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兵临城下(75)
拜降只是听到余杭mén杀戮不断,不但好消息没有几个,就连伤兵却没有几个送回后军,敢情是两军搏杀到了拼命的时候,连运送伤兵的人员也chōu不出来,拜降虽被宋军在崇新mén打败,但认为自己是被有心算无心,再加上宋军chuáng弩确是厉害,这才中了暗算,所以对进攻余杭mén的阿里海牙这么长时间没取得进展而有点不以为然。
要知道伯颜为了攻打临安,那是竭尽心思用尽谋略,算下来并不是宋军算计元军,而是元军在算计宋军了,如今临安城内大军布局已调动慌luàn,其他各mén又有元军míhuò宋军,宋军的chuáng弩等锐器也被调到皇城附近的两mén,宋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元军会攻打余杭mén吧?就算自己当初不也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从清晨到日中、又从日中到日落,余杭mén的杀戮虽响,但却没有值得高兴的消息,日中的时分就派了一万援兵,拜降开始多了一份担忧了,要知道围攻临安已一个月有余,双方打打闹闹虽不是什么大动作,但双方伤亡也有万余人,如今丞相把所有的希望压在余杭mén,几乎出动了所有的攻城武器,什么回回炮、金汁炮尽管往城内投,云梯、驴车、撞城车更是蜂拥而上,若是一般城池,即使是当初受阻的吕城,也是攻下了。
而派了一万援兵后,余杭mén还是只传来杀戮而没有动静,莫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元朝,如今就要在临安受辱了?拜降有点担忧,他虽一心为国,但也不能白白死在这远方的陌生地,家里还有一个新买的小丫鬟,可是专mén等自己回去伺候。
好不容易等到日落时分,却接到了伯颜的命令,让自己带领万骑上去助阵,还说什么不能攻下余杭mén便要军法处置,伯颜统兵有方,平素很少下这样的死命令,拜降才知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草原雄鹰确实是在余杭mén受阻了,甚至情况不妙,要知道丞相身边也不过仅有五万骑兵,日中时分派出了一万,如今再次派出一万,那丞相身边就只有三万骑兵了,要不是情况紧急,伯颜自然不会如此冒险,若是按照往常的情况,这三万骑兵就算是遇到十万宋军也是不怕。
只是如今不同往常,拜降虽领命助阵,但心中有事,只管策马细细慢行,如今不同往日,元军百万大军南下,到了临安也不过仅存这十几万人而已,又有坏消息不断,张弘范、吕文焕、董士选、吕师夔这数十万大军转眼就消失殆尽,他实在猜不透伯颜还要继续攻打临安的意义,就算攻下临安,能守住临安吗?
他却没想到汉人向来胆小多疑,若是攻下临安,说不定还真能灭了大宋,就算能够残喘,但也是luàn成一团糟,若是幸运,俘虏了大宋的皇帝,那伯颜就有七八成把握了,别看张贵如今势大,但若是没有大宋皇帝的正统,也是独力难成,历史上张世杰身边不也是有雄师数十万吗?就算是崖山,兵力也不少,可是小皇帝死后,烟飞灰灭干净利索。
伯颜是看中了大宋的软肋,可是却没有看到张贵的本领,若是他看到了如今这种情况,说什么也要从襄樊入宋,灭了江陵再作打算,襄樊不灭,伯颜兵不能深入,各地勤王之兵不断,虽过了长江,可是毕竟是失策。
拜降忐忑不安,还不到半个时辰,后军的信使追上来,竟然让他回师,拜降却是疑huò没有动作,信使才说是宋军骑兵袭击了后军,丞相亲自下的命令让他回师支援。
拜降更是心慌,他死里逃生本来应该看透生死,但却想不到他死里逃生之后更加珍惜生命,想着家里的荣华富贵,想着家里的妻妾成群,竟然一下子做不出决定。
信使是丞相身边的亲兵,是一个果断的人物,大声道:“拜降万夫长,莫非你敢违背丞相的命令?如今正是灭了宋军骑兵的大好时机,你若是误了大事,丞相定然绕不过你。”
拜降慌忙摆手,听信使的口气是伯丞相在算计宋军的骑兵,如实灭了宋军的骑兵,那大宋天南地北还不是随自己横行,自己所受的委屈,定有一日能够从他们身上取回来,于是连忙否认刚才的想法,拱手道:“大人说得很对,末将马上会师,誓与丞相合力灭了宋军骑兵。”
他原以为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竟然对伯颜身边的亲兵信使也客套起来,然而信使却是知道时间的紧迫,也懒得和拜降说什么客套话,却是陪拜降挥师回去,难道还怕拜降不听军令?
然而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却是听到整齐的马蹄声,拜降心中又多了一份担忧,还没有下定决心却又来了信使,拜降连忙上前听命,没想到这一员信使根本没有客套,大声道:“拜降万夫长,马上到阵前迎接丞相。”
拜降大吃一惊,看到信使的金牌连忙上前,一边吩咐副将不要轻举妄动,来人不是宋军就好很多,但伯颜亲至却让他不知所措,若是让他相信méng古骑兵败了,他却是怎么也不肯相信,还不到一刻钟五千骑兵呼啸而至,带头的正是伯颜。
“丞相,末将拜降率领万骑……”拜降看到伯颜一身风尘,脸sè还有几分不自然,心里就多了一些矛盾,想说些体己的话,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马上下令急行军,先离开这里。”伯颜挥了挥手,着急说道:“全军禁言,跟老夫行军。”
拜降一头雾水,如今余杭mén攻防正是最重要的时刻,伯颜却让他离开这里,离开这里若是能够保住xìng命,拜降绝对是乐意之极,但若是不能保证xìng命,拜降倒要考虑考虑,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伯颜已吩咐副将代替拜降下令,拜降一阵苦笑,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但在伯颜面前不过是一个小卒而已,于是打定主意不再吭声。
大军却是迅速向东行军,拜降特意看了一下,除了自己所领万骑及伯颜的五千骑兵外,并没有任何元军跟从,他心中虽有疑问,但却不敢吭声,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夕阳西下只留下朦胧的光芒,伯颜这才命令大军安营寨扎。
拜降更是疑huò,卫平县城大营不远,为何没有回大营修整,虽说大军都派出去,但三五千留守的méng古汉军却是有的,莫非、莫非正如自己所料,宋军骑兵已打败了元军。
拜降忐忑不安,正当他魂不守舍时,伯颜才把他请到大阵,从来是一脸坚定、自信的伯颜,此时脸sè苍白、神情憔悴、仿佛突然间就老了十几岁,拜降连忙行礼。
伯颜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狼狈而逃更如丧家之犬、就连卫平县大营也不敢进去,心里想着若是被宋军骑兵围了起来,自己就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他初时跟阿术说得坚定,但若真行动起来,却又是两眼mō黑,如今在南方作战,并不是一望无垠的北方,南方多山区丘陵,直线就是几百米的地方,若是翻过山区、越过丘陵却只能白白多走几个时辰,就算自己算计了宋军,想找机会也来不及袭击。
安营后伯颜却是马上派出斥候,然而斥候多派,但回来的却是寥寥无几,都说临安附近成了宋兵的天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卒,几乎把攻击临安的残军包围起来,即使到了夜里,临安城更是让人燃起了大火堆,连夜清理各mén的元军,至于阿里海牙的攻城大军,却是被宋军的骑兵、守城的宋军联合一起击破大阵,如今将士却是四散而逃,再也组织不起一次像样的进攻。
“阿术大帅不甚清楚,”一名探子头领低声说话,怕得罪了脸sè发黑的伯颜:“但据零散的将士们说,阿术大帅和八十八万夫长会师后往北而去,当初阿术大帅也挡不住那支宋军骑兵的突击,让他们杀到了攻城将士的后阵。”
伯颜脸sè凝重,若真如探子头领所言,那么宋军骑兵的战斗力可要好好考虑了,一支万骑的宋军骑兵,竟然连续突破忙兀台、八十八、还有阿术的狙击,而除了阿术外,忙兀台、八十八万夫长所领皆是万骑大军,而阿术所领更是méng古骑兵jīng锐中的jīng锐,就是这样的兵力也挡不住这支宋军的突击。
自己所谓的游击,还有作用吗?如今看来这支宋军骑兵拥有并不在méng古骑兵之下的战斗力,自己仅有一万五千人,看来还是逃命要紧。
“拜降万夫长,你也是军中老将了,如今的情况待老夫仔细说与你,你可有什么策略?”伯颜无奈的看着拜降,死伤万人却能死里逃生,断然是半个懦夫,只是自己如今身边没人,也只有相问。
听到忙兀台、八十八、阿术生死未明,而阿里海牙攻城大军不复存在,宋军已开始清理临安附近的元军,拜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但他知道伯颜已对自己当初的战败而生了意见,沉yín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道:“宋军虽然一时得势,但阿术大帅知兵事,从未尝败绩,末将相信阿术大帅如今肯定已经和八十八将军会师,说不定正在寻机和丞相会师呢?”
伯颜让拜降这么一说,刚才涌起的逃命的念头却又灭掉了一般,拜降若是知道伯颜本来想着的就是逃命的念头被他灭了一半,他肯定要甩在几个耳光,听到拜降说阿术未尝败绩,如今宋军不过是一时得势,心中倒是多了一份念头,若是按照他的想法,阿术和八十八会师后至少还有一万多骑兵,jīng锐的骑兵,若是两军配合,至少也可以从中找到机遇,再说他如今就算是能够逃得xìng命回到北方,任凭大汗重用他也断然是没有活路,还不如拼死再干一场,若是灭了宋军骑兵,自己多少也能和大汗有所jiāo代,若是事情不可为,但至少也要把阿术救出来再说,于是点头道:“言之有理,我们就稍等两天,看一下情况如何。”
伯颜也不敢真正安营,此日一早便离开,真是率领大军游击起来,幸好临安附近的村落及小城池一早就有所准备,才没有让他赚了便宜,但坏消息却是不断,临安城附近所有的元军都已经被清理一空,就连阿里海牙也成了宋军的俘虏。
等到第二天傍晚,伯颜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说阿术袭击了宋军骑兵,宋军伤亡不小,探子还亲眼看到宋军仅是宋军的尸体就有数千人,这总算是给他一丝希望,但拜降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滋味。
“丞相,”拜降看到脸sè多少有些起sè的伯颜,谨慎说道:“今日以来,宋军的探子越来越多,我军的探子好不容易才能到达临安附近,末将、末将怀疑宋军已对我军形成了包围圈。”
“何出此言?”伯颜也是着急而生luàn,此时听了拜降的话,心有所悟连忙问道:“你是说探子看到的都是假象?”
“定然是这样,”拜降见伯颜已有退意,点头道:“丞相不也说了,阿术大帅就算会师八十八将军,但两军兵力也仅有一万多人,若想让宋军伤亡数千人容易吗?”
“再有我军客军作战,宋军骑兵又在人数上占有优势,会让阿术大帅有伤亡宋军数千大军的时间吗?若真如丞相之前所言,宋军的战斗力不弱于我军,那么阿术大帅让宋伤亡数千人,自身伤亡如何?”
听到这里,伯颜的脸sè也变得有些苍白,他也是心急误事,只想到自己的好而没想到宋军的坏,心里未免多了一份着急,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拜降将军,老夫有礼了。”
拜降连忙避开,悄悄看了伯颜一眼,迟疑片刻道:“宋军围歼阿里海牙大军、阿术大军,末将认为宋军的伤亡也不小,我军、我军若是及时撤退,想必、想必宋军还追不上。”
拜降说得忐忑,伯颜虽然已有退意,但毕竟退军这样的话怎么能够从他口里说得出呢?如今这个坏人肯定是要自己去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说丞相大人此次南下,即使没有灭掉大宋,也是大功一场。”
“丞相大人用铁的事实告诉大汗,大宋虽凭借长江天险残存,但长江天险并非不可怕,今日宋军水师损失殆尽,我军即使错过这次机会,也可以随时南下。”
伯颜却是叹了一口气,大元朝的情况他清楚得很,去年以来北方大旱,再有就是北方叛军作luàn,若想再次chōu调百万大军南下何尝容易?再说为了这次南下,大元朝几乎将国库chōu调一空,仅是制造战舰已用尽高丽人的人力,南下之前高丽还在动luàn之中呢?
再说、再说自己这次就算是能够逃得xìng命北归,就算是大汗能饶过自己xìng命,可是朝廷的文臣武将早就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不死也要脱几层皮,不过自己还能不能活过这次再说吧。
想到这里,伯颜果断下令,赶在宋军还没有形成包围圈之时前往杭州湾,在水师接应北归。
“黑帆,你说蛮子真的会往这里逃亡吗?”梁顾闲着无事,挥动了手中的大盾,大盾的光芒在夕阳下格外显眼,吓得身边的小兵连连退后几步,表示和这个莽汉划清界限,梁顾瞪了他们一眼,对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表示愤怒,无聊说道:“这都是第二天了,以蛮子的脚力,应该早就到了才对,莫非是蛮子逃得快。”
“往哪里逃。”黑帆淡淡的接了一句,他站在一边用一块洁白无瑕的棉布轻轻抹着手中的大盾,大盾被他擦得闪亮,他得张贵饶他xìng命,本来就已是死心塌地,又有他大哥被重用,更是对张贵死心效忠,看梁顾发牢sāo,他却是认真说道:“大人说了会往这里走,蛮子就要往这里走,大军刚开始行动,大人就率领大军来到这里设伏,莫非蛮子能够飞过去不成?”
“你、你懂什么。”梁顾和黑帆也是历经生死,两人并没有什么sī人纷争,只是梁顾和他斗嘴多了,见他接话自己就算是错了也要动嘴:“大人不也是说了吗?蛮子可不好对付,就算是蛮子往这里逃了,咱们还是要拼命。”
“哼,拼命而已,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黑帆不动声sè故作深沉说道:“莫非你还怕了,若是怕了就回去,想必大人也不会责怪于你。”
“好了、好了。”两人还要争执,却看到张贵带了一员中年将领从大营中走了出来,笑骂道:“你们两人,少关一会都要皮痒,等这次大事完了之后,你们回到江陵去军部令三个时辰的禁闭。”
“还不滚过来见过马将军。”
那个中年将军两人却是认识,正是均州军水军统领马邑。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