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走近,只看了一眼,立马桀桀的坏笑起来。开 心 文 学
北风呼啸,宛平县衙里面静悄悄的,空空如也的棺材、被倨开头壳露出脑组织的死尸、满手污血的胖子还捏着只倨下来的天灵盖,再配上秦林的笑声,此时此刻,就算是胆大如黄嘉善,也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黄县令,可以把陈铭豪无罪释放了”秦林直截了当的让衙役放人。
黄嘉善脸色不怎么好看,侧着脸躲着那尸首,声音有些干涩:,“下官、下官不明白秦将军的意思。”
秦林笑着招招手:“来来,黄县令请看看这里,一目了然。”,即便是胆气不同于普通文官的黄嘉善,也掏出手绢不停的擦着冷汗,哪里敢去看那被裾开头壳的尸体?
陆胖子好心好意的劝他:“这有什么嘛?黄父母,你就想着这是猪脑子就不行了,你家里打边炉烫火锅,就没吃过脑huā?”,若是秦林这么说也罢了,陆胖子一开口,倒把黄嘉善胆气激起来了,心道:胆量及不上专搞这个的锦衣卫掌南衙秦长官,还没什么,难道连这个胖乎乎的小百户都不如吗?本官乃儒门子弟,养浩然之正气,何必怕这区区尸首?
黄嘉善硬着头皮,一寸一寸的挪动目光,从死者苍白干枯的双脚一路看上去,死者青白色的皮肤、干瘪了的血管,都是那么的可怕,最后几乎是鼓足了身体里剩余的全部勇气,才越过那张白里渗着青的脸,看到了被揭开头盖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脑组织。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既然已经看到了,克服起初那一道最强烈的惊悸,之后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黄嘉善心中默念着”强迫自己把人脑想象成猪脑huā,这样半晌才定下神来。
秦林晓得常人头一次观察解剖,要克服的心理障碍相当艰难,便也不催促他,等他神色渐渐平复,才笑眯眯的道:“黄县令”你瞧出端倪来了么?”,陆胖子也凑趣的拿着天灵盖,把有头皮的一面朝着黄嘉善”放到死者揭开的脑子旁边。
“啊呀,不对!”黄嘉善非常聪明,属于一点就透那种,立刻就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头皮上那处肿起来的青包”是在头顶偏左后一点儿的位置,可脑组织中间积着的风涎(淤血),却是在右脑半球稍偏前方,与表皮的伤处完全不对应!
陈铭豪拳头打的左后方,怎么淤血倒在右前方?
“这根本就不是陈铭豪打出来的伤,而是麻师爷原本就中了头风!”,秦林斩钉截铁的做出了结论。
麻师爷的毛病,用现代医学说法叫做蛛网膜下腔出血,是引发中风、猝死的常见病症,患者出血有快有慢,慢的像麻师爷,前后可以持续好几天,直到严重症状夺去他的生命”快的可以一瞬间就让患者不省人事。
蛛网膜下腔出血既有可能是自身的原因,恍如颅内动脉瘤、高血压动脉硬化症等病症引发,也有可能因外伤导致,比如暴力击打造成头部创伤。
如果是暴力击打,就要和外伤位置相符合”绝不可能拳打左后方,出血在右前方。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麻师爷原本就因自身原因脑部血管在缓慢出血!他是自己病死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有军士看到麻师爷在被陈铭豪击打之前就脚步踉跄、容易跌跤,便是他那时候已发生脑出血的明证!
陈铭豪的击打只是一个偶然,和麻师爷的死亡没有必然联系,当然应该无罪释放。
秦林用中医邪风入脑的说法,把这番理论讲了一遍其实得出结论是很简单的,根本不需要多么高深的医学知识,因为头壳上青包的位置和大脑出血的位置大相径庭,这就已经说明了大部分问题。
一目了荒“原来如此”黄嘉善叹息着连连点头:“到底是秦长官明察秋毫,本官也曾自诩熟读刑名,轮到实打实的办起案子,这才知道自己还差得远哩。”
结论如此显而易见,黄嘉善就命令衙役把陈铭豪放出来。
毛氏和她两个兄弟不干了,刚才他们躲在一边不敢看,这会儿却急吼吼的冲过来,呼天抢地的撤泼:“昏官,昏官!明明脑袋里有出血,怎么就不是被姓陈的打出来的?你们官官相护,欺负咱小老百姓…………”,小老百姓?秦林差点没喷了出来,心道明明你丈夫麻师爷就是帮着杨府为虎作伥,专门欺负小老百姓的吧!
眼睁睁瞧着十八亩地、折合三百多两银子的赔偿转眼没影,岂不是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毛氏两个弟弟气急败坏,也白愣着眼睛,叫喳喳的:“天底下还没王法了?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自己脑袋里面出血?一定是被打的!”,好端端的人?好端端的人!秦林听到毛氏和她两个弟弟到现在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明目张胆的做伪证,不禁怒从心底起,劈手就把她两个弟弟领口揪住,拖到尸首旁边,厉声问道:“你们也敢说好端端三个字?本官查验这种,看也不是头一次了,他脑部淤而分明已经系少有了三天,也就是说他最近几天都会恶心、呕吐、走路不稳当、目眩耳鸣,你们家属就一点不知道?还有脸说好端端的!”,这两位虽然膀大腰圆,但丝毫不敢在执掌南衙的秦长官手底下挣扎,等被他扯到尸首旁边,一看往日活生生的姐夫变成了尸首,还天灵盖揭开,灰白的脑组织暴露出来,被倨子锯开的断面一圈骨头茬子……
我的奶奶也!兄弟俩裤裆里一热,尿了。
秦林像丢死狗似的把他们扔下,朝地上啐了一口:“喵了个咪的,都什么玩意儿啊!”,又把目光转向毛氏,这女人直往旁边缩,目光躲躲闪闪的不敢看秦林,正如秦林所料,麻师爷的脑出血是病程发展比较缓慢最后才突然爆发的那种,开始的前几天都会有眩晕、头痛等始发症状,作为他老婆的毛氏,心里头还能不清楚吗?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只是窃喜丈夫死了落下家产受用,又能得到陈家十八亩地的赔偿,那么后来明知麻师爷那些症状而故意隐瞒就有诬告陷害的意味了。
秦林被他们缠得火发,再者他办起案子就是追根究底的性子所以冷冰冰的扫了毛氏和她两个弟兄,以及曾帮腔的杨府家丁一眼,桀桀的狞笑道:“不是说好端端的人不会自己脑袋里出血吗?哼哼,本官这就让你们心服口服!”,说着他亲自动手,从生牛皮包里面拿起了一柄闪着锋利寒芒的小刀。
“哇秦哥要亲自出手了!”,陆胖子连连扯牛大力。
“滚,离我远点!”,牛大力嫌恶的躲开两步,这死胖子网才来回拉椐子锯人头,身上溅着不少血污和碎肉,这会儿手里还捏着块天灵盖忘了放下,多恶心!
秦林出手就大不相同,只见他一刀在手,气势便如武林高手绝顶论剑一般,渊停岳峙,神色也变得心驰物外沉浸于某种无法言喻的境界之中自然而然的便有种从容不迫的宗匠气度。
犀利的眼神宛如刀锋,顺着出血的位置、根据血管的走向判断分析,精密的计算位置和方向,同时也调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慢平缓,修长有力的手指变得稳如泰山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银光闪过,手起刀落。
解剖刀划着优美的弧线切入目标,就像小刀切黄油那样浑不着力,灰白色的脑组织迎刃而解,于是被切开的位置,就暴露了麻师爷死亡的秘密。
大脑底部位置,一处爆裂的血管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血管明显膨大不正常,呈现出颅内动脉瘤的典型征象。
毛氏兀自犟嘴,嘀嘀咕咕的道:“老身看不懂这是什么,也不晓得死鬼有这个病。”
“看不懂?哼哼,这叫好端端的人?”,秦林使个眼色,牛大力就毫不客气的把毛氏提起来了。
叮当一声,秦林将解剖刀丢进水盆中,那庖丁解牛的一刀,他手上半分污血都没有沾到。
转身就恶狠狠的盯着毛氏:“你不信,好办,咱把你两个兄弟脑袋切开来看看,若是也有这种生了瘤的血管,就算本官错了;若是没有,就治你诬告陷害之罪!”,我的妈呀!毛氏两个弟弟吓得差点又尿了一回,赶紧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长官饶命,饶命,咱们心服口服了!”,“姐姐,快服软吧,长官面前撤泼可讨不了好,再晚点你弟弟就没命啦!”,毛氏其实也吓得魂飞魄散了,连连点头告饶,说再不敢犟嘴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秦林一边吩咐将陈铭豪放出,一边命衙役将毛氏姐弟三人各掌嘴十下,让他们出五十两银子给陈家”算是方才作伪证的惩罚。
陈铭豪爷俩对秦林千恩万谢,那是不消说了,两爷子感激涕零,直把秦林视作再生父母一般。
黄嘉善则在旁边连连点头,这位秦长官眼光毒、手段高、作风狠辣,实在是厂卫之中的英杰人物,换了我黄县令,空有一肚子治国安邦之策,要对付毛氏这等泼妇、破这起案子,却是远不如他了。
秦林寒暄一通,自己回家,县衙门的仵作、捕快将今天苒事广为传播,很快京师百姓就都知道,锦衣卫南衙有位会锯死人脑壳的秦长官,青面獠牙、血盆大口,狰狞可怕至极……,顿时秦林在集师凶名卓著。
且说当夜就是大年三十,黄县令一家其乐融融的团聚,这北方寒冷,夫人便吩咐做了围炉涮锅,热气腾腾的端上来。
黄嘉善整个下午都待在书房,脸色不怎么好看,服侍他的书童就听得老爷嘴里直念什么浩然正气,却不晓得他中了什么邪。
围炉涮锅一端上来,黄嘉善伸着筷子往里头捞了两下,忽然就眼睛直了,惊问道:“这、这是什么?”
“猪脑huā呀”黄夫人莫名其妙。
咕咚黄嘉善直接晕倒了,什么浩然正气都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