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章 杖,毛,皮包
作者:戴小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070

279章杖,毛,皮包

第二日,苏州提刑按察司衙门派人来请郑国舅,按,虽然这郑国舅是被告人,可人家是什么位份,国舅爷,号的妓女,几年做下来,不多,积攒个几千上万两银子,轻易事耳,而百合女虽然是半掩门,并不是挂号在册的妓女,用个行话来,即是私窠子,可混成她这样儿的私窠子,一年下来,银钱也是大把的,并且和名妓相比较起来,她们的职业生涯更长。

因为半掩门往往会把自己装扮成良家,譬如灯会什么的,在某个冤大头跟前扔一方香帕,然后娇羞拿扇子遮半边脸儿,马上就要迷倒那些冤大头,并且这些半掩门的私窠子们一段时间内只会接那么固定的几个甚至只有一个的客人,所以她们名声不显,却其实不代表她们就比名妓赚的少,若真碰上那种还是雏儿的富家少爷,禁绝就能迷得对方神魂倒置,以为自家走运,撞上了仙女,或许还会动了娶回去做正头娘子的心思,真是投资少风险还不消纳税的好买卖,即便年纪大了,人老珠黄,可因为她们有一层良家的身份,那些冤大头未必就嫌老,要的就是那种勾搭良家的滋味。

故此,混成百合女这样儿的私窠子半掩门,但凡相貌姣好出众的,几乎无一不是富婆,并且她们往往也有丈夫,不过大多都是样子货,安排罢了,禁绝姘头来了,丈夫还得在外面把风望哨,要知道官府冲击私窠子可是竭尽全力的,正经八百的妓女要缴税,官场有应酬还得随传随到,但这些私窠子半掩门却不纳税,还不给官老爷们免费提供娱乐,官府能乐意么!自然是要抓住就下狠手的。

这百合女就是无意中被爱的监察御史崔枕斐给发现的,这位色鬼御史那时就瞧这娘子真个有风情,忍不住就化身尾行之狼,最后发现娘子是私窠子半掩门,马上大乐,便威胁对方,要么,就报官,要么,就给本官乐呵乐呵。

迫于这位监察御史的淫威,百合女就成了崔枕斐的玩物,可是,监察御史权柄虽然不,却并不是什么肥缺,这个位置还真养不起风情娘子,所以崔枕斐不给钱,也是有客观原因的,时间一长,百合女哪里乐意,私下又勾搭了一些冤大头赚外快,甚至动过离开苏州的念头,有时候忍不住便会自艾自怜,正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崔枕斐从参政栾子夏那儿领了,在官老爷眼中,怕是一文不值,奴讲廉耻……”她着,又怔怔落泪,“又有谁肯跟奴讲廉耻。”

“东翁。”堂上那呼老爷的幕友凑到呼老爷耳边道:“不克不及让这妇人再下去了,再下去,衙役捕快们都要离心离德,日后老爷您的差事都欠好当了。”

呼老爷心有同感,可是,监察御史却又不太好搞定,尤其是他这样的衙门,听着威风,真要涉及到一些重要的官员,动不动便要三司会审,何谓重要的官员,即是进士及第正牌子身世的科举官儿,而监察御史一职,却是非进士及第不成,更需要都察院或者科道举荐才成,他这提刑按察司衙门想办人家,还真办不来,就像眼前郑国舅,站在这儿那是人家给面子,不给面子,也没辙。

不过,乖官又如何肯放过这等机会呢!当下一抱拳,“堂上。”上首呼老爷赶紧屁股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连称不敢。

“本督还监管着南京锦衣卫衙门,这事儿,我办了。”乖官拱手抱拳,也不过知会对方一声,给个面子,当下沉声一喝,“锦衣卫北衙百户王启年何在!”

外头王启年听到国舅爷喊,马上一溜儿跑了进来,“大都督,卑职在。”

“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请到提刑按察司衙门来。”乖官轻描淡写叮咛道。

不提王启年如何如狼似虎去请崔枕斐,锦衣卫出手,自然马到成功,半个多时辰后,就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给拎到了堂前,不错,就是拎,崔枕斐被锦衣卫登门吓坏了,先开始还要拿一拿监察御史的架子,可王启年如何容他拿架子,上去两个大嘴巴子一抽,接着一左一右两个锦衣卫校尉过去就挟持住,拖了便走,哪个敢于阻拦。

堂上呼老爷瞧见了,当下干咳了一声,正准备享受一下审问监察御史的威风,要知道,历来只有监察御史审他人的份。

“不需那么麻烦。”乖官大声道:“王启年,把他挑到门口,宣罪状,再扒下裤子验明正身。”

“卑职领命。”王启年大喝一声,随即就对几个锦衣校尉一使眼色,这时候那崔枕斐却是骇得魂飞魄散,立即嘶声喊道:“呼大人,我是两榜进士身世,我是监察御史……”他意思是,我是有刑法豁免权的。

大明的规矩,好就好在这个书人地位高,可坏也坏在这一点上,譬如普通人若家中有仆人,平时训斥仆人的时候失手打死了仆人,按律,罪减一等,大大都官员定这样的罪名,大抵会判个流刑,流三千里,实话跟死刑一比,也差不多。

可若是有功名的书人失手打死仆人,罪减三等,若他是故意的,譬如杀这个仆人是为了垂涎仆人的妻子,并且事实上已经侵犯了仆人的妻子,事实上罪名也差不多,因为有一条原则,高罪吸收低罪,也就是,科罪的时候只看最严重的那一条罪名,其余的罪名全被忽视,估计最终大约是会被判十年徒刑,可是,书人又有个好处,叫做,意思是,不立刻执行,致使这十年徒刑最终也就罚点银子了事。

历史上海瑞第一个老婆据因为不孝顺婆婆,被休失落了,第二个老婆娶进门不到一个月,同样的罪名也被海瑞休失落了,第三个老婆,进门没多久,就不明不白死了,那时有很多官员弹劾,认为他有杀妻的嫌疑,可最终,海瑞照样做到二品高官,虽死的时候穷一点,却也有两个十六岁的妾在身边,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这书人的地位了。

所以崔枕斐大喊自己是两榜进士身世,呼老爷坐在堂上,实话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可他的幕友却在条案下面伸手死死拽住他。

乖官弹了弹指甲,就柔声对那百合女道:“安心,锦衣卫北衙是有监察百官的职责的,只要的是真的,我敢包管,他……死定了。”

那百合女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盈盈拜倒在地道:“奴奴百合,闺名白洁,谢大都督膏泽,救了奴与水火,奴真是羞愧,被那崔枕斐强逼着,还攀诬大都督。”

这时候,堂外传来崔枕斐尖厉地嘶喊,接着,有群众大哗之声,堂上的呼老爷一听这声音,黑暗叹气,得,甭看两榜进士身世,这辈子,完蛋了,堂堂监察御史,为何不给钱,何苦来哉!女人真要报复起来,可狠着呐!

王启年快步进来,对乖官道:“大都督,卑职能不克不及请这位出去给苍生证明一下。”乖官闻言就转首看往白洁,那妇人咬了咬贝齿,挺胸就道:“奴随这位大人去。”

王启年领着她出去,没一忽儿,外头传来一阵激烈地唾骂声,世人在监察御史和一个娇弱女子中间,自然会偏向那娇弱女子的,何况,铁证如山,谁叫崔枕斐天生异禀,扒失落裤子,却是想赖都赖不失落的。

呼老爷坐在堂上叹气,这时候乖官就对他拱手道:“堂上,虽这监察御史要定他死罪欠好办,但他如此犯了众怒,打板子应该可以的罢!”

呼葛庚目瞪口呆,还是幕友私底下又拽了他一下,他这才一怔后回神,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获咎这郑国舅好,何况人家如此给面子,自己两个手下衙役去了就请来了,自己也要做一做姿态,好投桃报李,当下就道:“监察御史崔枕斐玷辱官声,有伤风化,着打十大板后交付有司。”

这十大板子基本就是衙门最轻的刑法了,下面衙役一听,个个又兴奋起来,抢着就要领命,不曾想乖官淡淡拱手道:“堂上英明,如此,本督就告辞了。”完拔腿就走,到了门外,一转身道:“对了,这十大板子,就让锦衣卫来行刑罢!”

呼葛庚马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眼看着这位国舅爷出了衙门。

锦衣卫打板子的本领大多是家传世袭,据锦衣卫练这门功夫,都是用皮革缝成一个人形,里头再塞上用纸张包裹着的砖石,要做到数杖下去,隔着皮革把里头砖石击碎,可是又要连结包裹砖石的纸张完整,练到这个境界,刚刚称得上合格的锦衣卫行杖的行家里手。

正常的衙役十板子肯定打不死人,可锦衣卫出手,或许五下也就要了人的命了。

乖官出了衙门,菅谷梨沙瞧殿下的大氅还被那女人披着,忍不住撅嘴,乖官瞧她模样,当下就笑了,菅谷梨沙一瞧他这笑容,就想起昨儿瞧见的那事儿,马上略有些婴儿肥的两颊就出现酡红来,慌乱地低下头去。

“走罢!”乖官对这个脸颊嫩的跟豆腐一样的姑娘一笑,翻身上马,一阵寒风吹来,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泼剌剌就跑了出去,随后一班人就紧紧跟了上去,背后,站在提刑按察司衙门门口的王启年冷着脸大声道:“行刑。”

啪一声闷响,第一棍子就直接把崔枕斐给打得两眼翻白,只觉得胸腹中一口气喘不过来,立即晕了过去,而那个闺名儿叫白洁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大氅,眼神忍不住就瞧了一眼远处马上的背影,心中喃喃道: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也甘心了。

啪,又是一声闷响,周围围观的市井苍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打板子的真是朝廷命官,监察御史,当下轰然,高声叫打得好,白了,还是因为百合女长的俊俏,让人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

行杖的锦衣卫面不改色,实际上心中清楚,自家第四杖下去,这黑胖子几乎必死无疑了,第五下,就已经是死人了,若做不到这一点,也妄称锦衣卫了。

这边乖官回到拙政园,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嗤笑,“大都督行辕,嚯!好威风,好煞气!”

乖官一怔之下,垂头看去,就瞧见一干巴巴的老头正站在拙政园高竖的旗牌跟前,旁边一位穿戴道袍的老先生,再旁边,却是好一条大汉。

他马上脸显惊喜之色,翻身滚落下马,一阵急跑,跟风似的,到了那穿道袍的老先生跟前,气息都有些喘了,却恭恭敬敬给老先生跪倒在地,“学生郑国蕃,拜见夫子。”

老先生瞧他跪在跟前,马上热泪盈眶,自己蹉跎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收个好门生,临老了,还能过一把一省提学的瘾。

“快快起来。”程慎思弯腰伸臂去拽了他起身,忍不住就道:“我当不的这一跪!天资伶俐,我觍颜教些经义,虽从纸上讲,我花团锦簇,可从苍生一途来讲,却胜过我多亦,这一年行事,浙江苍生受恩惠膏泽匪浅……”

“夫子这话,得学生脸都红了。”乖官挠头,脸上认真就是有些赤红,程伦程夫子瞧见这学生,有些忘形,了一番话,这时候才记起来,当下赶紧道:“凤璋,来来来,快拜见颜山农老先生。”

乖官一听,这就是自己花大力气挖来的人民曰报主编!当下赶紧恭恭敬敬弯腰一礼,“学生见过长者。”不曾想颜老头鼻孔朝天,哧得一声,背着手就往拙政园里头走去,程伦程夫子有些苦笑,这位颜老先生辈分高,名气大,他也有些没辙。

这时候,那大汉一把抱住乖官,嘿嘿低声笑了两声,“兄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乖官马上打了个寒噤,“别!我钟离哥哥,还是惦记芙蓉来的好,千万别惦记我。”大汉正是钟离,他们这次过来,那是静悄悄的,务要不惊动处所,故此乔装服装而来的。

钟离听乖官这么一,嘿嘿又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哥哥我还没谢做的大媒呢!”着,就撒开手,单膝往下一跪,然后另外一条腿也噗通一声按在了石板路上,“乖官,哥哥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娶个官宦人家的姐,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指望了,不想给哥哥我了浙江巡抚蔡大人的千金,哥哥我真心诚意给磕头。”

他着,认真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把乖官吓得赶紧也跪倒在地,“哥哥这如何使得,岂不是折煞了乖官么,我结识与乖官寒微时候,那时候哥哥手握宁波八卫大权,却对乖官青眼有加,另外不,只颜家家主那事儿,换任何人来,也要一口吞了下去,哥哥那时候赏识乖官,给乖官这个面子,乖官就认准了哥哥了。”

听他这么一,钟离却是想起当初刚结识茂才,忍不住也有些唏嘘,嘿嘿笑着抓了抓头,“主要是这官宦人家姐是我朝思暮想了一辈子的,欢喜得乱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两人罢了话,这才起身,起身的时候乖官就觉得胯下一阵火辣辣的疼,昨儿磨破了皮,刚刚又是一阵跑动跪拜的,这时候便觉得火辣辣的,旁边钟离瞧他脸色,再看看他微微撅着屁股,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毛毛夹到里了,我跟,毛要经常修剪,像我,以前芙蓉经常给我修剪……”

卧槽!乖官忍不住啼笑皆非,这位钟离哥哥!真真是不知道如何他。旁边程夫子也听到了些他的低声,当下忍不住干咳,不过,一来这钟离路上伺候得两位殷勤,二来么,武人本就粗鄙些,三么,自然是老夫子自己也寻思,这位如今的副总兵和凤璋可是交情匪浅的,欠好多,何况凤璋如今做事极有章法,怕也不需要我这老头子来提点。故此,他就装作没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