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浓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521

“噬心之痛?”低喃地自语一声,温柔如水的面上是一片混乱的混沌忧伤,泉水般温润的眸子黯然得恍若窗外阴霾的天空。龙陌看着被龙珞抱在怀中的一脸苍白的苏汐,心脏陡然疼缩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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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汐儿,为了他究竟是忍受了怎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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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龙陌一脸痛苦的模样,龙珞暗自叹息一声,平静如湖泊的面上裂出些许缝隙,隐隐透着落寞的伤悲。他低下头,深情地凝视着怀中那张娇俏的苍白小脸,修长的手指在她依然如四年前那般秀美的轮廓线上游走,点点柔情随着透凉的指尖慢慢渗入她的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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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儿,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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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轻柔地将苏汐放在一旁的小床上,细心地为她裹紧大氅,再将薄衾盖在她的身上,确定她娇小的身子已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龙珞这才放心地直起身来,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后,他夺步来到龙陌的面前,细长的双眼里弥漫着淡淡的烛火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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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年来,你竟没发现她会有这噬心之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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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珞的语调淡淡的,平缓的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龙陌闻声抬首,一股深沉的忧愁像穿花的蝴蝶游弋在他俊秀的眉眼间,那双如黑濯石般黑亮的眸子流淌着恍若隔世的忧伤。阴暗牢房的高高天窗里露出一小片大雪飘扬的昏黑天空,寒风扑卷着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进牢房来,紫色长袍的衣角顿时像羽翼般扑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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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如浓墨的长发佛过耳边,龙陌温柔如水的面上盛开一丛忧伤至极的笑容,“这四年来,我怎会没发现她的噬心之痛?她告诉我,她的噬心之痛只是因为她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灵魂,与她寄居的身子产生排斥而引发的。她说青灰相士恐有解救之法,所以我们才会在四年后突然地返回帝都,只因为她近日的疼痛越发剧烈起来。可是,我从未想过,引发她疼痛的会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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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明白了。”龙珞淡淡地应声,“你跟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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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陌微侧身,看着龙珞脊背僵硬地走向小床,他坐在床侧,忽地侧头对愣在原地的龙陌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咳血之症是如何治好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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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像是陡然响起的炸雷。龙陌俊秀的面上,血色顷刻褪尽,连眼底那抹铺天盖地的温柔之气也湮灭殆尽,只余下浓浓的惊诧。脚步凌乱地走近小床边,然后他看到龙珞轻轻地拉开薄衾。裸露在大氅外的白玉手腕上,一条精致的白色缎带像只翩跹的蝴蝶扇动着它银白的翅膀,在寒风中画出一段又一段华丽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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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珞修长的手指轻轻拉开了缠绕在她手腕上的蝴蝶结,寒风轻轻抖动,那条精致的白色缎带便随之晃出一个绚烂的弧度,然后龙陌看到那条被掩盖在缎带下的丑陋疤痕,扭扭曲曲,像是一条蠕动的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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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骤然像是被撕裂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龙陌僵硬地抬起手,想要抚摩那条丑陋的疤痕,可惜手指在半空中艰难地动了动,便颓然失去放下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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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当她还在冷宫时,她就曾割腕。可笑的是当时朕还以为她是为了威胁朕,只为逃离这冷宫。可惜她却告诉朕说什么陌的咳血之症只能用深爱他的人的血和着麝香百合煎服才能痊愈。深爱他的人?!”凌洌的视线像是利剑般向龙陌扫过来,寒霜罩脸的龙珞的暗夜黑眸里,涌动着大片大片的森然怒气,“这四年来,朕不知道她是如何忍住那日渐加剧的噬心之痛,但是如今朕知道,假若再让她呆在你身边,除了死亡,你还能带给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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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死亡,我还能带给她什么?”身子猛地一颤,踉跄地倒退几步,龙陌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质问之色的龙珞。心中的那道鸿沟被越挖越大,他表情痛苦地看着龙珞,半晌,才低低道,“我如何相信你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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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唇边浮出一抹寒笑,龙珞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过头将苏汐露在外面的手腕轻轻地放入大氅中,他掀开薄衾,轻轻地将她娇小的身子抱了起来。与龙陌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左手臂猛地被龙陌拉住,步子一滞,两人均是表情凝然地望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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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相信你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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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珞微侧脸,“记得汐儿是怎么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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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一颤,抓着龙珞的手陡然垂落,两道英挺的眉轻轻皱起。龙陌低沉的声线里弥漫着淡淡的彷徨,“‘逆天符咒’招来的‘她’的替身,‘她’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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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灵光乍现般,脑子里混沌的记忆似乎渐渐透出些许的白光,他恍惚在这昏黑的虚空里,看见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见残留在‘她’唇边的那抹淡淡的,忧伤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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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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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陌毫无感情地呢喃着这个在脑子里只剩下班驳阴影的名字,头猛地一疼,修长的手指抵住额头,耳边却传来龙珞有些嘶哑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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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她曾亲口告诉楚宛裳,她是受了‘逆天符咒’诅咒之人。个中种种,朕不想再多说。如果你仍旧怀疑,那么,明日朕可让楚宛裳亲自出宫将事情的始末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不过,现在你要明白,离你近一分,她便离死更近一分。龙陌,我相信你爱她,可是——”龙珞低头看着怀中恬静的睡颜,细长双眼里的冰缓缓地化为一塘轻柔的水,“我比你更爱她,更能疼惜她,爱护她。我寻了她四年,错过了她四年,所以我余下的生命里必须有她,不管因此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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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代价呢?”紫袍在凌洌的寒风中翻滚出一大朵忧伤的花,龙陌微抬头,斑驳的墙面上,是被昏黄烛火拉长的浑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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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将苏汐额前散乱的发理顺,龙珞的薄唇边溢出一抹深情的恬淡笑意,“没了她,生命的延长对于我来说,更像是煎熬。我的完整,是源自于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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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深情的话啊!恐怕连‘她’都未曾听到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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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座像山一样坚固的信念轰然倒塌,四年来,苏汐那一次次蹙眉按压胸口的画面忽地在他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如水般温柔的面上,那一簇簇痛苦和懊恼之色像海水般疯狂地蔓延开来,龙陌微闭眼,手指紧了又紧,终究颤抖着声音道,“我信你。明日,我会在玄亲王府等着她。所有的一切,就让我亲自来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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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期待你的表现。”又恢复了淡漠的语气,龙珞暗夜般的黑眸里,有簇微小的火焰在激烈地跳动,“现在,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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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高天窗里飞舞进来的雪花落满龙陌的肩头,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表情凝重若铁。他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眼神空洞得恍若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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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空寂的沉默中缓缓流逝,当龙陌僵硬的身躯稍稍移动时,鹅毛般的大雪早已停下,凄清的月光笼罩着他的全身,那浓如黑墨的长发却恍若渡上一层白霜,在昏黄的烛火照耀下,越发显得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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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天窗里露出一小片墨黑的天空,龙陌微抬头,森冷的月光清浅地洒落在他温润的眸子里,泛起点点蔓延到骨髓里的哀伤,他的眼前,仿佛淡淡的闪过那娉婷曼妙的堇色身影。苍白的唇畔勾勒出一抹忧伤至极的笑,“玉瑶,又要借你来伤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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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不信任他,便是因为‘她’吧;她第一次对他流露出忧伤的表情,也是因为‘她’吧;如今,他又要再一次伤她的心,却还是因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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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儿,如果错过了今生,你还会许我一个来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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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行清泪蓦地顺着那双温润的眸子里滑落,血色褪尽的俊秀脸庞,弥漫着浓浓的忧伤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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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这深寒的夜,与天牢阴暗潮湿不同的是皇宫里灯火通明的霞飞殿。内殿里有熊熊的炭火在燃烧着,一脸倦色的初贵人斜靠在软塌上,瘦削而苍白的指尖抵住额头,明亮的双眸微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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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醒么?”离软塌一尺之远的圆桌旁,一袭月白衣衫的落离面色焦急地扣着杯茶。她的身后,浣絮微低着头,细碎的额发掩映着那双黑亮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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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人见谅,主子下午落水,受了寒,身子有些疲乏。”着湖蓝宫装的晴月一面跪在软塌旁替初贵人捶着腿,一面恭敬地应着落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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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离抬眸,正对着她的初贵人也适时睁开眼来,着明黄色衣衫的女子朝她轻轻勾了勾唇角,“云妹妹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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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可醒了。”落离慌忙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软塌边,“今儿个下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那楚宛裳为何会突然与皇上一起在那样偏僻的地方遇上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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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贵人雪白的面庞因落离的问话又突地变白了几分,流淌着淡淡笑容的脸蓦地变得狰狞,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衣角,她咬着唇,一字一句道,“我们竟是小瞧了那楚宛裳!今日我本是打算除掉欧阳云若的,竟没料到不仅计划不顺,反而还助了那贱人一臂之力,让她更加得到圣上的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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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离一怔,幽深如井的黑眸里大雾弥漫。薄凉的手指轻轻地覆上小腹,良久,她淡淡道,“初姐姐你何须如此着急?即便你做得怎样的天衣无缝,只要她是在你眼前出事的,只怕你怎样也是撇不清关系的。皇上……是不允许她出现任何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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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任由她这样独霸着皇上么?!”一把佛开晴月,初贵人站起身来,明亮的眸闪耀着像刀般森冷的寒光,“云妹妹竟是这般甘愿在这后宫里空落寂寥的过完下半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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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在小腹上的手指颤了颤,落离转眼,窗外的漆黑夜空里,一弯残月洒落着幽寂的银光。顿了顿,幽深的黑眸里仿佛倒映出那样一个清幽而美好的夜,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微微地笑着,他吻着她,温柔地唤着别人的名字,可她却还是放任自己这样沉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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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华丽而破碎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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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闭眼,努力地压制住自己心中那股就快汹涌而出的爱恋。心思还在千转百肠间时,她薄凉的指尖忽地传来淡淡暖意,抬眼,却是初贵人拉着她的手,那双明亮的眸里闪着阴骘的噬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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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妹妹拥有倾国之貌,怎可如此任由如花的生命在这后宫里寂寞凋零?那欧阳云若不过是比咱们更懂装得纯真而已,姐姐相信,只要妹妹你稍微使点力气,莫说简单的一个欧阳云若,即使那心思复杂的楚宛裳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妹妹,姐姐看得出来,你对皇上的爱并不比任何人少,你何苦要压抑着自己呢?只要除了她们,时日一久,皇上自会将她们忘记,到时,凭借妹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太后的帮助,皇上果真还能不看你一眼么?妹妹,你要记住,后宫里的女人,什么都只能争,只有争,你才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淡泊,只能是伪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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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落离茫然地看着她,薄凉的手指毫无意识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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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玉姐姐离开后,是她陪着珞,是她吹奏着笛子,为他趋赶忧伤。那么,如果,欧阳云若也这般离开后,她还可以陪着他,替他赶走那深绵的忧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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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燃起点点的希望,也许,她还能做到。那个清幽的夜里,当他知道了她,当他记得了她,他不是再也未曾露出厌恶的神情么?所以,也许,她还有希望,也许,没了欧阳云若,他还能看她一眼,听她吹奏那首‘荫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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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边浮起稀薄的笑,落离看着初贵人,道,“初姐姐希望落离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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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落离的手紧了些,初贵人雪白的面庞上,孤绝的笑意在慢慢地散开,“小卓子刚替晴溪传了话过来,说皇上抱着昏迷不醒的欧阳云若刚回了御书房。听说,早上的时候,那楚宛裳去御书房和皇上说了些什么,后来皇上便带欧阳云若去了趟天牢,两人走后不久,玄亲王也突地回了玄亲王府。这事听着颇为蹊跷,所以,云妹妹,这楚宛裳,定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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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要我调回辛苦安排在她身边的棋子,岂不是毁了我这么久的苦心?楚宛裳!今日你坏了我的好事,那么我也定不会让你好过!不要以为,我果真是那般粗枝大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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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离明白了。”着月白衣衫的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日,我会记得早点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在楚宛裳说话之前,我得让太后知道,玄亲王获得自由的事。初姐姐,你知道么?其实落离也觉得,那样平淡无奇的女子,是根本不适合待在这繁花似锦的后宫里。而鹰仪皇朝的第一皇子,他需要的是,一个美艳而身份尊贵的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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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的笑容在唇边绽开,初贵人雪白的面上,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她轻轻地拍着落离的手,连眉眼间都是蓬勃盛开的笑意,“妹妹能想明白这些,那我也就放心了。御书房那边的情况,我自会嘱咐晴溪仔细着,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传话给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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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离点点头,薄凉的手指在平坦的小腹上摩挲着,清秀的脸第一次露出决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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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似乎并未垂怜,也并未佑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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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要争,要得到她所想要的。她曾说过,不管他是为她,还是‘她’,终有一天,她,师落离,定会成为他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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