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贵,正满头大汗卖力吆喝:“衣服好不好,要看裁缝佬,衣服合不合,要看身衣着,书院街有葛氏,心善手又巧,裁缝衣服顶呱呱。”
粗一看去,比平常人还不如,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张贵是城里头的混混呢?张贵出面,这面子可就大了,不一会儿身边已围满了人群。
“矮张,你再说一下这猫和老鼠的故事?”人群中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叫道,仿佛叫的是他家的邻居,而不知名震襄樊的均州军都指挥使。
张贵一脸无奈,吆喝道:“我说图大牛,你这图的是啥意思,老子让你过来帮衬裁缝店,你让老子讲故事,这小报上不是画着吗?”
图大牛笑了笑,道:“矮张,你吆喝了这么多人,也没看一下这葛氏裁缝店,哪里还能挤进去?”
张贵扭头看去,俺的娘啊,葛氏裁缝店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几乎要把小小的裁缝店挤垮了,一眼望去,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堆人头。
要不是张娘子与茹鲜,均州两个有头有脸的女头领在维持秩序,恐怕这葛氏裁缝店非要被人群拆了不可。
张贵拍了拍头颅,自己一心想宣扬葛氏,好让这均州的商业好好发展,这次恐怕过火了点。这人群非要分流才行,若不然还会引发围观者的怒气,突然灵犀一动,用手中小报卷起小喇叭,吆喝道:“诸位乡亲,不慌又不急,矮张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可好。”
图大牛挤得满头大汗,早已耐不住,扯着脖子道:“矮张,快说,快说。”
张贵吆喝道:“诸位乡亲,不要急,今日矮张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来,先将就的把位置坐好。”
张贵哪里有位置给别人,来人听张贵这样说,一来是对张贵颇为信任,张贵既然说了物有所值,自然不会贬值,二来实在也是站得累人,都忍不住跟着张贵蹲了下去。
张贵才道:“今日,矮张给乡亲们讲一个猴子的故事,这故事有点长,大伙先将就着听一下,若有不满,可以提出来。”
“好。”乡亲们本来也就图一个高兴,来葛氏裁缝店的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是要做衣服,只因为这均州第一女掌柜,实在是让人产生了兴趣。
张贵装模作样的咳了一下,才道:“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娘子和茹鲜姑娘突然觉得裁缝店里的人群一下子少了许多,两人奇怪的看了一下,只见裁缝店不远处,一个年轻后生正在手足舞蹈的说着什么,而在他面前蹲了密密麻麻的一群乡亲百姓,人人如痴如呆,面带喜色。
张娘子仔细听了一会,却听到:“你身躯虽是鄙陋,却像个食松果的猢狲。我与你就身上取个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猢字去了个兽旁,乃是个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阴也。老阴不能化育,教你姓‘狲’倒好。”
茹鲜姑娘因为没听开头,见张娘子听得入迷,连忙问道:“莹姐,这人又在胡说什么?”
张娘子笑了笑,道:“奴家也没听清楚,像是说一个猢狲的故事,哦,也就是猴子的故事。”
“这猴子的故事有啥好听的。”茹鲜不解的看了一下说得性起的张贵,摇头的把张娘子拉进裁缝店。
葛氏这几天算是见识了城市的繁荣,见张娘子和茹鲜姑娘,连忙拱手道:“多谢两位妹子。”
葛氏身边却是帮忙的小家伙陈大举,陈大举身边又有捣乱的葛起耕,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带着一个不小不大的小孩,实在让人看得可笑。
“葛娘子不用客气。”张娘子笑了笑,见店内已没有人,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来,才问道:“今日怎样?”
“要不是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奴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葛氏鼻子微微发酸:“奴家什么也不懂,却是麻烦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帮忙,两位妹子和大举兄弟的恩义,奴家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葛姐姐,这又有什么恩义。”茹鲜快人快语,拉了拉葛氏的手,亲热道:“葛姐姐要真报答茹鲜,就教茹鲜裁缝好了。”
葛氏点头,道:“茹鲜妹子放心,奴家一定会教。”
茹鲜大喜,可是脸一下子又暗了不少:“茹鲜心手不巧,往日织一面手绢也是手忙脚乱,都不知日后怎么才能嫁出去。”
她是吐蕃的女儿,虽说来到均州后收敛了不少,但这嫁娶之事,还是说得平常普通。
葛氏、张娘子结过婚,自然不当一回事,反倒是身边的陈大举听得满脸通红,葛氏低声笑了笑,道:“茹鲜妹子这么好的女孩,还不知道哪位公子有福气娶到妹子呢?”
张娘子也插话,道:“原来茹鲜妹子有了心上人,奴家才想茹鲜妹子的手向来是舞刀动枪的,现在怎么就拿起绣花针了呢?”
“莹姐,你好啊,帮着葛姐姐取笑茹鲜,茹鲜不依,去告诉张大人,说莹姐欺负我了。”
却见张娘子脸色微红,嗔怒道:“茹鲜妹子,看你都说什么了?张大人前程如锦,奴家乃不祥之人,千万不要因为奴家而坏了张大人的名誉。”
茹鲜吐了吐舌头,却不敢说话。
葛氏连忙道:“两位妹子都口渴了吧?院子里熬了清凉茶,同去喝一碗。大举兄弟,你也去吧。”
陈大举虽是见识不少,但要跟三个女人一起,还不如让他去面对三个元兵,摇头道:“我再帮葛姐姐看一下店。”
张贵说得抑扬顿挫,幼时父亲逼自己熟读《西游记》的情景情不自禁涌上心头,恍然间却不知道人群中多了几个人。
梁曾博学强记,听了一会却还真让他听出了点头绪,此刻,却紧皱眉头,道:“这故事此中,貌似与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拳有关,但这孙行者,像是在哪看过,却比不上大人所说的精彩。”
梁曾自言自语,却见陈孚和方回两人听得如痴如呆。梁曾也只好耐下心听下去,这一来却发现,张贵所说的远远不止玄奘法师西行拳的故事,却说到这孙悟空寻求长生之道,独自漂洋过海,历经**载,在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拜须菩提为师。
孙悟空得道之后,名利熏心,入地府销死籍,上天宫盗蟠桃,目中无人,故此受到五百年五行山压身,吃铜丸喝铁水之劫难,却是“恶贯满盈”。
“但他饥时,与他铁丸子吃;渴时,与他溶化的铜汁饮。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正是──妖猴大胆反天宫,却被如来伏手降。渴饮溶铜捱岁月,饥餐铁弹度时光。天灾苦困遭磨折,人事凄凉喜命长。若得英雄重展挣,他年奉佛上西方。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此时的书院街,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现象,街道里人非常多,但却蹲在地上一声不吭,而唯一站着的人,却不住喘气。
好一会,张贵嗓子沙哑,大声吆喝:“诸位乡亲,天色已晚,矮张说了半天,诸位乡亲行行好,放矮张走吧。”
没有动静?张贵苦着脸,看着葛氏裁缝店门口,张娘子正端着一碗清凉茶在有滋有味的喝着,说不出的悠闲和媚态,忍不住凄声道:“诸位乡亲,行行好,天色已晚,还请乡亲们回去吧。”
还是没有动静。此时,张贵终于忍不住,怒喝:“图大牛,给老子起来。”
“啊?!”图大牛才回过神,莫名其妙道:“大人,这不是要听下回分解吗?”
“分你个头,都说了下回分解,下回懂吗?”张贵不愿意得罪其他乡亲,但对图大牛可不客气,谁让他现在有事求自己呢:“**的看一下天色,都什么时候了?”
图大牛这才恍然大悟,抬头看看天色,不由大惊,夕阳已经西落:“哎呀,这可怎么办。”
张贵笑了笑,道:“老子管你怎么办?老子讲了半天故事,这茶钱也没收到几文。”
“乡亲们,这故事还不错吧。”张贵堆起笑脸:“有钱捧一个钱场,没钱捧一个人场,可怜矮张讲了半天,多少也给几文辛苦钱吧。”
梁曾也听得入迷,他这才想起,以前在北方看过一本叫《蟠桃会》的小人书,倒有上天宫盗蟠桃的故事,但正是由于看过《蟠桃会》,才更加觉得这故事更加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