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危在旦夕(5)
“离鄂州还有多远?”张贵深吸了一口气,把水葫芦塞进嘴里,“咕噜”的尽情喝水,旁边的吴澄已累得双脚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是大损他的形象也就算了。
吴澄知道张贵不是问他,自顾掏出水葫芦,他不像张贵般大口喝水,小小尝了一口,最终忍不住昂首,“咕噜”尽情的往嘴里灌,才觉得舒服一点。
但是依然不觉得解渴,于是心里咒骂了几句还解恨。
“头,还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兄弟们太累了,实在是赶不动了,不如休息片刻?”此人叫做黑帆,是黑杨的弟弟,当初跟他老哥黑杨在胡老头那个村寨抢粮食时跟张贵的未来娘子王清惠打了一架,最后张贵如天神下凡,降了妖魔。
黑帆头脑是有点愣,不过终究比梁顾和大旗两人要好一点点,大旗被张贵送回高邮搞**运动之后,黑帆就顶替了大旗的位置,张贵看他牛高马大,也给他弄了一面大盾,总算又把双盾给凑了起来。
不过人家黑帆是经过训练,底子硬,很快就能够和梁顾打得一个你来我往,倒也不丢张贵的脸,黑帆是直楞子,降了张贵后倒也死心塌地,刚开始时张贵多少还防着他呢?后来看这小子倒也是一条心,很多事也逐渐交给他处理。
黑帆毕竟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一些简单的事情倒也处理得头头是道,张贵也乐得清闲,吴澄更是感激不尽,黑帆也觉得自己混得风山水起,得意洋洋。
“好,就休息半个时辰,吩咐下去,都做好准备了。”张贵挥手让他离开,身边的郭平和吴澄也靠过来。
郭平从山东回来通告消息,却被张贵留下来,郭平很自然也就重掌大旗,当他的第二把手,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反而觉得有些事郭平处理得比张贵还要好呢?要知道张贵习惯了当甩手掌柜,吴澄又还没有完全上手,郭平的回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均州的战斗力。
“和鄂州方面接上了吗?”张贵仔细的观察手中的水葫芦,一边随意问道。
郭平好奇的看着张贵专注的神情,若不是对他有所理解的人,还以为张贵真的在研究手中的水葫芦呢?其实郭平知道这是张贵思考问题的时候,郭平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让王大用提前出发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接上了。”
“郭平,你对回师鄂州有什么看法?”张贵毫无意识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话还是自言自语,这是他心中犹疑不决的表现。
“断了鞑子的路,能够惊动鞑子那敢情不错,至少也能够让鞑子分心?”郭平迟疑了片刻,道:“然而当初范文虎把鄂州拱手相让,鄂州并没有受到多少破损,凭借均州军现在的兵力,若想拿下鄂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况且文将军又分走了一部,如今咱们的兵力恐怕更加不济了。”
“郭平莫要担忧,”张贵笑了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保管拿下鄂州,并且以最少的损伤。”
“我在思量的事,下一步该怎样走?牛富已率兵勤王,所以就算我不出现在京城也可以说得过去?然而攻下鄂州后,我们均州军该何去何从?”
张贵说完,摊开地图,三人凑在一起,看了将近一刻钟,郭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安庆城破,恐怕只是时日问题,长江又有他们水师接应,健康府的阿术大军可以随时挥师南下?”
“不过我认为他们可能会在丁家洲会师,然后南下或前往健康巩固健康。”
“若是这样,不若我军前往丁家洲?可惜的是现在不知道朝廷方面如何应对?南方的消息也没这么快到。”
“丁家洲大战。”张贵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贾似道都已经死翘翘了,恐怕不会再来一次丁家洲惨败吧?然而自己对朝廷的那帮相公实在是不敢给予太多的希望,汪立信虽然不再像他命运一般呕血而死,但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能够起什么作用?
张贵一直不放心陈宜中这个人,这人说他是汉贼吧?他宁愿跑到越南也不投降,但是说他是忠君爱国他,他专门出坏主意,搞砸朝政,能力不够你就赶紧退休啊。
留梦炎这人就不更不用说了,收拾包袱直接跑人倒不少见,可是他一个朝廷丞相,跑得比别人还要快,这教人如何不气。
跑就跑吧?后来还是降了鞑子,干脆利落,老子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你若是早就想降了鞑子,还折腾这么一出干嘛呢?
姓王的老家伙,挺不了几天就死了,这人倒可以忽略,不过他有一个儿子专门干些挑拨离间的事,把陈宜中这老小子气得跑回家不上朝,撂担子不干了,谢道清亲自写信给他老母亲拉关系,陈宜中好说歹说才回到朝廷。
张贵实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演的是哪一出戏,看得他莫名其妙,南宋的末年,就是一场专门捉弄人的宫廷戏。
如今的情况,比历史上要好得多了,等文天祥这个家伙勤王到了朝廷之后,借机上位,朝政至少不会糜烂至此吧?
想到这里,张贵倒安心不少,贾似道死翘翘了,汪立信和张世杰任何一个人领兵,丁家洲就算败,也不会把家产败光吧?再说不是还有自己吗?除非伯颜不打算在丁家洲干一场,要不然一定不给她好果子吃。
丁家洲若是注定了要发生大战,自己恰逢其时,就算是死也是要过去凑热闹的,想到这里,刚想告诉郭平自己的决定,一个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一个兴奋的声音大叫:“大人,接上了,接上了。”
“接上了?”张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矫健的身躯从战马上翻身下来,拱手道:“大人,幸不负使命,已经和鄂州方面联系上了。”
此人正是前往鄂州的王大用,王大用刚说完话,又一匹快马奔驰而至:“属下陈昂见过都统。”
“是你?”张贵惊讶的看着似乎曾经熟悉的陈昂,陈昂是从义勇时代就跟自己混日子,当初还差点跟自己去了樊城拼命,只是后来半路有急事要通知均州,所以才把他打发回去,自己回去后却把他忘记了,不由满怀歉意:“陈昂,老子对不住你啊。”
“都统大人,”陈昂还是习惯以前的称呼,鼻子一酸:“想不到都统大人还记得小子,小子以为这么久了,大人早就把我忘记了。”
“说什么话,老子当年就说了,咱们都是兄弟,勿敢忘。”张贵见到老熟人,想起当初那种激扬的情绪,感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惜当初的三千人,如今已剩下不多了。”
“你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陈昂回到均州后,后来也曾想过要去樊城,但又怕惊动了鞑子,于是迟迟没有行动,等张贵等人功成名就回来,陈昂更是尴尬。
后来杜浒找到他,让他打入鄂州,成为范文虎的部下,陈昂原本能力就不错,后来在鄂州发展得很好,直到鞑子突袭鄂州,他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范文虎更是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剩下他们一群小兵你眼瞪我眼,干脆直接降了。
陈昂咬咬牙,留在鄂州,张弘范出兵淮西,他找口留下鄂州,和史权一起守城。
史权正是史天泽的侄儿,史家破败至此,仅剩史权在军中混日子,史枢回到京城,率领史家隐居起来,但是史权毕竟是凭借个人实力打拼上来,他平素为人谨慎,倒也没得罪什么人,也能勉强留在军中。
但是建功立业的大好喜事也轮不到他了,不过守城,张弘范还是毫不犹疑交给他,要知道史权为人谨慎,守城最合适不过了。
“鄂州城内尚有守军将近两万人,然而大部分都是汉军,都是不愿意征战的老弱,只有史权身边有一个千户是史家的家兵。”
“而留守的汉军将领,大部分都不愿意为鞑子效命,更不愿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当初只不过范文虎跑得快,才被逼降了鞑子。”
“在下现在也是城内的千户,负责守卫南门,和在下相熟的几个千户,都不愿意再为鞑子效命,只是无奈家有妻儿要养,在下平素也常把均州军的待遇给他们说了,他们都表示出羡慕之态,若机缘所至,在下肯定可以说服他们为大人效命。”
“听说杜大人不久前曾经派人和史权接触,史权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杀掉接触的人,还好生送他出城,这恐怕是一件好事。”
“你认为我们可以说服史权投降,这,这不可能吧?”张贵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昂,简直认为自己听到了天荒夜谈之事。史家早在六十年前就归顺元朝,史权出身可谓正宗的蒙古血统,而在更早之前,史家也不是宋人而是金人,可以说史权和宋朝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史权若是降了大宋,恐怕这是元朝有史以来最大的震撼。
不过想一下也不是不可能,史权为人谨慎小心行事,所以才能够在史家破败之后依然能够留在均州,不过史天泽、史云、史枢等史家大将死的死,伤的伤,史家的朝中已经没有任何地位,按照蒙古人弱肉强食的本性,史权被排挤被清洗也是可以预兆之事。
“不仅仅是史权?”陈昂摇了摇头,道:“史权身边有一谋士叫做杨凯,杨凯跟了史天泽二十多年,史天泽死后就跟在史权身边。”
“这人原本倒是汉人,只是不知道怎么愿意跟了史天泽身边,史天泽还在的时候倒能够死心塌地,然而史天泽死后,史家的情况他看得清清楚楚,也正是此人让史权留在鄂州,才不至于被朝廷那帮如狼似虎的人清洗。”
“不过这老头有点贪生怕死,人老了,终究是怕死,人老了,能多活一些日子总算是不错的。”
“鄂州水师方面如何?”张贵见陈昂说的清楚,心中的把握更是平添了几分,当时杜浒就给他说过,他随时可以取鄂州,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水师?”陈昂吃惊看了张贵一眼,道:“表面上还是风风光光的,可是从去年开始,鄂州就彻底放弃了水师,如今留在水师的兵力不过是千人而已,在上面做做样子。”
“奶奶的。”张贵情不自禁骂了一声,想不到张弘范这小子也来这一手,搞得自己水师为了堵住鄂州水师,还堵在阳逻城堡那一片呢?
“如今鄂州防备不严,士气低迷,正是可取之时,不知大人什么时候出兵?”陈昂兴奋的看了张贵一眼,显然他在鄂州已经待得闷坏了,恨不得随时翻脸杀他娘的。
张贵和他又商议了一下,一人计短,又有吴澄、郭平插嘴,很快就商量出一个满意的计谋,然后让陈昂回去做好准备,等待时机。
送走陈昂,事不宜迟,张贵正想下令行动,一个外围的哨兵带了一个人回来。
“宋杨?”张贵吃惊的看了他一眼,道:“可否有大事?”
宋杨是韩拨先的副将,韩拨先是牛富的副将,后来韩拨先战死,宋杨成了指挥,牛富投靠均州,自然也把宋杨带了过来。
张贵挑选人员前往两淮,宋杨又恰好是庐州人,于是让他来了庐州,指挥潜入淮西各地的精锐小分队,以他的能力,干这事倒也容易,想不到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
“属下监视张弘范大军的举动,前几天张弘范突然派出了两个千户往龙虎关方向去了。”
张贵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龙虎关是淮西的门户,地势险要,张弘范派两个千户前往镇守,也是正常?”
宋杨摇了摇头,道:“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属下就不打算跟跟踪了。”
“两个千户,有一个千户是蒙古精锐骑兵,领军之人更是张弘范的亲信王惟义。”
“属下跟踪他们到了附近,发现有自家兄弟留下的记号,所以才想到把这事跟大人说一下。”
王惟义领军,又有蒙古骑兵陪同。张贵倒起了兴致,自己如今离龙虎关倒也不远,只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抢先攻下鄂州,然后赶在伯颜之前到达丁家洲,就算是不能把元朝消灭在丁家洲,至少也要为大宋朝留下一点元气,以免输光了底裤。
宋杨看张贵没有反应,忍不住说道:“属下看他们走得非常谨慎,仿佛是怕被人发现,故此属下认为他们必然有计谋?”
淮西大部分都成了鞑子的地盘,他们能够有什么计谋,不过越是这样,张贵的疑惑也就越大,忍不住问道:“龙虎关是否有自家的兄弟?”
宋杨点头,道:“有,只是目前还没接上。”
“那好,你赶紧想办法接上龙虎关的兄弟,问清楚情况。”
等宋杨离开,吴澄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大人,如今鄂州才是我军的目标,为何要半路多事呢?如果被张弘范知道我们的行踪,恐怕又会惹上不少麻烦。”
郭平也不赞同,反对道:“大人可要想清楚了。”
“不必着急。”张贵摇头道:“张弘范此人,郭平你是和他打过交道,此人计谋多端颇有大将风度,蒙古骑兵又是军中的精锐,若不是有什么大事,他不会随便派出。”
“我思疑张弘范派他们出来,可能是为了接应。至于接应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再说龙虎关离这里倒不远,稍等一会让兄弟们多休息,到时知道具体情况再做打算也不迟。”
众人见张贵下了决心,知道他的性格,于是也不说,再说均州军急行军也足够累了,让他们休息一下也是需要。
才过了两个时辰,宋杨一脸怒气回来,在他身后还跟在一个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小兵,小兵手臂上还裹着布,可以看到血还在渗出。
“大人,这就是龙虎关的小分队。”宋杨咬牙彻齿介绍:“这是小队长张平。”
“张平,你把事情跟大人说一遍。”
“大人,张平有罪啊。”张平“噗通”跪下去:“小分队、小分队全军覆灭,若不是在下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在下也恨不得马上死去。”
“张平,你说一下怎么回事?”张贵扶起张平,坚定说道:“均州军会为弟兄们报仇的。”
“前几天,兄弟们发现了一队约莫上千人的鞑子后军,这队蒙古汉军跟平素的鞑子不同,他们昼伏夜出,行踪诡秘。,而且运送的辘重小心谨慎,不敢走得快。”
“这还是和其中一个兄弟计划回家一趟无意中才发现,他们专门挑小路行军,散出的探子警戒线又长。”
“兄弟们疑惑不已,于是跟踪了几天,兄弟们为探究清楚情况,冒险夜探鞑子辘重,却想不到中了鞑子的埋伏。”
“他们,他们运送的都是火药。”
“兄弟们知道这件事后,拼死抵抗,为的就是让在下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他们,他们每个人都死得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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