄樊破了,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只有襄樊守住了,大宋才能保住,丞相看得比任何人都明白呢?”
“哦!”高达有点恍然大悟:“丞相的意思,这招抚使就是给张贵的卖命钱了。”
“呃。”陆秀夫无奈的点头,不过高达说得却是正确,连忙转移话题,要再这样说下去,他老高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话来呢?陆秀夫是李庭芝的幕僚出身,李庭芝对贾似道向来是感恩居多,这就影响了他陆秀夫也不想说贾似道的坏话,这就叫做*爱屋及乌吧。
“这一个月来,民众多迁,且多数是青壮。”陆秀夫迟疑了片刻,才道:“再加上朝廷又送来不少援助,加上刚到的300匹战马,老夫认为……”
高达连忙道:“老陆你是想再组建骑兵?”
陆秀夫点头,道:“张大人突入襄樊,即使襄樊能够守住,但老夫认为均州军必然会元气大伤,到时没有兵力补充,均州军又能有什么作为?怕是只有挨打的份吧!张大人为均州费了这么多心机,老夫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罢了。”
“不但骑兵,”高达敲了敲茶几,差点把他的那杯喝了一半的茶水推到:“还有其他兵种,也尽量组建起来。”
陆秀夫摇头,道:“组建起来不难,但训练不易,均州除高老你和朱老三之外,老夫想不到何人还能胜任。”
“有一个人倒可行。”高达突然笑了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老陆敢不敢用。”
“高老你敢用的人,老夫为什么就不敢用了?”陆秀夫倒是不服气了。
“吐蕃来的茹鲜。”高达看着陆秀夫,大声道。
“荒唐,荒谬。”陆秀夫想也不想就否定。
高达这才慢悠悠道:“老夫都说了你老陆不敢用,你还不相信。不过老陆你也知道,茹鲜虽是女子之身,但城外之战中杀的蒙古兵可不比你老陆少吧。”
“还有茹鲜来自吐蕃,马术也总比你老陆好吧,即使剑术,老夫也看不出你老夫有比茹鲜强的地方。”高达看着不自然的陆秀夫,继续道:“继续抛开这些,老陆你熟读史书,唐朝有平阳公主领娘子军,令出必行、军纪严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朝亦有安国夫人梁红玉披荆棘以立军府,与士卒同力役,亲织薄以为屋。最终虽力尽伤重落马而死,但金人亦感其忠勇,将其遗体示众后送回,朝廷闻讯大加吊唁。”
“这怎么能比呢?这怎么能比呢?”陆秀夫摇头抗议,但语气已有点弱了。
看到陆秀夫有些意动,高达继续道:“远的不说,均州的张娘子,听说你老陆当初也是反对的,现在可怎么说?”
“好你一个高老头,”陆秀夫被揭了伤疤,故作怒意:“真是哪壶不提提那壶,不过听高老这么一说,这茹鲜小娘子倒可以试一下?”
“按老夫的意思。”高达敲定:“不但要试一下,而且要当士兵面前试一下,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知道一下茹鲜小娘子的厉害。”
“这个还请高老做主吧。”陆秀夫苦着脸,不愿意跟高达争了。
高达这才拱手离开,陆秀夫出于礼貌自然要把他送到门外,高达突入回头,道:“我说老陆,你不欢迎我老高也就算了,怎么给老子喝了一杯坏茶,苦得要命。”
看着陆秀夫哑口无言,高达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