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织造局的安碧轩公公死了,死在如意弄堂也就是俗称得太监弄的一家半掩门子的房内,提刑按察司衙门的仵作验尸后下了决断,尸体粪门崩裂,眼瞳充血,上三焦剧烈抽搐致使胃内的食物反嗝闭息而死,不过这个死因传到外头就成了玛上几。开 心 文 学
太监死于马上风,这可是天大的笑话,这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苏州府,大大都人是幸灾乐祸的,织造局的太监都不是什么好鸟儿,死了正好,可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却分明即是杀鸡骇猴。
一群大大的各色官儿在督粮道衙门乱作一团,这时候那都察院都事厅都办苏璜笃软硬兼施,业已两天内印刷了数千份妖言惑众的资料,都督佥事郑国蕃勾连吕宋,私底下收了吕宋除吾俊逸,当振臂一呼,共讨国贼,否则,诸俊逸老于户腑之下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试来,直教人热血沸腾不已。
可是,这工具印刷好了,却被苏州织造局安公公的死把大大的官儿吓住了,连布政司参政栾子夏都心有余算,那安碧轩可是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又兼着东厂秘闻奏事太监,这样的人那郑国舅杀都杀了,还抓不到人家的痛处,在座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万一那郑国舅撕开了脸,也弄咱们一个死于马上风……
一想到自己可能浑身眼瞳充血僵硬地死在女人身上,再毫无官威地被人公然把的尸体拖来拖去甚至还很可能开膛破肚验尸……这些都绝不是深受儒家纲常教育的文官们能接受的,这时代,即便死,也讲究死后哀荣,文臣尤甚故此,这真比抄家灭族还吓唬人,让这些文官们一个个背脊渗冷汗。
“诸位大人,这只是那郑国蕃病笃挣扎…………”,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马沙基站在那儿大声呼喊,“咱们如今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不成,还指望和那郑国蕃和解不成?”,他声嘶力竭,大声呼喊:“诸位大人!团结即是力量咱们江南文官只要抱成一团,何惧这些权臣,诸位想一想本朝那些权臣,又有那个得好死的?咱们即便不为日后金马玉堂荣华富贵,这等能名垂青史的事儿,也值得一搏!”,马沙基如此卖命,简直动了一些人,想一想,大明开国以来,简直没有任何一个权臣有好下场即便牛如张居正,如今朝堂上不正议论着要抄张居正的家么,何况,他们简直没什么退路,譬如如今他们站在督粮道衙门的官署内可是漕运一停,这督粮道的衙门,还有存在的需要么?
坐在最上首的布政司参政栾子夏扼腕寻思,时不时可见两腮肉坟起,可见其思绪之激烈,而众人被动了一部分有些纵然胆,但最终,还得看这位布政司参政大人的意思。
良久栾子夏一咬集,疼一下站了起来“诸仙……”,一众官员赶紧起身,显然,这位参政大人已经做出决断了,咱们这些下官,虽然不都是算这位大人的属下,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头的蚂蚱……
“为国为民,便在今日。”,栾子夏冠冕堂皇满脸正色大声呐喊,随即长吟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罢了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这篇《庄子养生主》经常被后世误解,无数人拿最前面两句做警句,实际上,在封建时候士大夫们拿这个当厚黑学的,其中最关键的用白话来即是做了世人所谓的善事却不去贪图名声,做了世人所谓的恶事却不至于面对刑戮的屈辱”至于前面晤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桩子的意思是,生命有限,知识无限,拿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我像是傻逼么?会干这事儿么?会死人的。
后世有专家学者认为古代讲谋略和厚黑学最厉害的即是庄子,这话原本不错,只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家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就好笑了,在古代,士大夫们原本就拿庄子当谋略和厚黑学来看的,又有甚稀奇的。
他长吟这篇庄子养生主,下首官员都是十数年寒窗苦出来的,大明的儒生不像是清朝的儒生,只晓得死那几本书,总还讲究些诗词佛道琴棋书画什么的,这点意思还是能体会的,苏州提学总务科长程有泽当下一抱拳道:“下官这便去策动本府秀才,散发资料,再对苍生述说郑国舅的恶迹。”
栾子夏满意颔首,“苏都办,随程种长一敖前去处事。”下面苏璜笃领命,便随着程有泽仓促而去,这两人白了就是去恶言挑唆生员秀才们闹事,年轻的书人总是好糊弄,脑子不太够,被有心人一挑唆,一准儿嗷嗷叫着冲锋在前当炮灰。
“严指挥使。”栾子夏又大喝一声,外头马上有人应名,随即一阵甲胄摩擦之声,进来了一位武将,乃是松江卫指挥使严今生,这人是为数不多的没旁观瞧热闹的武将,一头便扎进了文官们和郑国舅打擂台的浑水,更是紧紧抱住栾子夏参政的大腿,固然,这和这些年栾子夏把他喂的很饱也有莫大关系。
“末将在。”严今生单膝跪倒在地,武将身份底,他虽然是卫指挥使,却只能在厅外侯着。
“和张子洛张粮道往扬州去。”栾子夏着,眼睛一眯,沉声缓缓道:“带三百卫所兵,此行任务即是让漕帮闹事,冲击扬州府,死几多人本官不问,可是”他们必须让扬州府乱起来。”
“参政大人不成。”马沙基大惊失色,这与造反何异?
“怎么?马主事觉得,眼下漕帮还能置身事外?就指着本官和在座诸位大人出来顶缸?”栾子夏死死盯着马沙基,眼神中就透着几分阴森和杀机”其余诸人也很是不满,就是,咱们好歹也是官老爷,在苏州打死打生,那些漕帮的泥腿子反倒缩在扬州看好戏等着吃肉,天下哪儿有这等好事。
马沙基腿一软,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就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头,袖袍拂处,一碗茶盏被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末将领命。”严今生双眉如帚满脸横肉,穿戴盔甲更是陪衬出狞恶来,当下自信满满道:“大人您就瞧好儿罢!”而旁边那督粮道张子洛,却是满脸的苦笑,这等差事,真是苦差,弄欠好,会失落脑袋的,可是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绑着的,当下只好心中自我抚慰,起码不消面对面和那郑国舅冲突了。
这两人仓促去了,栾子夏又叫了亲随往淅江布政司去,请淅江布政司使李少南领衔上书弹劾郑国舅糜烂处所,他和李少南相交多年,深知自己这位同年有决断会隐忍,前一段时间李少南在国舅那儿失了面子,这一次他肯定会掌控机会的,不需要多严厉的弹劾,只需要糜烂处所就足够了”苏州府可是靠挂在浙江布政司衙门名下的,这个弹劾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刺儿来。
“崔枕斐。”栾子夏又点了一个官员”正是之前被粮道张子洛讽刺过的官员,那崔枕斐立即抱拳道:“下官在。”
“……听喜欢逛青楼”每日不逛不欢。”栾子夏指着他有些沉吟,那崔枕斐立即脸色涨紫,旁边的官员有些更是忍不住低声一笑,这还是因为大局不妙,大家都有心事,若是平时,早就笑翻了。
“崔督察,本官并不是指责逛青楼不对,作为督察官员,这也是亲民嘛!深入市井体察民心,嗯!真乃高尚之举,这个“…………妓者们也是为我大明做贡献的嘛!此举,有拳拳报国之意,本官还是很佩服的。”栾子夏睁着眼睛瞎话,偏生脸上还正气得紧,下面一些机灵的官员忍不住就叹,瞧瞧,怪不得人家能做到参政的高位,这睁眼瞎话的本领,咱们哪儿成。
崔枕斐满脸尴尬,却不知道什么好,只好嘿嘿赔笑,这时候栾子夏就道:“本官请崔督察做一件事,终年深入市井,消息定然灵通的,本官听那织造太监安公公在苏州养着一房如夫人?就请崔督察去寻访那织造太监安公公的如夫人,去按察司衙门擂鼓鸣冤……”他着,就把胳膊搁在前面条案上,俯下身子来,缓缓问道:“这事儿,崔督察可办得来么?”
崔枕斐先是一愣,没听那安公公有什么相好儿如夫人!可他到底也是做到督察官儿的,脑子一动,马上就明白了,这是要我去寻个狡狯的妇人装做那安公公的相好儿,去攀诬那郑国舅,他自以为想明白了,立即哈哈大笑,“大人安心,下官明白了,大人真是妙计,正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崔枕斐。”上面栾子夏大喝了一声,“本官何时让去攀诬他人了?休得胡言乱语。”
呃!崔枕斐下半截话马上全部咽了回去,旁边有熟悉崔枕斐的忍不住就嘀咕:这个崔枕斐,果然是爆仗脾气,参政大人的心思,也是可以随便琢磨的么?还那么公然出来,真是个戆嘿嘿的戆卵。
把崔枕斐崔督察呵斥了一番,栾子夏这才盯着他沉声问道:“崔督察,此事极为重要,可办得来么?若办不来,赶早。”,崔枕斐其实是腹诽的,认为参政大人嫖了婊子还要假清高,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眉目来,当下拍着胸脯包管,“若办欠好,下官提头来见。”
栾子夏听了忍不住皱眉,这腌腊卵……”栾大人在苏州为官几年,也掌了几句苏州话,苏州人口百万众。流悦耳口又极多,仔细真算一算”起码跨越一百五十万,所以苏州人大抵是会南直隶官话的,只是苏州话酥糯,大明人都认为苏州话好听”那就免不得学上几句,最起码,的时候可以和苏州名妓用苏州话,却是极为风雅的。
不过,这时候栾子夏可没心思太过呼叱对方,当下沉声让崔督察去了,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瞧了瞧剩下的官员”又仔细叮咛了些不太重要却必须要办的事儿,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算是完全地动了起来。而栾子夏一连串发号出令,这时候也觉得筋疲力尽了”立即一屁股坐了下去,自言自语道:“这棋子儿一步一步是走下去了,却不知道那郑国舅如何应对。”
第二日,有女曰百合,在提刑按察司衙门击鼓鸣冤,自称是死于马上风的安碧轩安公公养的如夫人,当堂哭诉,安碧轩死的冤枉”其中定然有隐情,肯定是被陷害的,引得无数人挤在按察司衙门外头围观。
这百合眉清目秀未语先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不过”一想到这位是一个太监的女人,按察司衙门的人就又都恍然了。
苏松提刑按察司使呼葛庚原本葛根,他家老爷子信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生下来的时候,他老爷子正在医书,到葛根性甘、辛、平、无毒”就很是无节操地给儿子起名葛根,等呼老爷做了大官,自然就要改一改”就像是王喜鸠做了官,就成了王锡爵一般”可民间谁不知道,王阁老就是王喜鹊。
呼老爷坐在上面狠狠一拍惊堂木,“那百合女,可知道诬告当朝国戚,罪加三等…………”
“大老爷明见万里。”这百合女颇有滚刀肉的特色,立即哭诉道:“奴本无脸面来击鼓鸣冤,奴那良人不过是可怜人儿,和奴奴相依为命,奴虽不信他死于马上风,却也俚惶然不敢报官,可……可锦衣卫把奴奴身边财物一卷而空,这些都是贪墨的赃物,奴奴无活路可走,这才规颜卖脸,来衙门鸣冤,求大老爷做主,奴奴那良人,可是太监!怎么会马上风呢!他前些日子就经常神魂不定地念叨,自己获咎了当朝最有权势的国舅,想必命不久矣,奴“…奴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呜呜呜……,…”
外头一阵儿低声嗡嗡,所谓寡妇穿白一身儿俏,这百合女一身雪白,颇有我见犹怜之姿,自然会赢得些同情的,而上头呼老爷就头疼了,旁边幕友一瞧老爷这架势,心知肚明,赶紧凑过去道:“让仵作来个清楚。”
呼老爷马上精神一振,立即传仵作,忽忽一会儿,仵作来了,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立即跪倒在地,“仵作朱老七给大老爷磕头。”
“朱老七,当堂仔细,那苏州织造局安碧轩公公的死因。”呼老爷干咳了一声,就让朱老七话。
朱老七跪在地上,低著头,心里头却是揪了起来。
仵作这个行当,在大明朝那是爷传父父传子的,祖祖辈辈下去,虽然是贱民,子弟不成加入科举,却绝对是技术工种,日子过的不差,经常会受到打官司的人打点银子,当初乖官在大兴县杀人,那大兴县仵作就是吃拿卡要很是捞了些银钱的,可见这个职业还是很肥的。
只是,他掺杂的这案子简直是有蹊跷的,朱老七祖祖辈辈在最富贵的苏州府干这个行当,其中水深水浅门儿清的很,那时一瞧安公公的尸首便清楚了,这是锦衣卫诏狱秘传的手法,在鸡奸被害人的同时,用秘手法控制被害人脖颈两侧左右供血大筋脉,这样时间一场,被害人先是开始流鼻血,接着脑中的血脉就会砰一声爆失落,血丝迅速就会渗透进双瞳,这血色双瞳就是特征所在,锦衣卫称之为血瞳。
这种先流鼻血然后死失落的症状,和马上风类似,几乎查不到证据,可朱老七家世世代代吃这一碗饭,却是清楚的,那时他就差一点儿吓得尿裤子,牵扯进锦衣卫的案子,是他一个仵作能蹼的浑水么?
“大老爷明鉴。”朱老七脑海中迅速盘桓,嘴巴里头就道:“死者安碧轩先是和女子媾和,双方摩擦耻骨,然后有男子从后插入其菊门,这三人大约做了半个多时辰,从现场看,似乎那插菊门的男子还用了银挑子兜卵,想必为了助情,还服食了些春药,最后死者菊门崩裂,兴奋过度,开始流鼻血,接下来,上三焦剧烈抽搐,呕吐出半消化的食物,梗塞了呼吸,故此而死……”
“撤谎………”那百合女马上满脸泪水扑了上来,伸出手来对着朱老七又抓又挠,简直如发情的猫儿一般,把朱老七脸上挠得全是血,“我家安安最是温柔得紧,怎会做那等腌腊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