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丁家洲殇(3)
送走胡明伟,张贵第一时间找到张世杰,先是把两淮之事给他细说,张世杰自然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问道:“也就是说鞑子不仅失去了两淮,同时也失去了十几万汉军。”
“那是自然,鞑子其实也没这么可怕。”张贵自信笑了笑,道:“不过咱们就麻烦了,伯颜知道两淮被宋军收复,唯有孤注一掷,丁家洲一场恶战绝对是免不了了。”
“汪立信大帅坐镇芜湖,又有孙虎臣驻守鲁港,老子守大江左岸,三军相依,伯颜虽勇,但亦不得不心吧?”张世杰还抱有一丝希望。
“伯颜向来喜欢冒险,况且他手中兵力远在丁家洲之上,再有阿术从健康出兵接应,张大人万万不可轻视。”张贵认真说道:“咱们最重要的不是要打败鞑子,而是要保住xìng命。”
张世杰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沉思片刻说道:“幸好天助我也,如今天降大雨,伯颜不得出兵,矮张你子,不妨前往临安?”
“老子相信,你子在临安,定然能够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张贵却摇了摇头,道:“临安有陈宜中、有文天祥、有牛富,老子过去临安,也只好挨骂的份上了。”
“去。”张世杰心中颇为感动,问道:“如今我弱敌强,若想守住大营,恐怕不易,不知道矮张你子可有什么计谋?”
“我看你子到了大营之后,也不见惊慌淡定得很。”
张贵的到来,给张世杰增添了无尽的勇气和希望,他当然不会认为张贵无缘无故跑过来丁家洲,若是没有准备的话。
他自然不会想到张贵跑到丁家洲,除了想给鞑子添麻烦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张世杰他们不要跟鞑子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老子那是故作淡定。”张贵忍不住骂道:“初时老子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想什么计谋也是没用。”
“一力降十会,就算是鞑子没有伯颜,以硬碰硬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张世杰郁闷的挠了挠头,实在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上了。”
“那倒不用灰心,”张贵笑道:“这场大雨帮了咱们一个大忙。”
“这雨帮了咱们的忙?”张世杰实在想不明白:“这雨下得老大,将士都只能躲在营中不敢外出,再者下了雨就变得更加冷了,鞑子耐寒得很,咱们可吃了大亏。”
“你只要给老子想办法找一样东西,谁说咱们还是没有机会打败鞑子,可是给鞑子添几分恶心也是不错。”张贵看着张世杰,突然笑道:“锄头,越多越好。”
“锄头?”张世杰不知所措,像是看到一个大怪物一般:“锄头?老子这都要拼命了,你还有这个兴致。”
“这次不一样,”张贵解释说道:“鞑子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武力惊人、手中弓箭箭无虚外,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精锐骑兵。”
“两条腿自然跑不过四条腿,同样的道理两条腿自然也打不过四条腿,若是有办法把鞑子骑兵变成步兵,那么咱们就不用挨打了。”
“骑兵变成步兵?”张世杰沉思说道:“咱们大营坚固,鞑子也不轻易能够攻入。”
“非也,非也。”张贵摇头说道:“大营外地势平坦,最适合鞑子冲锋了,鞑子骑射天下无敌,不容易啊。”
“咱们也是骑兵,大不了拼命罢了。”张世杰不服气说道:“说什么老子也要守住大营,就算是守不住,老子大不了拼命了。”
“行了,行了,你这不是意气用事罢了。”张贵摇头道:“如今大营之外,经大雨浸泡,很轻易就可以把平地变成沟渠。”
“一条沟渠自然是不够,但是大营外若有数十数百条沟渠呢?”
“当然,鞑子不少,张弘范所率领门g古汉军也可以轻易填埋沟渠,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些沟渠全部链接起来,把沟渠变成通道,我军可以从沟渠中通行,用弩箭压制张弘范的行动。”
“而且我军修建沟渠的时候,可以接连长江,可以引长江之水入沟渠,这样一来对我军就更加有利了。”
“好处多得很呢?一时也说不完。”
“办法好是好。”张世杰挠了挠头,叹息说道:“只可惜你子办法想得太迟了,如今鞑子就在眼前,现在大雨倾盆,是咱们的运气,可谁能保证这运气能够保存到什么时候?”
“尽人事吧?只是锄头从和而来?”张贵郁闷的看着张世杰。
张世杰想了一会,道:“如今是冬日,附近村庄百姓空闲,不如征百姓,说不定比咱们干得更快。”
“也好,不过需要付给他们酬劳。”张贵认真说道。
“行,就听你的话。”张世杰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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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磅礴,下九村的龚老汉愁的看着锅里的几粒米煮成的米汤,再看一看同样是牛高马壮吃大碗饭也不能饱的两个儿,叹了一口气:“这鬼天气再这样下去,家里连煮一碗热水的柴火也没有了。”
“开锅的米,明天就没有了,熬得几天算几天吧。”
“要不是该死的鞑子,咱们怎么会沦落成这样。”龚老汉的儿子龚优忍不住骂道:“鞑子的水师封锁了长江,靠家里的几分薄地,咱们就算是拼了命也魂不到一餐饱饭,再这样下去干脆投了宋军,跟鞑子拼命了。”
“儿,肃声。”龚老汉有点怕死,低声说道:“鞑子来势汹汹,这天下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咱们少说两句话。”
龚林是家里的长子,他读过几年书,说话做事也沉稳很多,想了片刻才道:“鞑子南下之后,很多乡亲都跑到南方去了,我看这个情况,南方虽然还能守得几年,都终究不是长远的办法。”
“那总不能待在家里等死,”龚优大声说道:“大哥,咱们也跟江湖上那好汉一般算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龚林摇头说道:“还等下雨停了再说。”
然而,大雨还没停,亭长却带了一队兵过来,龚老汉连忙迎出去,这亭长还算好人,平素对乡里也算客气。
“龚老汉,这是朝廷的官爷,如今过来请大伙出工了。”由于天冷,亭长哆哆嗦嗦也没说清楚。
龚优脾气有点暴躁,以为又是官府要求服役,大声囔囔道:“上个月不是刚出了工,为何如今又要出工,这鬼天气能出什么工,家里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了,还要不要人活了。”
龚老汉连忙拉了拉龚优,尴尬说道:“亭长大人,官爷莫要生气,大雨天儿脾气不好,冲突各位了。”
其中一个将摸样的官差连忙说道:“这位哥误会了,这次是聘请诸位出工,每天一百文,先给钱后出工,干得好还有奖励。”
“三位若是愿意,现在马上可以给银子。”
龚老汉三人相视看了一眼,龚林委婉说道:“不知官爷所需做何事?”
“都是卖力气的活,”将笑道:“如今大雨磅礴,淹了不少地方,三位只需要带上锄头,到了地头挖地便可以了。”
“可如今大雨……”龚老汉迟疑了片刻。
“3。”官拿出一串铜钱,一个一个摆在破烂的桌子上:“姜汤、饭菜保管,不用三位再一份钱,若是因此生病,在补给一笔费用把病治好。”
“好。”龚老汉看了两个儿子一眼,咬牙说道:“不过要保证安全。”
“那当然。”官点点头。
龚老汉、龚林和龚优三人跟着一个兵冒雨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终于看到很多人在忙碌,走近一看多是乡亲,然而大雨磅礴,烟雾弥漫实在看得不清楚。
不过却看到已经挖了一段沟渠,沟渠很深,而且里面也很宽,泥土就堆放在两旁,把沟渠加固得更深了。
很快又有一个兵送来了三碗姜汤,让他们趁热喝下去,然后把他们带到人少的地方安排下去,龚老汉三人都是老实人,拿人家手软吃人家嘴软,再说官府的事情也不敢偷懒,于是低头挖了起来。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龚老汉三人因为之前没吃什么东西,所以现在已经饿得差不多了,再加上大雨,泥土虽然松软,但是毕竟要吃力气的活,干得也不轻松。
幸好很快有兵过来,在旁边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还是大碗大碗热腾腾的姜汤,又在帐篷里面烧起了火,然后又是白米饭,菜虽然只有一样,但大伙也吃得欢。
以前也常为官府服役,可是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呢?再说这样的鬼天气呆在家里,实在也找不到活计。
龚林忍不住问道:“这位官爷,敢问你们大人叫什么名字?”
兵摇了摇头,道:“咱家大人是大宋的大官。”
龚林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只要是朝廷官人,他就觉得满意了,一个老汉见兵出去,低声说道:“大伙都说是均州军张贵大官人在主持这事,听说还是有相熟的人认了出来。”
“矮张?”龚林读过几年书,对大宋的情况略知一二,吃惊问道:“张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老汉连忙吃饭,其中又有一个人咕噜说道:“管他是谁,给钱就行了。”
众人一想倒是,只要有银子拿,管得他谁是谁,不过饱饭伺候,又拿着晃眼的银子,众人吃饱饭之后,再次投入干活。
官府伺候得也非常到位,每隔一个时辰就送来一次姜汤,大伙虽是疲倦和辛苦,但越不好意思了。
一直干到傍晚,兵再次送来姜汤和饭菜,其中一个兵好声好气说道:“我家大人说了,大伙都非常尽力,所以临时给大伙增加十文钱,还请不要嫌弃。”
嫌弃才是傻子,大伙拿了钱连忙说他家的大人是天上老爷下凡。
“还有一件事,明天太阳出来前过来的兄弟,大人说了都可以给15o文钱。”
大伙一听,心中有了打算。龚老汉三人回到家,刚换好衣服,在亭长的带领下,又有兵送来了预防都感冒的药,三人喝得身体暖和了起来,特别是龚老汉,连心也暖和起来。
等亭长离开,龚老汉数着铜钱,问道:“优儿、林儿,明天早点起bsp;两人自然同意,龚老汉干了一天活,躺在g上就睡了过去,龚林却转辗反复睡不着,听着嘀嘀嗒嗒的下雨声,刚想起g把窗户关好,弟弟龚优突然问道:“大哥,你还没睡着吗?”
“哦,二弟也没睡?”龚林低声说道。
“嗯,大哥,我问你一件事。”龚优沉思了片刻,问道:“大哥知道江陵多远吗?”
“听说走路要走七八天吧?”龚林犹疑说道:“大哥也不是很清楚。”
“那,这个所谓的江陵均州军张大人之事,大哥是否清楚。”龚优好奇问道。
龚林笑道:“张大人之事,朝廷上下倒有一半人知道。”
龚林把张贵的大事事认真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人可算是朝廷的一个怪胎,不过一定是一个好官。”
两人一夜无话,第二天和龚老汉一早赶过去时,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到来。
虽还是下雨,但雨已经了不少,但人却多了不少。
兵先是送来姜汤,然后送来大锅的面汤,天气有点冷,再加上下着雨,大伙狠狠吃了起来,兵也不怒,一边还赔笑让大伙多吃一点。
当45o文钱放在龚老汉手中时,龚老汉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于是狠下心拼命挖沟渠,像龚老汉这样拼命的人不少,在加上泥土经过一天一夜的浸泡之后,泥土已经变得很松软,工程的度飞快起来。
到了日中,雨已经了很多,雨幕不再遮眼,龚老汉这时才能有机会看到了沟渠的一部分样子。
这一点也不像所谓的疏通雨水的沟渠,宽和深的沟渠把目前所及的地方分割成片。再抬头远看,仿佛是一座军营。
龚老汉这才想起,三个月前听闻有一队骑兵沿长江修起了大营,莫非说得就是他们?
再转头看去,不远处就是波涛汹涌的长江了,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们挖了老长一段沟渠,再看一看其他地方,也同样挖了好长一段沟渠。
吃完饭大雨竟然停了下来,只是水汽还很多,兵好像有点着急,哀求说道:“大伙加把劲,大人说了今天若是能够把沟渠挖到江边,大人再奖励5o文钱。”
众人一听,连声吆喝,保证完成任务,龚老汉虽然有些疑惑,但听到有5o文奖励,也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沟渠挖到江边。
虽然雨停,还有一些水汽,但众人轻装上阵,比下雨天自然不知道好多少倍,到了日落之前,竟然能够按时完工。
兵没有反悔,过来之人竟然是一个将,龚林一愣,只觉得这人非常熟悉,突然冒昧问道:“官爷莫非就是张贵张大人。”
张贵看了一眼龚林,见他虽有几分斯文,但却是老农摸样,吃惊问道:“你怎么认识我?”
龚林尴尬看了一眼张贵,见他没有责怪的意思,不好意思说道:“大人之事早已传遍大宋,一些还有大人的样子,虽然只是有几分相视,但大人之神态画得很好,的故此一问。”
“奶奶的,财到老子身上了。”张贵咕噜一声,但却面带微笑:“这次大伙干得都不错,不过现在雨停了,大伙明天就不用来了。”
“也不满大伙,我军正在这里拦截鞑子南下,只是无奈兵力相差悬殊,此战恐怕没有胜利的可能,但还请诸位相信,一时的失利并不意味最终的结局,大伙回去之后尽量藏起来,或投靠亲朋好友,尽快离开这里。”
“鞑子没有人xìng,若是一时受挫,知道是大伙出了力,说不定会迁怒你们,张贵之前没有给大伙说清楚,张贵对不住大伙了。”
龚老汉瓮声说道:“朝廷大事,老头也管不了,但是谁对咱们好,老头却清楚得很,张大人又是给钱,又伺候到位,老头认定了大人的好。”
一旁的龚优突然大声说道:“大人,我想迁往江陵,不知可否?”
“当然欢迎,”张贵认真收到:“江陵欢迎每一个人,而且有能力给每个人找到活计生存下来。”
“不过,老子常跟鞑子作对,鞑子不会轻易放过我,说不定此刻江陵也面临战火。”
“但老子也相信,留在江陵的将士们,一定会打败鞑子守住江陵。”
“的不怕,”龚优大声说道:“反正都活不下去了,鞑子一日不离开南方,的若不是大人帮忙,恐怕这几天都活不下去。”
“还不如奋力一搏。”
“优儿,爹爹也陪你去。”龚老汉大声说道:“老头年纪虽大,但的力气还有几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二弟,我们一起过去。”龚林说道:“如今有了这些酬劳,咱们一路上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