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片假山,眼前斗然一亮,已到一处小亭前,亭中燃着灯火,照见一人,看他威武面容、少女神情,却不是关阙是谁。
许怀谷心中一喜,想起了南宫月出牢时曾有“关阙正在牡丹亭接应”一语,于是高声叫道:“关公子,门在那里,咱们快走。”
关阙一怔,许怀谷已到面前,立即认出他来,又见许怀谷背负一名少女,急忙问:“燕大哥你背的是谁?是月儿吗?她怎样了?是不是受伤了?伤在那里?要不要紧?”罗嗦个不休。
许怀谷也无暇解释自己是许怀谷而不叫燕金风,背负之人也不是南宫月,只是催促道:“快些逃吧,再慢一点只怕走不脱了。”
关阙还待再问,突听有人冷冷道:“各位已经是走不脱了。”四周徒的一亮,院中燃起无数火把,把这牡丹院照得亮如白昼,山石后、树众中、花圃里、厅堂内闪出许多锦衣劲装、手持长剑的剑士,足有二三百人之多,将小亭团团围住。
南宫柳缓步走到亭前,冷冷道:“我见姓关的小子在这里傻等,料想你们必定是在此会合,南宫世家锦衣剑士尽集于此,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飞了。”右手一挥,人群向两边一分,又闪出数十名扣着强弓硬弩的弓箭手,围住小亭,箭镟在火光掩映下闪着寒光。
许怀谷常年奔走中原塞外,精于骑射之术,深知这弓弩的历害,乱箭齐发,任亭中三人如何躲闪也是难逃性命,情急之中唯有先用缓兵之计,扬声叫道:“南宫公子,你可想知道杜玉露姑娘的下落。”
南宫柳也是机敏之人,在洞房之中看到新娘子由旁人假扮而成,便猜想杜玉露已和燕金风私奔而去,却留这少女来拖延时间,羞恼之下,便将南宫世家剑士集于牡丹园中,要将这一对冒充燕金风、杜玉露的男女搏杀于此,以泄心头之忿。此时忽听许怀谷所言,大为所动,现下若杀他三人自然是易如翻掌,只是自己一场计谋也便落空,若能在他口中探出燕、杜二人下落,重新夺回杜玉露,仍可稳坐杜翁的乘龙快婿。只是方才酒后失言,一番打算尽被这对男女悉听,又是万万留不得,一时心中迟疑不定。
许怀谷见南宫柳目光闪烁不定,知道他已被自己言辞打动,一时之间不会下令放箭,于是又道:“在下知道公子恼恨于我,今日在下也就未打算活着离开,只是我身边这位关公子乃是山东泰安府关老爷子的独子,我背负的这位姑娘是洛阳戏水庄双宿飞女侠的爱女,俱是名门之后,还望公子将他二人先行放走。”
南宫柳尚未答允,关阙已是大摇摇其头,朗声叫道:“关公后代,忠义传延,怎可在此危难之时舍弃朋友。”许不谷忙低声对他道:“关公子,那南宫柳若是答允你出亭,经过那群箭手身边时,凭你武功便可将其打散,我们就脱逃有望了。”关阙言喜形于色,连声称是。
双宿飞、关老爷子俱是当世武林领袖,江湖的大高手,名声震动天下,南宫柳也不敢开罪,正要答允,忽见关阙神情有异,登时猜到了几分,冷笑道:“关公子忠义传家,若是舍不得朋友孤身犯险,借出亭之机打散弓箭手,这位许公子便要借机脱逃了。须得我进亭去点了关公子的穴道,才能让人将他送走。”
许怀谷暗骂一声:“这厮好生奸滑。”势成骑虎也只好应允下来。南宫世家人群中闪出两名剑手,伸剑指定许怀谷的咽喉、小腹,以防他借机脱逃,南宫柳施施然的踱进亭子,去封点关阙的穴道。
许怀谷心内电转,苦思脱身之策,突然认出用剑指定自己咽喉的锦衣剑手竟是南宫月假扮,但见她眼睛一眨,指在许怀谷咽喉的利剑突的一转,将指在他小腹的那柄剑挑开。许怀谷应变神速,也不用南宫月出言提点,伸手接过她的剑,抵在南宫柳背心之上,喝道:“若想活命,便听我的命令。”耳听背后风声凛然,另一名剑手已挥剑削进,于是用指封住南宫柳背心“大椎穴”,反手一式“东方未明,颠倒衣裳”将那名剑手刺倒,又将他的剑拾起递到关阙手中。
南宫柳万万料想不到会陡生如此变故,尧他狡诈奸滑,终于还是为许怀谷所制,心中真是恼恨欲狂,一张玉面几乎变成了铁青色。许怀谷也不理会,将他提到亭前,高声叫道:“南宫柳在我手中,谁敢放箭我便先杀了你们的掌门人。”锦衣剑士见掌门人受制,不敢轻举妄动。一时诺大牡丹院,数百人众,变得鸦雀无声。
许怀谷望见锦衣剑士之后三三两两站着四、五十个江湖豪杰,那是南宫世家请来的客人,参加了婚礼未曾离去宿于府中的,听到了打斗之声赶来观望。许怀谷心中暗忖:“南宫世家素有侠名,只有这南宫柳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须将这厮的所作所为公诸天下,以免南宫世家以及他们的世交好友做了他为恶的工具。”于是朗声将南宫柳如何设计劫镖,如何被自己和燕金风击退,如何在知道燕、杜二人互有衷情时还欺骗杜翁允婚,如何在洞房之中表露心迹,招示狼子野心,以及娶妻夺取杜翁钱财之计尽数说了出来。
只听得那些宾客惊叹不已,南宫世家众剑士也是半信半疑,南宫月更是心如刀绞,颤声道:“哥哥,许少侠所说都是真的么?”南宫柳恨恨望了她一眼,闭目不理,过了片刻忽然对许怀谷道:“我被亲妹子出卖,落在你的手上,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南宫月闻言不禁痛哭失声,关阙想要上前抚慰,在众目瞪瞪却又不敢,一张脸又是涨得通红。许怀谷冷冷道:“南宫公子,令妹大仁大义,比你这哥哥强胜百倍,你这人虽是狠毒,看在令妹份上,我也不想伤害你,只要你撤去弓箭,放我等离开此地,我就解开你的穴道。多行不义自会遭受天遗,还望你好自为之。”
南宫柳道:“好,我便放你们离开,他日江湖相见,你我再决高下。不过,你须先行解开我的穴道放我过去,我才能下令撤开。”许怀谷摇头道:“你这人反复无常,我怎会轻信于你,放虎归山你再下令射箭,我三人还是难逃一死。”南宫柳怒道:“我将妹妹留此做人质总可以了吧,你三人离开洛阳再将她放回。嘿嘿,只怕这丫头对那关阙情根深种,就此跟了你们去也未可知。”
许怀谷听他说的不错,便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回转,自己跃回凉亭,用腰带将双双缚于背上,空出两手,以防南宫月回转后南宫柳再派人追杀。
南宫柳慢慢走入人群中,转身站定,众人正待他下令撤退,那知他突然从身边剑士手中抢过长剑,挥剑叫道:“放箭”。弓箭手一怔,随即乱箭齐发。许怀谷大吃一惊,他虽知南宫柳心狠手辣,却也想不到他如此决绝,亲生妹子竟然也不放过,急忙施展小雅剑法的“北山剑式”将手中剑挥舞不停,以挡箭弩。
他剑法虽精,但那利箭密如飞蝗,挡了大多数还是有数箭命中。许怀谷左臀连中两箭,幸喜不甚深,关阙腿上中了一箭,也无大碍,南宫月却是肩头、大腿、前胸连中三箭,当胸一箭最深,鲜血汩汩而流,人已昏晕过去。
关阙大怒,一张脸变得通红,吼道:“南宫柳,你杀了月儿!”众箭手眼见南宫月中箭倒地,一时迟疑不定,第二排箭便引而未发。南宫柳叫道:“南宫月背叛家门,依家法应治死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传我命令,今日牡丹院中的江湖人一律格杀。”——他种种恶行已被许怀谷宣扬出去,这些人自然是留之不得了。
众锦衣剑士接到命令,分出百人去将观望热闹的众江湖客人团团围住,举剑格杀。那些客人猝不及防,手中又无兵刃,立即有五、六人倒在血泊之中。
另五十名弓箭手正要向凉亭刺出第二排箭,忽听震天价的巨响,面前凉亭突然倒塌,碎石破瓦齐下,烟灰尘土四起,众人急忙后退躲避。
烟尘迷蒙处一人冲出,怀中抱着一根石柱,面红如重枣,吼声连连,神威凛凛,便如过五关斩六将的关公从天而降一般,正是关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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