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子接着道:“有一日,贫道与师妹二人行至江西,师妹想要一游庐山,那庐山香炉峰下日照山庄住着江西大豪‘飞瀑神剑’司马烟。贫道素闻他的独门绝技‘天河剑法’乃是武林一绝,素有两江第一剑之称,也想去拜会他,见识一下天河剑法。说来也巧,贫道二人来到日照山庄外,正遇见司马烟与人比剑,所以也未上前招呼,站在旁边观看。”
冲霄子说到这里时,语气有些异样,已不似方才那般平和,许怀谷料想是要说到师父西风催雪身上。果然凌云子接口道:“与司马烟比剑之人,就是你师父西风催雪,那时他还不叫西风催雪,武功也未臻上乘,在司马烟剑下大落下风,可是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各大剑派的拚命绝招,于险境时陡然施展出来,反而将司马烟弄得手忙脚乱。大概过了二百余招,司马烟焦燥起来,也用上了本派拚命的绝招‘天河倒挂’,拚着受些损伤,也要将你师父劈成两半。我师哥不忍见这等残酷场面,出手架开了司马烟的剑,救下了你师父。”
“我师兄问他为何与司马烟拚命,他说想跟随司马烟学习剑法,司马烟却不肯教他,所以向司马烟挑战。我见他会用许多剑派的拚命绝招,很是奇怪,便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说在一年之间已会过二十来位剑术名家,每次都死缠滥打,迫得各人使出杀手绝招将他打伤,他在床上躺上几天,伤好之时这记剑法也学会了,说着还脱下外衣给我们瞧,满身满脸都是伤痕。他说以往所会的剑术名家都是谦和君子,纵是盛怒之下出手也是留有余地,是以受伤不重,这次司马烟下的却是重手,若是我师兄未曾出手相救,他准备拚着舍去一只手臂去拦挡剑势。”
“我师哥又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说中华武术讲究门户之见,不是同一门派便不肯传授武功,纵是亲传弟子,师父也往往藏私,若不是这么拼命的打斗,也逼迫不出对方真正的绝技,他正是用这个方法学得了二十个剑派的杀手绝招。我有些好笑,只觉他这般学武,未等练成上乘武功,早已被人斩成十几段了,又不禁为他习武的痴心所感动,便央求师哥带他回武当山学剑。”
许怀谷原来十分不解以师父西风催雪武功之高,脸上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痕,此刻听凌云子讲述,才知道这是当年为求学上乘剑法拚命而留下的。不由得对师父习武的坚毅之心大为惊佩,又想这般求学也太过危险,看他脸上那道长疤,从眉梢斜过嘴角,对手下手稍重,不免有破颅之厄,而司马烟那一剑若非有冲霄子架开,手臂也要断去了。于是起身向冲霄子深施一礼,道:“原来前辈对先师有救命之恩,请受晚辈一拜。”
冲霄子稽首还礼,摆手让许怀谷坐下,说道:“贫道只是爱惜令师之才,才不顾得罪司马烟出手救下他,后来也是为令师坚毅所感,答应了师妹的请求,带他一同返回了武当山,肯请先师收他为徒。先师胸襟广大,自然不会如一般江湖武师那样敝帚自珍,只是先师认为令师杀气太重,锋芒毕露,有违道家谦冲恬退之仪,只肯收他做个记名弟子。”
“令师也真是天纵奇才,入武当门下后,从入门的太极剑法学起,不到一年,就将寻常门人弟子十年才能修习基础功课尽皆完成,开始学习上乘剑法。只是先师仍以令师杀心太盛为由,不肯以本派最精妙的剑法即时相授,令师也不以为忤,只是日夜勤修剑法。凌云师妹也为其鸣不平,还因此跟先师争执起来,一气之下拉上贫道下山,在江湖中闯荡一年未回武当山。待到第三年头上贫道二人重返武当山,想为师父祝贺六十寿辰,却听说武当山玄武观中珍藏的五颗龙虎金丹和十二本历代祖师纂写的武功秘笈数日前竟然为人所盗。”
“那龙虎金丹乃是昔年武林三圣龙虎山人秘练的神奇丹药,可以助长武学之人的功力,先师游历滇南时,与山人结缘,许为至交,蒙他赠予五颗金丹。只因先师也是精通丹法,认为龙虎金丹药性猛烈,服后药力难以掌控,虽有增长功力之能,也有损伤人身之虞,才把丹药封存,与本派历代典藉藏于一处,不料却在一夕尽失。那藏珍之地乃是本派根本重地,外人极少知道,而且平时有本派高手把守,如此轻易就为人潜入盗取,派中宿老都认为是出了内奸。一时之间,玄武观内,紫宵宫中,人人自危。”
许怀谷曾听柳残敌细诉龙虎山人遗秘,知道这位武林奇人曾耗十数年心血,炼成十二颗龙虎金丹,习武之人每服一颗就可助长十年功力。当年龙虎山人自服四颗,又有三颗为飞来客所得,想不到其余五颗原来在武当山上。不由忖道:“这五颗金丹和十二本秘笈必是师父盗走了,他急于修成绝世武功,自是不惜背叛师门,凌云子前辈说他偏激执着,原本有这么一点。”
冲霄子说到这里,微一沉吟,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数说一个已逝之人的昔时罪过。凌云子已接口道:“想必许少侠已经猜到这些东西都是令师盗取的。那时我与师哥却绝不相信你师父会记忆恩负义作下背叛师门之事,纵然有人怀疑他,我二人也会极力替他辨白的。”
“那时先师掌管本派,宣称已查实盗书系外人所为,并不时派出门人弟子下山查访,本派弟子也就认定了是外贼所盗,消除了本派门人间的猜疑。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先师突然将我师兄妹二人召至丹房,原来他老人家早已认定这取书盗丹之事是本派弟子所为,只是为了避打草惊蛇,才宣称系外人盗走的。先师言道,任这偷盗之人绝顶聪明,也无法在这半年中学成十二本秘笈中所录的任何一种绝学,只要在他将这些秘笈转移前擒获,就能保住武当根本。而且这等鸡鸣狗盗之徒必是贪得无厌,一次侥幸逃脱,必定还会下手,就想设下圈套,诱贼上钩。因为失书之时,我与师哥远在千里之外,绝无盗书偷丹的嫌疑,才决定由我二人潜伏暗中捉贼。”
“次日先师公开宣称失珍之事已有眉目,差我师兄妹二人下山探查,又当众将‘两仪剑阵’图谱在内的十几本武功秘笈送回藏珍阁——这秘笈是在失珍后从阁中取出交由本派宿老分开保管的,这时重新送回。因这部两仪剑谱向来被称做是武当的镇门之宝,我师兄妹又凭此在武林中创下了诺大声名,那偷书之人闻得,必定心动前来盗取。”
‘我师兄妹二人下山当夜就返回玄武观,躲在藏珍阁中。我俩以为那人纵有心盗书,也要等上几天再来,第一夜原本就未指望能够擒获盗书之人。哪知那人胆子也是真大,我们伏在阁中还没到两个时辰,就见一条人影飞身掠入阁中。我知道这藏珍阁乃是本派重地,本派弟子非得掌教许可,不得擅入,那么来人必定就是盗宝偷之人了,于是也不出声示警,从潜伏之处冲出就是一剑。那人武功也是真高,骤然遇袭不见慌乱,轻巧巧就躲开了此剑,从容逸去。我与师哥急忙去追,眼看他已逃去观外,我二人再也追赶不上,哪知他反而停了下来,我定神一看,正是你的师父。”
“那一刻,我又是气愤又是惋惜又是痛恨,大骂他卑鄙无耻,你师父任由我骂,不发一言。后来先师也率人赶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师父声称入武当门下未曾得窥上乘剑法,就想要见识一下。先师言道,不肯传授他精奥剑法,只是因为观其杀气太重,执念太强,只怕他沉溺于‘剑’的修炼,而放弃了‘道’的追求,想让他多在观中修行,以道法化去暴戾之气。又说他是生平仅见的武学奇才,武当一派武学有望在他身上发扬光大,又怎会敝帚自珍,授以上乘剑法,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你师父却说他急于练成高强武功好去报仇雪恨,已经等不及了。我问他有何深仇大恨,他又不肯说明,只是跪坐于地将怀中十二本秘笈交还先师,声称五颗金丹半年前偷出后就服食了,自知犯下重罪,只求先师允许他下出三个月,大仇得报后自会回山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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