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子叹息一声,道:“他也实在是个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只是记名弟子,拜在武当门下还不到三年,就能遍习武当剑法,又以本门最粗浅的剑法破去最精深的剑阵,也只能用天纵奇才还形容了。这是我们凡人俗士无可比拟的,也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谪的,可是上天对一个人的眷顾是有限的。他离开武当后,不知所终,据说有人在漠北见过与他相似之人,多年没有消息,想必是尸骨早寒了,师哥你又何苦念念不忘。”
许怀谷听的心中忽然一动:“剑法绝高,身在漠北,不名于世,不知所终,难道他们说的‘那人’竟会是我师父么?”他与西风催雪名为师徒,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只有一日夜,对这位师父的生平之事所知甚少,听双侠谈论之人很似西风催雪,顿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双侠的谈话上,凝神倾听。
只听冲霄子道:“听说他离开武当后,又去了嵩山,在少室山下住了一年,少远去的塞外。嵩山少林寺是天下武学的正宗源起,他离开时武功想必又精进了许多,以他的武功才智,若是自己不求死,又有谁能够致他于死地,我苦思而不得其解的只是他以绝世武功为何要远离中原隐姓埋名。”
许怀谷在少林寺曾听无缘方丈提到西风催雪在少室山练剑之事,两相对照,更加断定了双侠谈论之人正是师父西风催雪,暗想道:“想不到师父曾在武当门下学剑,武当派是武林中唯一可与少林寺并称的武学正宗大派,单以剑术而论据说成就还在少林之上,师父他集佛、道两家之长,怪不得剑法能够出神入化。”
他正为能有这样一个师父而骄傲,陡觉薛玫瑰身体一震,知道是全身心倾听双侠说话,以至输出的真气不纯,薛玫瑰有所感应,急忙收束心神全力助她疗伤。
武当双侠何等人物,这一震动所发微声也逃不过他二人的耳目,对视一眼,双双拔剑在手斜指衣柜。此时他二人只需将长剑悄无声息的刺入柜中,纵然许怀谷此刻武功修为也是难逃中剑受伤。
但双侠倒底是一派高人,绝不肯暗箭伤人,凌云子厉声喝道:“何方妖人,藏伏柜中,意欲何为,还不现身?”武当双侠心念一般,都是料定柜中藏匿之人是击毙玉蝴蝶的绝世高手,才这般如临大敌。
柜中的许怀谷暗叫不妙,知道这一次躲避不得,而要打开柜门步出,势必被双侠发现了南宫柳,只怕要多生事端。微一思量,一掌声将柜顶击穿,抱着薛玫瑰掠出衣柜,木屑纷飞中已如轻烟般从柜中跃出掠到床上。催动内力在薛玫瑰体内运气三转,查觉她体内断裂经脉已继,内伤痊愈,将她平放于床上,这才纵身下床,走到双侠面前,躬身施礼道:“晚辈许怀谷参见二位前辈。”
双侠未想到柜中藏匿的竟会是许怀谷,不由得都有是一怔,凌云子皱眉道:“许少侠,青天白日的,你藏在衣柜中作什么,若不是我先行示警,岂不要误伤了你。”
许怀谷料想自己偷听了他二人的谈话,引起了这位火爆脾气的前辈不悦,急忙解释道:“晚辈的一位朋友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在下正在为她运劲疗伤,苦于无人护法,防备为人冲撞发生走火入魔的凶险,这才躲藏于柜子里。二位前辈进来时,疗伤正到了紧要关头,不敢分心招呼,绝非有意暗中窥探两位前辈隐情。”
凌云子听他说得合情合理,倒也不便发作,只是方才师兄妹间不足为外人道的好些隐密都被许怀谷听去,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也势必落入他的眼中,心中到底是大为不忿,冷哼一声,道:“玉蝴蝶那厮想必是你击毙的了,月余不见,武功就精进若斯,若论武学天份才学,纵然是昔年的武林三圣,今日的天地五绝也有所不及呀,假以时日,就是与那剑魔西风催雪相较,也不逊多让了。”
许怀谷唯唯诺诺,抑制不住好奇之心,试探着问道:“方才二位前辈谈论的‘那人’,莫非就叫做西风催雪么?”
凌云子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冲霄子却温言道:“不错,此人正是叫做西风催雪。这西风催雪之名只是此人武功大成自称的号,真正的本名,贫道也是不知。”顿了一顿,又问:“西风催雪昔日在武林中只是昙花一现,便即消逝,江湖中所知之人廖廖无几,许少侠年纪轻轻,对他也有所知么?”
许怀谷叹道:“实不相瞒,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入门弟子。”
双侠大为惊异,凌云子厉声道:“此话当真,你师父现在何处?”冲霄子却疑道:“贫道看少侠平素所用武功似出儒门一派,与西风催雪所用剑法并无相通之处。”
许怀谷黯然道:“家师数年前便已仙逝了,晚辈追随先师日短,未能领略到先师剑术心法,这身武功得自柳残敌前辈和客心柳大师。”
这一次武当双侠惊异更甚,凌云子颤声道:“西风催雪已然死了么?这是怎么一回事?”冲霄子仍是半信半疑,奇道:“令师武功高绝,剑术之精已到了前无古人之境,世上何人又能将他击败?”
许怀谷叹道:“大约在五年前先师前往塞北相助瓦刺国太师火儿忽力,当时瓦刺正值动乱,以乌素公主为首的联军与火儿忽力决战于包克国,相约各遣高手在大狼山冷香谷决一雌雄,结果先师死在一个名叫郁金香的少年剑客手中。据郁金香所说,是先师自己求死的,否则败得该当是他。晚辈并未目睹此役,先师尸骨也是由郁金香埋葬的。”
冲霄子叹道:“令师武功超凡入圣,若非一心求死,世人谁又能置之于死地。”
许怀谷虑及西风催雪曾大败双侠,迫得他二人出家为道,又躬身谢罪道:“晚辈对两位前辈与先师之间恩仇纠葛,不甚明了,如今先师已逝,恩仇了了,晚辈谨代先师向二位前辈致歉,还望前辈揭过此过节。”
凌云子奇道:“你师父从未曾与你提过从前之事么?”许怀谷道:“晚辈与先师相处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一日夜,先师于生平事迹所说甚少,甚至先师与两位前辈相识也是刚刚才知晓的。”
凌云子恍然道:“原来如此,你师父性情偏激孤僻,极为冷漠,不是我辈中人,你却是古道热肠,大有侠义之风,怪不得师徒性格差异如此之大,唉!令师若似你这般个性,我们师兄妹也不会出家修道了。”
冲霄子道:“师妹,如何你至今仍是执迷不悟呢?我二人出有为道是出于一时激愤的狭隘之见,怎能责怪旁人。许少侠,你既然已听到此事的一些枝节,贫道不妨将此事始末详细说与你听,其实此事武当门下知者甚众,只是碍着我师兄妹二人的面子,才未流传于江湖。”
许怀谷正想了解些师父生平事迹,于是坐在双侠对面,噤声倾听——薛玫瑰重伤初愈,不宜运作,是以许怀谷方才疗完伤后点了她的黑甜穴,让她静心休息——冲霄子两人瞥见是个年轻女子,只道其中有儿女私情,也不过问。
听冲霄子缓缓道:“本派自祖师张三丰真人开山创派以来,历代能人辈出,其中不少前辈在精研上代所传武功的同时,独辟蹊径,开创新的武功,是以本派才能发扬光大。先师出尘子真人更是其中杰出之士,二十年前,先师在精研武当武学、道经易理的基础上创下了两仪剑阵。这套剑法以两位功力相若、剑法相近的同门运用两种不同的剑术联手施展,阴阳互动,刚柔并济,威力极大,先师自认为是得意之作,本派同门也认为这套剑法将武当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列为镇教之宝。”
“先师那时在江湖中已罕有敌手,自不需与人联手对敌,是以生平从未用过这套剑阵。贫道得先师宠爱,得以与师妹凌云同学此剑。技艺稍成,便一同下山行走江湖。”说到此处,不禁脸露微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段生平最快意的时光中。
凌云子脸上也是一片温馨,微微笑道:“那时我们尚未出家,师哥着玄色,我喜穿白衣,联骑并剑,那时江湖中提起‘黑白双侠’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许怀谷听得出神,遥想双侠当年黑白分明,联袂而行,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着实令人羡慕。忽然又想,便在月余之前,自己与双双不也是这般并肩行走江湖么?可是如今……心中为之一痛,不敢再寻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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