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老会?”
花百颂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花家是扎根于成都的世家豪门,而川西哥
老会的总堂一向都设在成都,他又怎么可能没听过哥老会的名头。只是眼下杜风突
然提起这事,花百颂一时间还真有点摸不着他的意图。
花平西虽然近年都闭门不出,但对于哥老会他也是略知一二的,眼见花百颂沉
吟不定,他心知自家老爷子正在犯疑,便主动问道:“杜风,哥老会这个堂口已经
消失很多年了,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已经消失了吗?我倒不这么认为。”杜风微笑着摇摇头道。眼下哥老会的人
都已经在C市露面了,作为成都地头蛇的花家,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哥老会的动静?
“你的意思是,你们和哥老会一已经发生了接触?”花百颂很技巧地问道。
他现在不知兄弟会与哥老会是友是敌,情况未明之前,他倒也不好先表明了自家的
态度。
“哥老会的人一已经在C市现身了。”杜风一边说一均汁意观察花百颂的表
情:“而且我们认为他们出现的时机和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是那么友好。”
在道上混过的人,都能明白“不是那么友好”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基本上就可
以和“为敌”划上等号了。杜风这话说得虽然很客气,但是实质上却已经点出花家
爷孙最关心的事情:我们兄弟会跟哥老会的关系恐怕不是很融洽。
花百颂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莫不是哥老会现在已经觉得川西的格局太
小,准备要东进C市了?
“小杜,能不能给我这老头子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花百颂思量再三,还是
觉得要先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事情很简单,哥老会的几个人到我们兄弟会开的赌场里捞钱,被我们逮到
了。从他们口中我们得到了一些消息,证明哥老会最近似乎也不那么安分了。”杜
风笑了笑道:“我这次来成都,就是想要打听一下关于哥老会的消息,如果他们真
对C市有什么凯叙,那我们兄弟会可也不是吃素的!”
杜风这话说得自信而从容,丝毫没有半点的紧张与不安。花百颂听在耳中呵呵
一笑道:“小杜,据我所知,哥老会在近些年都一直韬光养晦,极少会在市面上亮
出名号,你们逮到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是个误会?”
“老爷子,如果只是个误会,那我也用不着专程跑到成都来了。我们抓到那三
个人都自报了家门,全是哥老会外八堂的人,操的江湖切口也都是川西袍哥惯常所
用的,这总不会有假了吧?”杜风摇摇头道:“当然,如果老爷子这边有什么不
便,那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杜风这招以退为进却是让花百颂有些下不来台了,刚才自己可还口口声声说了
要把当年救花平西一命的人情还给杜风,可现在人家提出要求来了,自己总不好立
刻就推脱出去。但若要是伸手去管这事,却难免要与哥老会发生纠葛,一时竟处于
两难境地之中。
花百颂端着茶盏沉吟了半晌才道:“小杜远道而来,想必也有些困乏了。小
虫,你去后面院子里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你杜叔先去休息一会儿。待会中午让厨
房弄一桌好酒好菜,给你杜叔接风!”
杜风听花百颂这口气,显然是还有些拿不定主意,需要点时间再仔细考虑一下
了,当下起身笑道:“老爷子客气了,那我就叨扰了。”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倒是跟我仔细说说,这几年里你都在干
嘛,还有胡彪和王动他们怎么样了一”花平西也从椅子上起身,挽住了杜风的胳
膊,拉着他往后院去了。
花百颂坐在沙发上望着屋外天井里那一方灰蒙蒙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哥老
会一哥老会·一看这天气大概又是要变天了吧一小虫,你去叫你爸赶紧回来一
趟,我有事要问他!”
花平南今年三十三岁,也是生得矮矮壮壮,与三弟花平西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认识他的人都觉得这个终日脸卜挂着无害笑容的男子相当和蔼可亲,可是却没多少
人知道花平南所负责的不仅仅是花家明面上的生意,更多的却是在负责暗地里各种
情报消息的收集以及与三教九流、大小堂口打交道的任务。
这种工作其实并不是花平南的理想,年轻时的花平南其实是想走从军这条路
只是家族的需要让他不得不很早就跟着长辈们一起走南闯廿纤营家族的十意_而三
弟花平西后来参军入伍无疑是替他将这个梦想完成了一部分,所以对于花平西后来
因为受伤退伍回家这件事情,他的撰丝毫不亚于花老爷子和花平西的父母。为了
要让花平西从颓废中从新站起来,花平南甚至要将自己苦心经营的酒店交给他来打
理,只是花平西根本就无心从商,所以最后这事还是不了了之,花平西仍旧是过着
自己封闭的生活。花平南虽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心疼于兄弟的不幸遭遇,所以也
就任着他的性子不再多作干涉了。
花平南接到消息之后立刻从公司赶回家里,花百颂已经端坐在书房中等着了。
“坐。”花百颂没有要跟他废话的意思,立刻便切入了正题:“当年救过小三
一命的那个小杜来了,他现在做事的堂口跟哥老会好像起了些矛盾,这次来成都想
打听哥老会的消息,你怎么看?”
“哥老会最近三个月又新成立了五家公司,另外从德阳和绵阳新抽调了不少人
手到成都,外八堂却有不少人赶赴外地,看起来似乎会有一些大动作了。”花平南
恭恭敬敬地答道。
“安生了几十年,看来这帮人终究是闲不住了。”花百颂抚须叹道:“那你对
C市的兄弟会了解多少?”
“兄弟会这个堂口是几年前才新成立的,但他们上位的速度相当之快,在最近
短短两三年间,就已经扫清了C市道上的所有障碍,现在已经是川东势力最大的堂
口了。如果照现在的规模来说,他们应该不会输给哥老会。”花平南显然很清楚花
百颂想知道些什么,所答的内容也是很有针对性。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他们和哥老会斗起来,也未必会输?”花百颂继续问
道。
花平南摇摇头道:“兄弟会现在的对手不在川西,据我所知现在长江下游一些
大堂口对于C市的地盘也一直凯叙不断。而且兄弟会现在虽然在C市算是道上新
贵,风光一时,拍夕前的争斗让他们消耗颇多,过快的发展速度也会让他们根基不
稳,如今又要防着C市以东的敌人,如果现在两帮人交锋,兄弟会恐怕必败无疑!
但兄弟会中据说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如果给他们两到三年休养生息的时间,让他
们有机会巩固根基发展壮大,哥老会未必能是兄弟会的对手!”
花百颂沉吟道:“那你觉得现在的兄弟会值不值得我们出手相助?”
“可结交但不可深交,对于他们以后的发展潜力,还得拭目以待,以观后
效。”花平南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兄弟会的实力真能撼动哥老会,那对我们
花家来说,也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花百颂双手抚着桌面,眉宇间显出一丝苍然之色道:“我们花家被哥老会压了
几十年,老几辈人传下来的产业,也被哥老会陆陆续续在这些年间吞并了十之五
六。我这辈子就在等着一个能让我们花家东山再起的时机,希望我还能有这个命活
着看到这一天!”
“爷爷,你现在身体矍锯,老当益壮,当然能看到我们花家重整门媚的那一
天!”花平南赶紧劝慰道。
花百颂摆摆手自嘲道:“老了老了,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快就这一两年
慢也就三五年,人总归都是要走的一花家今后的局面,还得靠你们几兄弟一
唉,小三就算了,你和平东得多费些心力才行啊!”
“平西一他终究还年轻,应该慢慢能好起来的。”花平南也知自己这个三弟
自从退伍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眼下花家虽然正值用
人之际,却是没办法能指望他出来独当一面的。
“好起来?回家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有一点起色一算了,不说这个扫兴的
东西,待会儿我给小杜设了接风宴,你也一起来,顺便探探他们兄弟会的底。”花
百颂轻轻挥挥手,示意谈话就此终止。
花平南本想还说点什么,见花百颂示意,只好起身微微鞠了一躬,退出了书
房。
此刻花平南却是在自己房中饶有兴趣地听杜风诉说分别多年来的经历。听到杜
风和谭星在旅馆挽留胡彪王动之时,花平南也忍不住樱紧拳头红了眼睛:当说到兄
弟会血战西区,一鼓作气追击到长滩港,将洪金会逐出C市之时,花平南更是忍不
住大声叫好起来。
杜风捡些要紧的事情简略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说给了花平南听,末了笑道:
我这几年虽然没做什么大事,不过过得却算是很充实,至少不会像很多人在退伍之
后过得庸庸碌碌一”杜风忽然发现花平南表情有些黯然,立刻察觉自己失言,赶
紧道:“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
花平南摇摇手道:“没什么,天天被家里人念经,早就麻痹了。倒是你们兄弟
会那位小老大谭星,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真的现在才只有十八岁?”
杜风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面带笑容叹道:“论头脑,论为人,我的确
是没见过这个年纪上有比他更强的人!谭老大的年纪虽然在会里只能算小字辈的
但是不管谁提起他,那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厉害!当初我们兄弟会才在市区立下
脚跟的时候,多少势力想要打压我们,全靠着他带着大伙儿闯过那些风浪,才能有
今天的兄弟会!”
“那他身手如何?比我怎么样?”花平南兴冲冲地问道,转念间又想到自己身
体易残,还谈何身手可言,顿时脸色又沉了下去。
杜风只好故作不见道:“要论身手来说,当然比不了你花平西,想当年你可是
还是特种大队里综合评定前五的高手!就算五个谭星绑在一块,也未必是你的对
手。”
花平西强笑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这样子,恐怕街边随便一个小混混
都能收拾我。”
“你这几年都把功夫放下了?”杜风讶然问道。
“功夫倒是没放下,只是一我这几年再没和任何人交过手了。”花平西叹了
口气道:“我现在一年都难得会出这个院子一次,对于我来说,有没有功夫已经没
什么意义了。”
“外面的世界很大,你现在还年轻,何必这样封闭自己?”杜风苦口婆心地劝
道。
花平西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你这次来成都打算待多久?”
“我这次的任务主要就是打听哥老会的消息,一有了眉目马上就得回去。现在
会里事务繁多,实在是没什么时间休息。”杜风心知花平西问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也没有要刻意隐瞒的意思。
果然花平西沮丧道:“我原本指望你能在成都多待些时日,我们这些年都没见
面,难得有这个机会能好好聚一聚。”
“成都到我们那边也就三百多公里,几个小时车程而已,你如果有兴趣,可以
和我一起过去看看,或许换个环境会让你心情好一点。”杜风笑着说道:“我们兄
弟会名下有一处度假山庄,建在山上的原始森林里,环境很不错的,相信你去了一
定会喜欢上那儿。”
“当初咱们在原始森林里待的时间还不够长吗?现在还跑林子里去忆苦思甜
啊?”花平南脸上总算有了一丝难得的笑意:“这事回头再说吧,不急。倒是你说
要打听哥老会的消息,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
“哥老会的结构、人员、生意、最近的动向一总之越详细越好。掌握的信息
越多,对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准备工作就越有利。”杜风说到正事,脸色也肃穆起
来。
“你们一这是要打算和哥老会开战了?”花平西问道。
“开战到未必,主耍是未雨绸缪,要防着哥老会给我们来阴的。”杜风下意识
地望了眼窗外的天空,似乎在自言自语道:“不过要打的话,我们兄弟会也不会怕
了任何人!”
“如果一如果你们和哥老会开战,那算上我一个。”花平西似乎花了极大的
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杜风眉头一挑,敏锐地发现了他话中所蕴涵的那丝不易觉察到的怒意:“你们
花家和哥老会不太对路?”
“岂止是不对路而已!”花平西冷笑道:“如果不是哥老会,我们花家又怎么
会沦落到现在的局面?我虽然这几年没理会过家里的生意,但也多少知道哥老会一
直都在打压我们花家。但凡是我们花家有涉及到的生意,哥老会似乎都很有兴趣来
插上一脚!家里人畏于哥老会的权势也只能忍气吞声,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但我看
这样下去不出十年,我们花家恐怕就会被哥老会挤出成都了!”
“原来如此。”杜风微微点头,心里又多了一分计较。
花家设下的接风酒宴并不算豪华,在杜风这进惯了各大酒店饭馆的人看来甚至
可以用简单来形容,桌上菜色都是一些成都本地的家常小菜:宫保鸡丁、麻婆豆
腐、夫妻肺片、樟茶鸭子、灯影牛肉一
不过杜风一动筷子,便知这花家的菜色的确与外面饭馆里吃到的口味颇有不
同,不管是食材用料还是调味咸淡,都是极为讲究,麻辣鲜香一应俱全,似乎比兄
弟会自家的酒楼还胜出几分。
“小杜,都是自己家里人,可千万别客气。我这厨子以前可是在人民大会堂里
做国宴的,这味道还算过得去吧?”花百颂坐在杜风上首,乐呵呵地招呼道。
杜风赞道:“这手艺放到任何一个五星级酒店都没得说,花老爷子有口福
啊!”
花平南道:“听兄弟的口气犷旭是经常在外面应酬的人了?”
放6。杜风笑着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兄弟会自己开了七八家酒楼,平时朋
友们一起吃饭,当然是照顾自家生意了。要说起来惭愧,我们那酒楼的味道可比不
上眼前这一桌了!”
花平南点点头道:“原来贵堂口还在做餐饮方面的生意,我们花家名下也有些
这方面的生意,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合作一把。”
“那真是荣幸之至了。”杜风笑道:“花二哥要是有兴趣的话,大可以到C市
来考察一下环境。我们现在在C市的新城区有不少这方面的商业门面资源,搞餐饮
娱乐的生意再合适不过了。”
“哦?贵堂口难道就不担心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抢了你们的生意吗?”花平南
试探着问道。
杜风豪爽一笑道:“没有竞争何来生意?大家各凭本事赚钱,说不上什么抢不
抢的。再说少了一家来C市做买卖的,难道我们兄弟会就能把整个C市的餐饮生意
全都给包圆了?不瞒花二哥说,远至海外欧美,近的像国内深圳、湖北、北方中原
六省等地,都有我们的生意合作伙伴,所涉及的行业也颇多,大伙儿取长补短,我
们出地方出关系,人家出资金出项目,都能赚到钱,又何乐而不为呢?最近已经有
外商在和我们洽谈,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两家合资公司在年后就投入运营了。‘油
杜风这话说得极为诚恳,丝毫没有伪作之意,在座的花家几人听得均是心中一
动。这些情况可是之前的情报搜集中没有掌握到的,如果兄弟会真有杜风所说的这
么多合作伙伴,那足见他们在C市已经方尸栖稳,否则别人又岂肯轻易与这道上的
堂口合作?
只是他们所不知的是,与兄弟会合作十意的人,绝大多数也都是黑白均沾的堂
口帮会,就连那所谓的海外合作伙伴,那欧文也是来自欧洲的黑道世家。唯一一个
身家清白一点的大概就只有尊尼了,偏偏这家伙又不学好,现在还是做得走私营
生。真要说起来,兄弟会这些合作伙伴虽然个个都背景深厚有财有势,但没哪个的
屁股是干净的。
杜风打的十意却是非常简单:你们花家是生意人,又怕招惹了黑道势力,那我
就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示之以利,不信你们对赚钱这回事不动心。只要把花家
绑上了兄弟会这条船,还怕你们不肯出力帮兄弟会在成都做个卧底?
花平南果然被说得有些心动,看了一眼花百颂的脸色之后,便对杜风道:“那
不知贵堂口有没有兴趣做运输方面的生意?”
杜风心说这便是来了,连忙应道:“兴趣当然有,其实我们兄弟会名下也有自
己的运输公司,大小车辆也有几十辆,现在主要是在做C市市内的短途客运货运
另外还有一家船务公司,专门跑C市到宜昌这一线的水路货运。”
杜风唯恐底气不足,索性连雷破天的船务公司也一并拉了进来。那花平南听得
却是心中一跳,这陆路上的运输也就罢了,弄几辆东风车办个营业执照,或是有几
辆中巴车在公交公司每月上交管理费,便可以成立一家所谓的运输公司,但那做水
路运输的资本却又不一样了,要打造一条载货能力像样点的货轮,就足够买下好几
十辆大客车了,许多运输公司即便要承接陆路转水路的业务,也多是转包给其他的
专业船务公司来做,极少有运输公司既做陆路又做水路的。既然这兄弟会的运输公
司经营范围内包括了水路货运在内,那足见其实力不弱了。
花平南心中有了计较,点点头道:“看来贵堂口的运输公司实力很强啊!那我
就直说了护去年年底才开通的C市到成都的高速公路,你应该知道吧?”
这条连接成都与C市的高速公路全程390公里,也是川内的第一条标准高谏
公路。这条路作为国家“八五”计划的重要公路建设项目,自90年9月开工以
来,逢山开洞,遇水架桥,足足用了五年时间,才在去年的国庆前建成了。
这条路在落成典礼那天,C市的电视台和报纸都进行了连篇累犊的报道,杜风
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点点头道:“花二哥是想动这条路的主意吗?”
花平南笑道:“本来是没这个打算的,不过今天兄弟你既然无意间提到了,我
倒是突然有了个十意_”<!--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